谴天 第13章

    白伶欲言，却见九紫颜冰冷的眼神，便止了口，默默颔首自行离去。她知他甚深，该忍则忍，绝不冒然违逆，所以她才能一直在他身边呆着未被驱逐，

    昊明云也是知趣的人，即便心有所疑，也不会在此时发作，嘱咐安人几句，也离去了。

    小胖墩见昊明云一走，也了无趣味，加之劳累一天，自己钻回了法器。

    院子里，独剩下安人与九紫颜。

    安人不愿先开口，是火气还没消，一想起推门而入的那一幕，心尖尖就泛疼，特别是又觉着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生气，人家一看就是相识颇久，且那白伶明显对九紫颜有意，又容貌倾城，清傲无双，自己哪比得上，想着想着，火气转为丧气，径自黯然神伤起来。

    九紫颜本就不善言语，见安人脸色变化无常，担忧之心渐起，又忆起昊明云受伤，提及巫骨之事，怕是遭遇几分危险，于是忍不住道：“此番去张府，很是凶险吗？”

    “若不是昊明云出手相救，已经一命呜呼了！”安人气忿忿地说道。

    九紫颜泛起疑虑，道：“是什么样的邪物，连净灵玦也起不了效用？”

    安人冷哼，抬手将一物扣在石桌上，便是被熏黑一半的净灵玦，色泽已失，暗淡无光，灵气尽数消散，应是无用了。

    九紫颜眯起眼，心中波澜泛起，道：“真的和巫族有关？”

    安人站起，忽觉胸口生疼，来得剧烈，又不愿被九紫颜发现，便故作怒言道：“是不是和巫族有关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若当初陪我去张府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边说边抬步进屋，只想快点服几颗丹药，这痛实在难忍，仿若尖锥刺入，应是那日九紫颜一掌留下的病根，看来还真成了顽疾。

    九紫颜见她动怒，也自觉有愧，后悔听白伶所言之事而未跟随前去，其实白伶替族内传来的消息，他在与千年蛇妖对抗看到那上古滔天大阵之时就已猜出几分，想必仙魔是借千年蛇妖之手来削弱他的力量，若他渡过万年劫数，仙魔两大能者又于几十年前与巫族大战时悉数陨落，后期之辈还未崛起，三界之内暂无人与他匹敌，倒时妖界坐大，是否还保持中立很难言说。再加上近来有巫族余孽现身的征兆，灭族之恨，不共戴天，那巫族可是极其恐怖的异种存在，当年仙魔联合与巫族大战，均损失惨重，这应当也是仙魔忌惮他渡过万年劫的原因。

    三界纷争，怕又要再起。

    九紫颜心中感叹，即便这世间风起云涌，又和他有何关系，他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的渺小存在罢了，扭天逆地，从来都不在他得范畴之内。

    他起身随上安人的步伐，想劝慰几句，表示歉意，却见安人脸色惨白无比，手捂胸口，咬着嘴唇，神情痛苦不堪。

    九紫颜一看就知是心绞痛犯了，他一直苦恼此事，现安人如此难受，情急之下就打横抱起了她，送至屋内躺下。随即取下凝花，照上次一样，渡气疗伤。

    过了半晌，安人的脸色才稍缓。

    九紫颜却是凝重万分，对于安人的心绞痛他真的是束手无策，她的心脉一处甚怪，只有痛楚，别无异常，找不着病源，实难医治。

    若是他不在她身边护着，又犯病，要如何是好。

    此时，安人微睁开眼，看到九紫颜满脸郁色，猜是愧疚所致，便安抚道：“公子，我并无大碍，只是偶尔犯痛，吃些丹药便能好。”

    说着，还要坐起证明自己身子无事。

    九紫颜单手按住她肩，道：“你还是躺着休息吧。”

    随即，他又一拂袖，九天玄尾琴显现，泛起幽幽紫光，他掷起凝花，驱使灵力使之浮在琴上，继而连抚九弦，弦上升起细细光丝，旋转缠绵，直至渗透进凝花的花形九瓣之中。凝花瞬间光华倍至，仿若生了灵气，沁人心脾。

    九紫颜轻晃食指，凝花便缓缓落在安人支开的手心，他道：“随身带着，此凝花注入了九天玄尾琴的三分灵，有了生气，你心绞痛犯时，我若未在你身边，就把它贴身置于心脉处，能如我般予你渡灵力控制凝花，缓解你的疼痛，我远隔万里，也能感知到你犯心绞痛，万一凝花也起不了效用，我也能及时赶至你身旁。”

    因为有了千里锁，即便在海角天涯，我也能及时找到你，九紫颜如是想，却未阐明。

    安人闻言，连忙推辞道：“此物太贵重了，九天玄尾琴的三分灵那可损了多少修为，万万使不得，公子你还是收回吧。”

    九紫颜还未语，九天玄尾琴倒先发制人，绽放瑰丽紫光，映得满室光华，仙境一般。

    安人一惊，道：“怎么了？”

    九紫颜含笑道：“不知为何，玄尾特别喜欢亲近你，它是心甘情愿损了三分灵为你减轻痛楚的，让你不要再推辞了。”

    安人疑惑道：“真的吗？”

    像是在响应九紫颜的话，玄尾琴上萦绕起万道紫光，婉转浮起，丝丝入扣。

    九紫颜道：“它好生欢喜呢，你就收起凝花吧，这样我也放心。”

    安人点点头。

    九紫颜替她盖好被子，道：“天色已晚，你可休息了。”

    “那你呢？”安人问道。

    “我是修行之人，去院子里坐着便是。”九紫颜道。

    说着，便要起身。

    安人扯住他的衣角，嗫嚅道：“别，别走。”

    九紫颜看着她苍白又略带羞涩的面庞，下意识调侃道：“是不是又很冷？”

    话出口，两人均是一怔，九紫颜的面上也泛起不自然，为自己方才的话苦恼不已，这等言语竟出自己之口，实在费解，站起要走。

    安人依旧没松开扯他衣角的手，反而往床里蹭了蹭，道：“夜晚天寒，你的伤才愈，连续两日都在外吃凉风怎么行，还是在屋里歇息吧，若不嫌弃，就睡床外侧，以棉被为界，反正”

    反正之前也睡过来了，后面的话安人是在心里念的，但她乱晃又扭捏的眼神九紫颜也看出是这个意思。

    些许是相处时日久了，他心里并未对此产生抗拒的意思，反而觉得很自然不过，甚至隐隐有一丝莫名的亲切，牵绊着他徐徐躺了下来。

    安人望着九紫颜的侧脸，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又未免太安静生出尴尬，便问道：“你与那白伶姑娘相识很久了吗？”

    安人自己也未想脱口而出的竟是这个问题，看来真是耿耿于怀，挥之不去，其实她想知道的是他俩有什么关系，又怕太直白，令九紫颜厌恶，便饶了个弯，循序渐进。

    九紫颜未立刻作答，而是沉默片刻。他是在想要如何告之才算妥当。白伶算是他的后辈，是九尾狐族长的嫡孙女，天资聪慧，千年已成为族内翘楚，又出身高贵，族长甚是宠溺，百般要求他收为己徒，他从不收徒又推却不了，勉强答应传授些功法，她也总是替族长传告消息，一来二去，便相熟了。

    安人见他迟迟未答，心上难免酸涩，黯然道：“不便回答，就算了。”

    九紫颜见她忽而丧气，连忙解释道：“白伶是我一位世交好友的女儿，我受他之托，传授些功法，相识很久算不上，但还是有几分交情。”

    “那，”安人抿了抿唇，试探性问道：“你对她有意么？”

    九紫颜轻笑，原来她在意的是这个，便道：“我此生只潜心修道，别无他念，从前是，未来也是。”

    最后四字，他咬的极重，或许是在告诉安人，也是在提醒自己，那没必要的畸念还是早早断却才是。

    安人闻言，不知是该喜该愁，睁着双眼，不发言语，她好想娘亲在身边，告诉她该如何去做。毕竟她并未有娘亲那般绝色倾城，千般魅惑的容貌，更没有她为了爱奋不顾身，哪怕灰飞烟灭也再所不惜的气魄。

    她只想安安心心做个凡人，就如同她的名字这样，但她打心里羡慕爹娘那种至死不渝的爱，依着娘亲的教诲一步一步去寻得她的良人，可是，九紫颜的淡漠令她生了畏惧，她迷茫了，退缩了，想把这份刚刚生根发芽的爱意掐死在摇篮里，她已然经不起波澜起伏的日子，逃避，从来都是她免去伤痛的良药。

    想得多了，思绪也飘远，睡意袭来，不知觉中安人便入了梦乡。

    九紫颜听见她均匀的呼吸，猜她入眠，下意识地侧转身来凝视着她，并无多余的念想，单纯的只是看着，久久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