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爷站在地头闻言莞尔一笑,“你爹很棒的,对吧!”
“嗯!”妮儿满脸笑容地点点头道,这个便宜老爹还挺有一套。
接下来,虽然社员们时有戳到地瓜,但这已经很小心了,这是在所难免了,避免不了的,除了听到小队长一句:小心点儿。没有任何指责,毕竟谁也没长着透视眼不是。
总之用心就好!
一直干到傍晚,彩霞满天,姚长海走到正在拾地瓜的姚满耕身前道,“大队长,看来咱们得先分了地瓜,不然的话,分下来的地瓜,明儿也背不完。”
“是啊!没想到这才刨了一天,就这么多地瓜,何止是满仓啊!简直是满山了。”姚满耕咧开嘴笑道。
“行了,传令下去,都别干了,各个小队早点儿分地瓜。”姚满耕端着一满筐地瓜倒在如山的地瓜堆上。
“好嘞!”姚长海应道,下去传达命令。
社员们尽管干了一天的活计,累的是筋疲力尽,腰疼腿酸。刚想坐下来休息一下,听到各个小队长的喊道,“分地瓜了,分地瓜了。”
这立马站起来,精神抖擞,兴致冲冲地朝地头跑去。
三大娘和其他多位小队的会计,虽然不刨地瓜,但跟在后面拾地瓜,这裤腿上都是土,手上都是土。
会计和小队长都算是脱产干部,可以不劳动的,但姚满耕大队长都亲自下地,其他人要是站在田间地头儿,那是找批呢!嫌命长不是……
所以会计们拿着地头儿上的瓦罐,倒水洗把手,麻利清理一下,才从放在地头的竹背篓里拿着算盘和账本,杆秤匆匆走到地瓜山面前。
社员们已经等候在这儿了,马提灯也点上,闲话少说:咱们开始分地瓜。
“太姥爷,为什么现在就分地瓜,不是收完了一起分的吗?”妮儿好奇地问道,小麦、玉米都是在打麦场上分的,怎么独独地瓜不同,在田间地头都分了。
刘姥爷蹲在妮儿面前耐心地解释道,“因为小麦、玉米等都交了公粮,地瓜不属于粮食之列,就在这田间地头分了。而地瓜是社员们的主要‘口粮’也就成了社员们饭桌上的‘主食’了。”
“妮儿冷吗?”刘姥爷问道,傍晚十分,这凉气就下来了。
“不冷!”妮儿摇摇头,她可是穿着小薄棉袄的。
白天生产队组织社员将地里的地瓜刨出来,再按人口多少分到各家各户。生产队刨出的红薯一般是不能在地里过夜的,无论多晚也要分完,常常是挑灯夜战。
今儿分的早,是因为地瓜量太大了,不早些分,可运不回家了。
分地瓜的方法与分小麦的方法一样,做纸球,抓阄排号。这是会计与队长惯用的方法,原始且奔着公平而来的。
但是与分麦子、玉米有根本的区别,麦子粒、玉米粒一样大,迟分早分都一样。地瓜就不同了,地段强了地瓜就大,地段弱了地瓜就小。谁也希望自己家分到大块地瓜,大的地瓜一块有七、八斤,小的才如婴儿拳头那么大。
当然都喜欢个儿大的,谁也不喜欢个小的。
做纸球是会计的事,他们快速的做好纸球。纸球捏成五十二个,因为姚长海所在的小队是五十二户,小纸条上面分别写上阿拉伯数字,1,2,3,4,5……捏成团,然后就这么撒到地面上,然后姚长海一声令下,“摸”。
各家各户的代表蜂拥而上,这个时候你就会看到社员们的手全被红薯蔓的汁液染黑,这才是真正劳动的手,粗糙,没有雪花膏香香的味道。谁的脸上也挂着微笑,都希望摸到长得好的地段。纸球拿在手里,展开一看,拿到合适地段的人,脸上依然微笑,拿到不好地段的人,脸上立刻阴冷起来,显出无奈。
姚长海捡起最后一个孤零零在地上躺着的纸团,打开一看,号码正中间,不前不后。
这样分红薯的法子,那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几乎没法捣鬼,但是若想捣鬼,一样能……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捣鬼的方法很简单,手里攥着号码,假模假样的去摸不就成了,都顾着自己,乱哄哄的谁还看你小队长是真摸还是假摸。
不过这时候的人淳朴善良,加上连续两年丰收,今年更是又上了一个台阶,谁也不会去干那没品的事。
纸条摸好后,还要收回去,收回的同时让会计写上名字然后排排站,分地瓜。
一天的忙活,天说话当中就暗了下来,到最后马提灯点燃,照着会计算盘。一边照着秤杆上的黄星。捉杆秤的当然是队长,会计展开纸条,对着人名,账册,快速的计算斤数。
姚长海站在地头说道,“社员同志们,拿到好的地段也别高兴,拿到最末的也别气馁,这才第一天。”
是啊!收地瓜又不是一天才收完的,明儿还得抓阄。
至于被戳坏的地瓜家家户户都有,谁也跑不了,一家分上几瓜就完了,这倒是显出来扔出来的好处了。
分到地瓜的社员们,直接掰开了戳坏的地瓜,开啃。
姚湾村的地瓜种在沙壤土里,这样长出的地瓜味儿正,甜面可口,外形长圆,外皮光滑。直接生吃也没问题,嗯!比萝卜好吃。
干了一天也真累了,所以垫吧垫吧肚子,只听见田间一片‘咔嚓、咔嚓’的声音,说句玩笑话,就跟家里的耗子似的。
“好在分地瓜分的早,不然分到后半夜了,再运回各家,天都亮了,就会影响明儿出工。”姚满耕庆幸道。
地瓜分到手了,家家户户就开始往家里倒腾地瓜,至于工具早就有家里的婆娘拿来了,竹背篓、扁担筐,一担担、独轮车往家里拉,大人孩子一起就忙活起来。
满天星斗,眨巴着眼睛看着下面忙碌的人影,一天的劳动累了,也疲倦了,谁也不愿意讲话,也没了激情。一时间就默默的干活,早点儿干完,回家躺在炕上。只听见装地瓜倒地瓜的声音在黑夜的大地上,隆咚,隆咚响着。有的人张开大嘴巴打哈欠。
马提灯的灯光始终明亮着,依然坚持着,有几只不怕冷的小虫跟着它飞来飞去。
这个时候谁也顾不着打瞌睡,精神得很,都急着早一点运完。有的人家人多,分得多运四五趟,没独轮车的人家用肩膀扛,让别人捎。独轮车在漆黑的夜里撞在一起发出“哐”的声音。
发生交通事故了,彼此说句对不起,错开了接着走。没那闲工夫扯嘴皮子,都乡里乡亲的。
对于运东西妮儿的空间再多的地瓜也装的下,可是人多嘴杂,她想使劲,也使不上力,只能让老爹卖苦力了。
好在他家人口少,分到的地瓜少,他一个人倒是倒腾的快独轮车两趟就倒腾完了。
接着就帮姚爷爷家,三大娘家倒腾,他们的地瓜显然要多的多。帮着自家人倒腾完地瓜,看了一下田里。
姚长海看着大多数人家都倒腾完了,“哥几个,帮帮忙,谁家没有倒腾完的,帮忙拉回去。”
“好嘞!”社员们应道。
村里都是这样,家里孩子多,还没长大,这劳力少,倒腾起来就慢,所以到最后,社员们会搭把手帮帮忙。
都是这么互相帮助着过来的,谁家都有这劳力少的时候。
地瓜拉完以后,已经是后半夜了,田间就彻底沉静了下来。社员们都急着补觉去了。但是在微弱的星光里有那么几个人在地瓜地里拣拾遗漏的地瓜。
这些人家一般孩子多,又小,干活的少,工分少,分得地瓜就少,这小麦、玉米也少,是处处少。
这是没办法的事,所以就待人走了干净了,看看有没有丢落下的地瓜,好歹捡几块,好几天饿不着。每年分地瓜,都能捡一筐地瓜,大家都彼此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这事,大家都干过,谁也别说谁。
就这么刨地瓜,刨了一个星期,才算是彻底的刨完了。那个累呀!恨不得躺在炕上睡它个昏天黑地。
想睡,先别忙的,从分到第一批地瓜开始时,家里的留守的老人和半大的孩子,顶个小劳力,就开始擦地瓜片,晒地瓜干了。
地瓜分下来后,家家都是老少齐动手,先用“擦床子”就是在一个木板上镶钳一个刀片,是擦地瓜的专用工具。将地瓜擦成片,就在自家的大院子里支放好的打簸箕、竹排,将擦好的地瓜片一片一片地摆在上面。
这时候放学回来的孩子们就真成了大劳力了,将书包往家里一扔,就帮家里人干活,大人擦地瓜片,小孩们就忙着摆地瓜片。摆地瓜虽不是力气活,但要弯着腰蹲着摆,大人干一会儿就腰酸腿痛了,而小孩子们却不觉得,因此常常赢得长辈们的夸奖:“别看人小,顶一个大人干呢!”大人越是夸奖,小孩子干得越欢,常常是干到满天星斗了才作罢。
如果天气好的话,两、三天的时间,地瓜片就能晒干收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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