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脏乱了些,倒是让婆婆见笑了。”温姨娘面色勉强,眼里的落寞一览无余。
她本就是三房的陪嫁丫头,与这位尘素婆婆说得上是旧相识。
尘素心如明镜,这么多年来温氏不得二房待见已经不是什么奇事,想来明里暗里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不过是临时住几日罢了,近日府里头忙,照顾不周也是有的,姨娘可别往里去。”
温氏眼里闪过失望,“如此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止水庵又能好到哪去,不过是瞧着清净些罢了。”
她望着在杂草丛里玩得很是开心的六娘,眼圈不由分说红了。
“这么多年来,贱妾早已经习惯,只是,苦了我们六娘子,原本…….原本都是她的!”
温姨娘语带哽咽,眼巴巴地瞧着尘素婆婆。
她们本就是将军夫人身边的,有些事外人许是不知,可是温姨娘却是知道的。
尘素一听立马沉了脸,言语间多了几分严厉,“当初夫人的话,姨娘可别忘了!”
温氏不死心地垂下眼睑,心里头的痛意越发明显。
尘素送了吃食和发饰,便借口有事匆匆离了青茹院。
可不想她前脚刚走,三娘后脚便跟了进来。
这段时日,她受了老夫人的惩罚,言行举止倒收敛了不少,然而,她心里头的愤恨却是不减反增!
她恨五娘的阴毒,恨大郎的懦弱,恨父亲的偏袒、母亲的无用,而她最是恨的,还是三房——苏牧梨。
没有苏牧梨突然地回府,便没有长房一系列的变故,也就没有她那日当众受惩罚的侮辱!
被三大五粗的下人死死按在长春凳上,被那粗使的婆子举着板子狠狠地打了二十下,被下人们日日暗地里嘲讽、谈笑,被往日心疼自己的父亲责骂厌弃……..
这些,统统都是三房那贱人造成的!
三娘想到这,眼角的狠厉越发明显。
温姨娘心里暗叹不妙,赶紧上前行礼,“三娘子早安。”
“早?”三娘耻笑出声,“我可没这傻子早,天不亮便一个劲地闹腾,三更半夜也是不好好睡觉,直往外面乱跑!”
她说的,还是六娘年幼时作息时间日夜颠倒,白日里呼呼大睡,到了夜间便是整夜整夜地闹腾,有段时日,总是喜欢往院子外乱跑,有一次冬日夜里,还因失足掉到了翠微湖里,幸得夜间巡视的护卫及时救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温姨娘听此,本就苍白的面上更是惨白一片。
那日之事后,她就更加下了决心搬离出府!
三娘瞧着胆怯地温氏,心里头闪过一丝得意,三房的陪嫁尽是些心思胆小的下人,当年还一心想着攀高枝呐!
乌鸦就是乌鸦,就算费尽心思也是成不了凤凰的!
温氏便是最好的例子,煞费苦心爬上老爷们的床又如何,苦心筹谋生下子嗣又如何,还不是生了个傻子,再不得府里头半分待见!
“哟,我倒是瞧瞧这是什么好东西啊?”三娘眼尖,盯上了温姨娘手里的两个描金盒子,“还值得姨娘如此宝贝地抱着。”
随行的丫头会意,立马上前抢过盒子,打开递送到三娘面前。
温氏急红了眼,却半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守着六娘的丫头和婆子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一个个都不敢上前来,唯有不懂的六娘依旧乐呵乐呵地拍着手说着,“好,好啊!”
“啧啧,这么精致可口的吃食,连苏牧梨亲手做的桃花酥都有,三房当真是心胸宽厚啊!”三娘语带嘲讽,她随意的捡了一块桃花酥,仔细看了看,然后一脸嫌弃地丢开老远。
“祖母还说着好吃,她老人家当真是老糊涂了,我瞧着难吃得紧!”
三娘又捡了几块点心,连看都不看一眼,便是胡乱丢出好远。
温氏仍是跪在地上,眼瞧着难得一见的点心被三娘丢弃,心里头的委屈与痛意更是浓厚!
却不想,正玩闹的六娘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她不由分说地捡起丢在地上的桃花酥,不管不顾一把放到嘴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合着泥土与杂草,她吃得照样带劲,还不忘一个劲地说着“好,好啊!”
温氏一见,立马跑过去阻止,“六娘子不可,这可是吃不得的!”
三娘见了先是一愣,再一瞧便是心情愉悦。
“好吃,那你这傻子便多吃些吧!”
她端起整个盒子,一个脑儿地将里头剩下的点心泼向六娘,粉红的芙蓉糕,金黄的桃花酥,乳白的什锦豆腐糕,一个一个无情地砸到了六娘的脸上身上。
温姨娘张开手,将狼吞虎咽的六娘护在怀里,一边焦急地大喊,“别丢了,求求三娘子别再丢了!”
喊到最后,她哭出了声。
想不到六娘子一反常态,停止了闹腾,一把回抱住温氏,泪水一个劲地往外冒,“不…….不……乖…….你乖!”
往日里,她不听话好好吃饭,她闹腾得吵着了外面的尼姑,温姨娘便会急得哭出声,一个劲地说着她不听话、她不乖,想不到,痴傻的六娘竟然记得!
温氏心里一酸,哭得越发厉害!
三娘眼里一冷,温氏本就是三房的走狗,她今日总得好好出口恶气。
“都是些下贱坯子!”
她一口唾骂过去,又抢过丫鬟手里的另一个盒子,一把打开,看也不看正一股脑儿地丢出去。
“慢着!”
身后……竟然有人敢出声阻止!
三娘诧异回头,瞧见的,竟还是多日不见的五娘!
五娘本来是去长风堂问安的,路过青茹院,听到里面哭闹不断就好奇进来,想不到,瞧见了方才那一幕。
六娘是庶出,她也是庶出,只不过六娘身世更惨,已经是个痴傻儿!
遇到比自己身世更加凄惨的,人们往往会自然而然地心生怜悯。
往日里谦卑服低的五娘出手,不过是人之常情!
可正在气头上的三娘却不如此认为。
五娘这是在挑战她的权威!
本就是冤家,如今狭路相逢,当真是火药味十足!
三娘的眼神如同一把利剑,只恨不能一剑刺死眼前的贱人!
身后跟着的小丫头,忍不住胆怯地拉了拉五娘的衣袖。
五娘不为所动,她屈身行礼,“三姐,早安。”
三娘因着愤怒,胸口深呼吸起伏不定,“贱人,想不到你还敢出门?”
五娘垂下了眼睑,“妹妹正想去向祖母问安,不想遇到了三姐,五娘实属无心。”
温姨娘听得一愣,三娘向来是娇蛮无礼,却不想五娘如此低声下气。
“好一个无心之失!”三娘走上前,“当日你背地里陷害我,然道也是无心?”
五娘低下头,并没有回答。
现在,是在青茹院里,温姨娘以及下人们都在,她不想与三娘在此冲突。
三娘得不到回答,胸口藏着口闷气就越发难受,她咬牙切齿,“很好,你阴险狡猾,可我苏青凤也不是好惹的,往后咱两走着瞧!”
三娘走过去,将描金红木盒子里的发饰簪子,一股脑儿地丢弃在五娘身上,然后将盒子随手一丢,怒气冲冲地出了院子。
簪子尾头尖锐,上面金银镶嵌的纹路纤细,这么一大盒地丢过来,五娘躲避不及,白嫩的脸上便多了几条血色痕迹。
“啊呀!”温姨娘惊呼出声。
后来,五娘在青茹院里从新梳洗一番,方才在温姨娘地再三道谢下出了院子。
“五娘子,心慈人善,进则有勇,退则能忍,倒是个好的!”温氏目送着她出了院子,嘴里赞赏不已。
“姨娘的意思是?”身后跟着的丫鬟子余好奇追问。
“与之结交,想来是好的!”温姨娘意味声长地丢下这么一句,起身回屋。
丫头子余听了,眼角精光一闪,嘴角几不可闻地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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