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皇后嘿嘿笑了两声,圆场道:“娇娇倒是有心了,送姨母这么别致的礼物,可是娇娇亲手做的?”
琴琬老实地摇头,“娇娇有心无力,姨母也知道娇娇不学无术,娇娇倒是想亲手缝制一双,只可惜入不了皇后娘娘的眼。皇后娘娘该不会因为鞋垫不是娇娇亲手做的,就嫌弃吧?”
不等云皇后答话,琴琬又道:“鞋垫的样式是娇娇亲自设计的,布料也是娇娇亲自搭配的,整个盛京只此独一无二的一双,皇后娘娘可不要嫌弃,毕竟是娇娇的一番心意。”
说完,双手朝前递了递。
云皇后身边的太监硬着头皮将鞋垫接了过去。
琴琬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云皇后看着那颜色花哨的鞋垫,心里有气发不出,这是琴琬的一片孝心啊。
琴琬才刚一坐定,对面的三公主就阴阳怪气地说道:“安平县主,你也好意思说你孝顺,一双颜色花哨的鞋垫,还不是你亲手缝制的,你也真拿得出手?县主府要是真缺银子,可以找护国公大人啊,再不济,也可以找本公主,几十两银子,本公主还是借得出的。”
老皇帝想训斥两句,瞟到座位上的白芷水,犹豫了一下,没有出声。
琴琬捏着盘子里的点心,往嘴里塞了一个,享受地吃完,才说道:“知道为什么越是有钱的人,越不幸福吗?”
“为什么?”
“因为少了亲情,”琴琬可怜地看着三公主,“银子固然重要,可最平常的一句关心,一句体贴的话,才是亲人们最需要的。皇后娘娘有钱有地位,普天之下的东西都是她的,她缺什么?不管你们送再新奇的玩意,皇后娘娘也不缺。后宫,本就是个人情淡薄的地方,除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能有什么?累了,没人关心,冷了,没人添衣,三公主那么孝顺,也没见你在皇后娘娘身边尽了多少孝。”
“你、你强词夺理,本公主说的是贺礼,你和我扯后宫干嘛?后宫也是父皇的后宫,与你有什么关系,还是你想进后宫,或者是你身边的谁想进后宫?”
“放肆!”老皇帝龙颜大怒,宴会的气氛顿时低迷了几分。
“皇帝伯伯息怒,”琴琬安抚着老皇帝情绪,回头,对三公主说道,“本县主只是说,再精贵的东西,也不及一份体贴的关心,一句嘘寒问暖,这就是本县主的孝心。一双鞋垫不过是寻常百姓家的小物件,在三公主眼里的确是微不足道的东西,可却是本县主的一分关心,对皇后娘娘的关心。
诚然,鞋垫不是本县主亲手缝制的,那是因为本县主手艺不精,本县主只想着送给皇后娘娘的,一定要穿着舒适,合脚的,绣娘的手艺比本县主的好,为什么不叫绣娘做,这样皇后娘娘穿着也舒服。还是说,三公主单凭这一点就要怀疑本县主的孝心?”
三公主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反驳。
琴琬本就是个能说会道的,前世帮着章睿舜收复了不少人心,两世的经验,岂会输给一个黄毛丫头。
“好啦,三公主也是好心,娇娇你还得瑟上了,”云皇后息事宁人地说道,“姨母知道你这孩子孝顺,这礼物,姨母很喜欢。”
琴琬轻飘飘地哼了一声,强调道,“皇后娘娘,那鞋垫的料子可都是好的,都是娇娇找来的,颜色也是娇娇亲手搭配的,是老人最喜欢的花哨的颜色。”
众人直抽额角。
琴琬是嫌事情没闹大,心里不舒服是吧,再三强调那花哨的颜色是老人喜欢的,几个意思?
云皇后隐忍着不发作,只勉强笑了笑。
白芷水一直保持着微笑,即使在琴琬与三公主争辩的时候,她也没有担心过,她的女儿,岂是那么容易输的?
三公主咬着腮帮子恶狠狠地瞪着琴琬。
琴琬却心情颇好地端起面前的果酒美美地喝了一口。
“娇娇有心了,能想到这么体贴的礼物,确实是个孝顺的,”老皇帝护短地开口了,“日后,是不是也送一双给皇帝伯伯?”
“给皇帝伯伯的,自然是最好的,皇帝伯伯放心,娇娇一定会亲手缝制一双给您。”琴琬狗腿地说道。
云皇后端着酒杯的手,手指蓦地缩紧。
给她的,就是下人做的,给圣上的,就是亲手做的,这是什么意思!
原本还在白芷水面前彰显优越感的云皇后,瞬间成了个笑话。
气氛并不好。
琴明月接收到章睿舜的暗示,抬头对琴琬说道:“六妹妹,好久不见。”
琴琬敷衍地点头,“太子妃气色不错,孕相不错。”
琴明月得意地抚着小腹,“这孩子还算安分,也不怎么折腾。”
“太子妃要小心啊,肚子里的可是皇长孙,金贵着呢。”
琴明月温柔地看了章睿舜一眼,才说道:“这个就不劳六妹妹担心了,姐姐在太子府,有殿下安排的人在身边,不会有事的。”
琴琬点头,却对一边的苏梦之说道:“良娣看上去气色也不错,这段时间操劳太子府上的事,得多注意身体,太子妃被禁足,太子身边就靠你一个人操劳,别因为这些琐事而坏了身子。”
琴明月脸色一变!
她才是琴琬的姐姐,姐妹之情也该是她们两人来演,她才是太子妃,太子府上的事该由她来操持,琴琬这话是什么意思!
关心一个良娣,这是打她的脸呢!
把她被禁足的事,堂而皇之地说出来,是打太子的脸呢!
苏梦之没想到琴琬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当场惊了一下,讪笑道:“县主这话就折煞臣妾了,臣妾是太子身边的人,理应为太子分忧。再说,太子妃与臣妾姐妹相称,自然是要互相帮衬,同是太子身边的人,处理好太子府上的事务,是我们的本分,何来操劳一说?太子妃不方便,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就要顶上。”
一边的章睿舜脸色终于缓了缓。
琴琬也是一副受教的模样,“良娣能这么想,本县主很欣慰,与太子妃姐妹情深,太子也轻松不少。”
似有所指的话,众人心知肚明。
琴明月愤恨地攥着拳头,若不是在宴会上,她早就冲上去撕了琴琬的皮。她被禁足的事,不管是替太子受过,还是自己被罚,都是禁口的事,是她身上的污点,被琴琬这么说了出来,日后,她如何母仪天下!
琴琬才不管琴明月的心思,将盘子朝白芷水面前递了递,“娘,您最喜欢的糕点。”
“原来,娘的娇娇这么得理不饶人。”白芷水捏着点心,故意调侃了一句。
琴琬挑眉,压低声音说道:“那是,我可是娘的女儿,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母女同心,其利断金!”
白芷水好笑地摇头,“口舌之争而已,输赢都无所谓,要提防暗地里的黑手。”
当初,她不就是这样着了道?
不过,同样的事不会发生在她女儿身上。
白芷水冷眼看着高位上的云皇后。
一个云皇后而已,不足为惧,那位,可是有十多年没有出来了,是退居幕后了,还是坏事做多了,怕了,整日待在佛堂祈福了?
白芷水笑了。
云太后啊,那么有野心的人,怎会退居幕后?
没把云家推上至高位,她怎会甘心地颐养天年,没把朝纲握在自己手里,她怎会安静地待在佛堂?
没完成自己的野心,云家的霸业,她怎会放下心里的执念?
琴琬偷偷瞅了白芷水一眼,娘亲身上气息的变化,她最敏感。
顺着白芷水的目光,朝云皇后瞟了一眼,琴琬可不觉得娘亲看的是云皇后,说真的,云皇后的气势与威压都足够了,可在她娘亲面前,真的不够看,娘亲是透过云皇后看着另一个人。
琴琬摇了摇头。
只觉得前面的路迷雾漫漫,前世她浑浑噩噩,活该死得那么惨。
寿宴在古怪的气氛里结束,众人中,恐怕只有老皇帝是最激动的那个,整个寿宴上,老皇帝的情绪都不错,一向严谨到不苟言笑的老皇帝,今儿脸上一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众人心照不宣,都知道老皇帝心情为何如此好,只是……
瞄了一眼老皇帝身边,全程黑着脸的云皇后,众人心里战战兢兢的,不知道寿宴结束后,盛京又将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寿宴结束,云皇后气势汹汹地离席,朝后宫西北角的一处宫殿走去。
章睿舜犹豫了一下,带着琴明月紧随其后。
一路上云皇后无话,跟在后面的太监和宫女低埋着头,迈着碎步小跑,生怕落后半步招来无妄之灾。
云皇后的步子迈得很大,走得很急,衣袖随着她的步伐张牙舞爪地飞舞。
章睿舜皱着眉头,好几次张了张嘴,却终是咽下了嘴边的话,这个时候,他也不想触霉头。
所有人中,只有琴明月一头雾水,云皇后生气,她是知道的,却不明白这群人风风火火地要去什么地方,为了紧跟大部队,她捂着肚子近似于小跑,一边担心跟丢了,一边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心里自然就有了几分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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