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破烂到极致的房子,大概房屋的主人也没有想去修补,而这也正好方便那些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斜照在那个生死不知的少年身上,将他身上的伤口显得越发明显。
少年感受到阳光的刺眼,从昏睡中醒了过来,而喉咙的干渴立即让他抬手去拿旁边的破瓷碗,不过无力的手掌抖的真是厉害,端到嘴边的瓷碗一骨碌的掉在了地上,破碎的声音显得特别刺耳。
少年的舌头伸了伸,舔了舔溅到嘴边的几滴水,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喜悦,好像喝到了什么琼浆玉液,接着睁开了双眼,露出和年龄不匹配的沧桑眼神。
作为一个神话历史研究学家,谬沙很喜欢看书,而且尤为喜欢黄易的寻秦记,里面的穿越元素让谬沙大呼过瘾,但是没想到有一天这种情况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自己不过是在家里研究一个古印度时代留下来的浮雕,想要借此出一篇论文,但是没想到那个浮雕居然有古怪,中间的浮雕门居然可以打开。
不过之后发生了什么?
谬沙很苦恼,那是由于当他被金珠迷惑的时候,他就相当于断片了,之后发生的一切他都不清楚,就连自己如何来到这个世界也搞不明白,所以即便他苦苦索取脑海里面的记忆,但是冒出来的东西却不是他想要的。
一股股记忆从脑海深处涌出,让谬沙清楚的知道自己生活在一个类似于古印度的地方,但是却和记忆中的古印度有着一点不同。那就是这里的人一生下来眉心处就会自然而然的拥有一个小印记,而且不同种姓之间印记的模样也不同,用来区分婆罗门、刹帝利、吠舍、首陀罗。
对于高种姓的人来说印记是一种荣耀,对于低种姓的人来说是一种侮辱,但是谬沙连享受这种侮辱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是一个贱民,排除在四个种姓之外的贱民,地位比猪还低的贱民。
“为什么是贱民?为什么是贱民?为什么?”
谬沙干枯的喉咙里面传出了沙哑的声音,如同两个钢片在摩擦,让人听了不舒服。
事情还要从三天前说起,那时的谬沙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附身到这个名为谬沙的贱民身上。
谬沙不会相信什么巧合之类的说法,说不定就是因为名字相同而牵引到了冥冥中的某些定数,自己才这么悲惨的附身到了这具身体中。
而穿越的后遗症让谬沙晕头晕脑的走到了大路中央,那是不被允许的,然后自身的影子和一个刹帝利的影子叠合在了一起。
由于贱民被视为不可接触的人,因此上面四个阶层的人不会触碰贱民的身体,一旦碰到了就认为自己成了不洁之人,必须要进行一场法事才可以消除这种不洁,而这种触碰包括了影子的重叠。
影子的重叠是会让人染上不洁?
这种说法看起来挺荒谬的,但是却真正存在。所以谬沙就惨了,被那个愤怒到极点的刹帝利拼了命的殴打,而这具身体的哥哥为了救自己被活活打死,要不是之后有人拦住那个刹帝利,谬沙恐怕也活不成了。
至于为什么有人会拦住那个刹帝利,谬沙知道不会是什么好心在起作用,只不过是这个小镇上只有谬沙和他哥哥是处理丧葬这种最不洁之事的贱民,现在谬沙哥哥死了,如果谬沙接着死了的话整个小镇的丧葬方面就会出现空窗期,所以这才有人拦住那个刹帝利。
想到这里,谬沙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纸上得来终觉浅,种姓制度只有亲身经历才知道多么的残酷,那完全不是一个人能够承受的生活,偏偏这种思想已经在那些贱民的脑海里根深蒂固,从来没有想过反抗。
自己恐怕会死去吧?
不过死了也好,说不定死了又会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只不过希望那里没有压迫。
谬沙在这三天熬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威胁,但是他觉得自己还是熬不住了,冬天就要来了,自己也要走了。
嘎吱……
房门被推开了,一个头上披着纱布的女人走了进来,顶着阳光的样子像极了画像当中的女神,让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的谬沙感觉到了一点点温馨。
她看到谬沙的惨状不由得留下了泪水,接着将偷偷从家里偷来的药物给谬沙服下,并且用药膏涂抹谬沙已经化脓的伤口,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优雅,让谬沙觉得在这个世上多逗留一会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等这位少女一勺一勺的将一碗咖喱饭给谬沙吃完之后,她就缓缓的退出了这里,之后这里又归于平静。
这不是少女第一次来,谬沙也相信不是最后一次,自己能够熬过那三天多亏了这个少女的帮助,不然的话早就下地狱了。
通过隐隐约约的记忆,谬沙知道这个少女叫做考尔,是镇上一个吠舍家族的大小姐,也是一个不歧视下层人民的女人,在镇上的口碑非常好,和他尖酸刻薄的父亲形成鲜明的对比。
当年考尔奶奶去世的时候,处理丧葬事物的就是谬沙和他的哥哥,那时候考尔正处于悲伤的状态,谬沙在处理事物之余就对她开导心结,之后两人就成了私底下的好朋友,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关系越来越牢靠。
不过两人也知道,恋爱是绝对不会被允许的。
高种姓的男人可以娶低种姓的女人,但是低种姓的男人不可以娶高种姓的女人,这是历来已久的规定,一旦犯错不用当官的出马,家里人都会把你活活打死。
谬沙就曾经到一个村子处理过一对年轻男女尸体,他们两个就是犯了这个忌讳被女方家里人活活淹死的,而且男方的两个妹妹被判遭受强暴并且裸体示众,之后还被赶出了村子。而这种处决方式被称为‘荣誉处决’,华丽的辞藻后面却让人感觉到残酷和冷漠。
考尔这人很好,不管是以前的谬沙还是现在的谬沙,都不会对她有非分之想,这是烙印在骨子里的一种思想,贱民就该好好的和贱民结婚。
风吹过,透过几个大窟窿吹在了谬沙身上,让他紧了紧身上的破烂棉絮,在疼痛中慢慢的进入了梦乡,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时间呀,最难熬。
二十天后,谬沙终于可以下床了。
两只灰扑扑伤痕累累的脚掌终于接触到了地面,接着谬沙慢慢的靠着墙壁走了起来,行动力已经恢复了大半,剩下的伤势只有等待身体慢慢恢复。
地上的沙粒很咯脚,让谬沙走的不是很顺畅。
至于为什么不穿鞋,呵呵,谬沙可是贱民,而贱民是不被允许穿鞋的,不然可是会被打死的。
通过这二十多天的梳理,谬沙清楚的知道这里的种姓制度苛刻到无法让人容忍的境界,即便一点小毛病就可能让自己出现生命危机。
门开了,考尔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大袋东西。
“湿婆大神保佑,谬沙你终于可以下地走路了。”
考尔的声音既惊讶也温柔,让谬沙觉得她就是仙女,之后在她的搀扶下坐到了床沿上,考尔可不会忌讳谬沙是个贱民。
谬沙笑了笑,道:“这段时间真是谢谢你了,不然的话我恐怕熬不过这段时间,到时候尸体往摩奴河里面一扔,任由鱼群啃食我的身体,我这辈子就算是结束了。”
谬沙就是个丧葬处理人,将那些第种姓死者随意扔到摩奴河当中这种事情可没少干,而且里面的鱼可厉害着嘞,一具尸体绝对撑不了一天。
“你也该感谢哈里,要不是他将你抬回来并且将事情告诉我,你现在恐怕早就到河里去和你哥哥做伴了。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考尔连道歉,不过谬沙却挥手表示不用在意。
谬沙叹了口气,道:“你不用道歉,这其实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侮辱了那个刹帝利,我哥哥也不会死去,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呀。”
谬沙对他那个便宜哥哥根本不清楚,但是便宜哥哥为了救自己甘愿被那个刹帝利毒打致死,让谬沙感觉不是个滋味。
气氛有些沉默,考尔低下了脑袋不说话,不过谬沙却是用手指了指她拿来的一个袋子。
“你难道不准备吃饭吗?”
考尔如梦初醒,接着红着脸从袋子中拿出一盒咖喱饭递给了谬沙,是她自己做的,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是对于现在的谬沙来说就是美味。
考尔就在旁边看着谬沙吃饭,脸不知不觉间更红了,要是他不是贱民就好了。
“你咋了?”
谬沙吃着吃着就感觉不对劲,抬头一看就看到了考尔的痴呆状,脸红的和猴子屁股一样,而听了自己的话后又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不是,我不是在看你……”,考尔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成了浆糊,不过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就立即逆转话锋,“前几天你说你感觉脑海有些不对劲,现在好点了吗?”
将话题扯开之后考尔这才安心下来,自己还是挺聪明的,他一定没有发现自己的异样。
谬沙此时也吃完了饭,在一个盆子中洗洗手,道:“没怎么好,总感觉脑海里面有个东西,从我苏醒的时候就有了,不过不影响生活,应该无关紧要。”
虽然谬沙这样说,但只不过是安慰一下考尔而已,现在他感觉脑海中的那个东西已经到了极限的状态,说不定下一秒就会爆炸开来。
“收尸体的贱民,给老子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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