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裴瑾:“……”巧的有点过分了。
封逸:“……”糟糕!倩倩还在旁边!
鱼丽看看封逸, 再看看孔倩倩,突然翻脸:“夏枫, 我们不吃了,我要回家!”说着就折返上车不肯下来。
夏枫一看见封逸,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欢欢喜喜哎了一声:“我们换地方。”
&丽!”封逸快步走到车窗边叫她名字,“你听我解释。”
鱼丽捂住耳朵:“我不听。”
裴瑾看出端倪来了,笑了笑, 对晏岚说:“唔……我们走吧。”他也不管这出闹剧,替晏岚开了车门。
晏岚反而有点犹豫:“这样没关系吗?”
&情爱爱,分分合合,不就是那点事?”裴瑾漫不经心地说。
鱼丽活了那么多年, 就算其他事弄不明白,和男人的事必然再清楚不过了,曾有一度, 她必须依附于他们才能生存,哪里就会这么蠢了。
今天闹着一出, 绝不会那么巧, 多半是早有预谋,还有那“我不听我不听”, 肯定是最近看琼瑶剧了,学以致用。
既然她心里有数, 他自然不必多说, 又不是真兄妹, 适可而止才好。
晏岚便不再说话,裴瑾一路把她送回了公寓,临别前,晏岚问他:“你不会再来了,是不是?”
&后有什么困难,你仍然可以找我。”裴瑾道,“不过,我想你会顺风顺水的。”
晏岚微微笑了起来,她相信以裴瑾的为人,多半会提前替她安排好,不会到要她求上门的时候,这是他的体贴。
也好,趁着他还心有愧疚,结束吧,缘分不能用尽了,日后才好再见面。
&你吉言。”她说罢,欲言又止,裴瑾问:“你想问我什么,我的年纪?”
晏岚点点头,裴瑾的眼中流露出哀伤之意,他沉默半晌,轻轻叹道:“甚于梨花压海棠。”
晏岚怔住,像是有点明白了,可又好似还很茫然。
裴瑾轻轻笑起来,碧海青天夜夜心,这样的荒唐事,她怎么能懂?
&岚,祝你遇见真正适合你的人。”
晏岚眼眶顿时红了,她鼻酸喉涩,想大方地说再见,可哽在喉头,无论如何吐不出来,她急匆匆推开车门下去,背对着他站定,可又恋恋不舍,猛地回身,落下两行泪来:“裴瑾……”
她的泪珠粘在睫毛上,无限依依,“真的……”
&裴瑾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阻止她把接下去的话说出口。
他能猜得到晏岚要说什么,她要说的这句话,姿态放得太低了,若不是真心的,哪个女孩子愿意把自己的脸面丢在地上踩?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能让晏岚把话说出口。
说出口的话,就是等于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已经很对不起她了,千万不要让她把最后一点脸面都丢掉,只要这句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还能保全那一点的自尊。
&没有这个福气。”最终,他那么说。
感情事里,最忌藕断丝连,当断不断,害人害己。
&重。”裴瑾挥了挥手,离开了。
晏岚看着他的车远去,冷风吹来,带走了她仅剩的醉意,她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地往家里走,心想,结束了。
这场瑰丽的梦,还是结束了。
裴瑾回家洗了个澡,拿了瓶酒去休息室里看电影,老片子,洛丽塔,译名叫一树梨花压海棠,真是别致。
他没怎么注意剧情,一杯接一杯喝酒,喝醉了,举起酒杯,洛丽塔那张娇艳的脸庞倒映在杯中,无比绮丽。
他轻轻笑:“醉醺醺尚寻芳酒。”说罢,低低笑了起来,直到笑出了眼泪。
吱呀——
门被轻轻推开,鱼丽走进来,闻到一室酒气,裴瑾撑着身体坐起来,要想一想才记起她去哪里了:“你回来了?怎么样,修成正果没有?”
&鱼丽拖长了调子,语气轻快,“封逸刚刚和我表白了,说会和别的女人断绝关系,让我做他女朋友,我答应了。”
裴瑾懒洋洋道:“恭喜你,现在你鸳鸯成双,我孤家寡人,你终于能报仇了。”
&的怎么怪怪的?”鱼丽狐疑地看着他,“出什么事了吗?”
&我失恋了。”他说。
鱼丽以为自己记错了时间:“……咦?我刚刚还看到你们在一起呢,两个小时?”
&们分手了。”
&什么?”
裴瑾笑出泪来:“你忘了?是你说的,负情薄幸读书人,男人负心,还要理由吗?”
鱼丽怔忪,过了好一会儿,她想明白了:“我知道了,你不想伤害她,寻欢作乐,最忌动真情,她爱上你了,是不是?”
&真坏,是不是?”
鱼丽把手放在他手背上按一按,很肯定地说:“裴瑾,你是个好人。”
&好什么,我可坏了。”裴瑾笑了起来,“清吟跟了我一辈子,但到最后,至死不愿与我相见,她痛苦,我也痛苦,何必呢,所以现在想开了,我还是只要快乐就好,可我的快乐,带给了别人痛苦。”
鱼丽微笑起来:“不,你也给她带去过快乐,而且,爱过你却没能在一起很糟糕吗?不会,糟不过爱上一个烂人,那才是生不如死,你相信我,她七老八十想起现在的事来,只会觉得庆幸,原来我爱过这样好的一个人,真是不枉此生。”
裴瑾听了,惊奇地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说:“丽娘,你吃错药啦?”
&鱼丽没好气地说,“你醉死算了。”
裴瑾大笑了起来,笑得肠子酸软,这才道:“谢谢你,丽娘。”他凝视着黑暗中她雪白晶莹的脸庞,他已经走过千山万水,累得说不出话来,可鱼丽还有勇气去爱一个人,去追寻来世之约,比他勇敢太多了。
&娘,我是懦夫,你比我勇敢。”
可谁知鱼丽听了这话,反而沉默起来。
裴瑾起疑:“你有隐情?”
鱼丽点了点头,她垂头静默半晌,才道:“我没有告诉你,肖臣那个时候是为了我死的,我根本不用他救,我不会死,可他还是来救我了,临死前和我说,生生世世,我……我答应了,不答应,他恐怕都不能合眼。现在我没有遇见他也就算了,遇见他了,总归要履行约定的。”
裴瑾皱眉:“哪有这样的事,下辈子的事谁说的准,就这样定下未免太可笑了。”
鱼丽微微笑了笑:“我知道,所以,只是试试而已,如果我觉得不喜欢他了,就和他分手。”
裴瑾轻轻叹息:“那你就试试吧,但我一点都不看好他。”
&放心吧。”鱼丽语气轻松,“我没那么蠢。”
裴瑾作死:“我更不好看你。”
鱼丽:“……算了,看在你失恋的份上,我原谅你。”
裴瑾轻哼了一声。
鱼丽也不应声,托着腮发呆,照理说,她和肖臣重逢,再续前缘,应该感到高兴才对,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穿越了生死和轮回,难道还不够证明他的赤诚吗?
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诺言,她应该高兴的,可为什么不呢?
半晌,只听裴瑾说:“回去睡觉吧,约会的话,漂漂亮亮的去,睡晚了明天皮肤就不好了。”
&这不是看你可怜,所以陪陪你吗?”不说则已,一说,哈欠一个连一个,鱼丽揉揉眼睛,站起来回屋,“那我不管你了。”
她关上了门,室内又重回黑暗。
这样漆黑逼仄的环境让裴瑾想起了往事,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六百余年前,他回到家中,发现自己已死,表妹殉节,连棺木都下葬了,他若是重新出现,恐怕未必是好事。
因而,不得不放弃了最初这个裴瑾的身份,远离故土,浪迹天涯。
他曾返回渔村寻找鱼丽,可没有找见她,那个年代,路途遥远,交通不便,遇到恶劣的天气,耽搁几个月都是常事,错过真是太正常了。
在世间漫无目的游荡近百年后,他突然厌倦了这不生不死的命运,非常突然的,他就决定停留在一个破庙之中,不走了。
那段时间,他不吃也不喝,忍耐着人体的种种折磨,冬天来了,破庙的屋顶被积雪压塌,他被活埋在一个很小的空间里,四肢百骸都被冻僵,失去了知觉。
偶然会有雪落在他唇上,滋润他干涸的双唇,他在昏迷与睡梦中度过了不知多少春秋,到最后,竟然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是人是鬼。
那个狭小的角落仿佛是一个棺材,漆黑,逼仄,他偶尔能听见外面的声音,有时候是小动物觅食发出的窸窣身,有时候是雷声、雨声,滴滴答答,没完没了。
春草枯了又生,他躺在那么一个被时间抛弃的地方,骨头缝里都生出青苔。
然后,有一天,有个女人走到了这个破庙里,向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佛像哀哀哭泣,她说丈夫死在了外面,只剩下她和刚落草的女儿,夫家的人看这一户断了香火,便侵占了他们的田地,将她们母女赶出门,眼看女儿就要活活饿死,她实在没有办法,便决定在这里结束生命。
裴瑾从睡梦中醒来,对她说:“我这里还有些银钱,你拿去吧。”他在破烂的衣袖里摸了摸,摸出些许银钱丢给她。
&谢恩公活命之恩。”她盈盈下拜。
而后,她买来粮食,在破庙中住了下来,将粥米端到他面前。
裴瑾看了她半天,接过碗将滚烫的热粥一饮而尽。
从此,回归人间。
也许是彻底厌烦了那寂静的生活,他入了风月场,骑马倚斜桥,满楼招,多么热闹。
高高的妆楼上,屏风后面,美人露出隐隐约约的倩影,云鬟绿鬓,珠光摇曳,瑞兽里燃起馥郁的香气。
秦楼楚馆里,只要有钱,永远都有美酒美食,永远都有如花美眷,丝竹声里,时间像流水那样过去了,温柔乡里,他也能暂时忘记不死的痛苦。
既然如此,千金买一笑又有何妨?
他在烟花巷陌里醉生梦死。
那里的人不问来历,不问未来,那些女子有可爱的聪明的,也有刻薄的刁钻的,但每一个都是鲜活的,她们的喜怒哀乐,悲欢人生,让他感觉到自己仍然生活在人世间。
他从别人身上借来一点生气。
六百年了,青楼梦好,薄幸名留。
半梦半醒间,他听到鱼丽似乎又进来,轻手轻脚替他盖了条毯子,可他太困,竟然睁不开眼睛。
次日一早,裴瑾是被厨房里的焦臭味熏醒的,他揉着额角爬起来,发现是鱼丽在和锅子较劲。
&干嘛呢?”裴瑾接过锅铲,“已经糊了。”
鱼丽怏怏:“想吃个炒蛋,结果这东西比灶还难烧。”
&不习惯而已。”裴瑾把锅里焦黑的炒蛋倒进垃圾桶里,重新倒了油,打了蛋,“我给你做吧,还想吃什么?”
鱼丽偷看着他的脸色:“你好了?”
&恋么,多大的事。”裴瑾神色未变。
鱼丽悄悄松了口气,她嘴上是说最好她有伴儿他没有人陪,可真看到他那个样子,心里又觉得不忍心起来,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一个人的日子有多么无聊了。
若非如此,怎么会时不时就下山去一趟,当初她固然是感动于肖臣还记得那一饭之恩才点头同意拜堂,可未尝不是厌倦了原先的枯燥生活,顺水推舟罢了。
&现在离开,以后离开,都是要离开的。”鱼丽说,“也没有什么区别,你不要太难过了。”
&不是为她,我是为着自己。”裴瑾不愿多说,转移了话题,“昨天你也看到孔倩倩了,搞定了?”
鱼丽回忆了一下那个身材极好的艳女,耸了耸肩:“她对我没什么威胁。”
&这样?不难过不吃醋?”裴瑾反而为她担心起来,“这不是可以娶好几个老婆的年代了啊,你别把思想停留在老时候,哪有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喜欢的人的?”
鱼丽静默片刻,才道:“我知道。”
裴瑾住了口。
今天的早饭因为鱼丽的败笔,只能中不中,洋不洋,随便吃了一些算数。
裴瑾问她:“你今天出不出去约会?”
&能那么积极,新鲜感容易过的,”鱼丽心里自有盘算,“不去。”
比起和封逸出去约会,她现在更喜欢和夏枫他们一起玩,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看着就朝气蓬勃,呼朋结伴,到哪里都热热闹闹的。
她也喜欢热闹。
裴瑾就说:“那我约你出去吧,今天我要去个地方,要不要一起来?”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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