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远和曾清怡随着济世小和尚出了大殿,向着斋堂的方向走去,一路之上遇到的和尚,皆是恭敬的对着济世行礼,称其为小师祖。
济世亦是微笑回礼,而且能够叫出每一个遇到的和尚的法号,无一差错。
待到身边无人之时,徐明远快步向前走了两步,笑着问道:“济世大师所取法号,可是普济世人之意?”
“法号乃师父所取,他应是此意。”济世双手合十,看着徐明远缓声说道。
徐明远觉得这小和尚颇有意思,便是继续问道:“玄觉大师是此意,那你的意思呢?”
“师父之意便是我之意。”济世认真想了想,点头答到。
“何以济世?”徐明远敛了笑意继续问道,这次已不是有意调笑了,他倒是想听听这个能够以小小年纪被玄字辈大师收为弟子的小和尚会如何说。
济世不假思索道:“师父言六度可达彼岸,菩萨四摄可摄众生。”
何为六度?佛家所讲布施到彼岸;持戒到彼岸;忍辱到彼岸;精进到彼岸;禅定到彼岸;智慧到彼岸,此六度为自度之法。
而四摄法则是佛家所言菩萨行于世间摄受众生的方法,即布施、爱语、利行、同事,皆是利益众生之法。
徐明远虽未曾深研佛法,不过对于这些东西还是有所了解,想了想济世的话,又是看着他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呢?”
济世也是认真地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师父之意便是我之意。”
“两位大师果然都是妙人。”徐明远笑着说道。像济世这般心思纯粹之人,着实少见,若是投身一件事,绝对能够做到极致,难怪他会被玄觉大师收为弟子。
“施主过誉了。”济世双手合十道,脸上倒是难得的有些害羞之色。
一旁的曾清怡听着二人的对话,一开始还觉得徐明远在调笑济世,听到后面他也是对这济世多了几分敬佩。
斋堂在后面,倒也不算远,济世小和尚将徐明远和曾清怡带到之后,便是微笑着道了一声别,说是要去他师父那里问几句话。
徐明远笑着问他为何之前不问,济世亦是笑着说师父让他先带他们二人来斋堂,所以就先带他们来了,话早些问晚些问都是一样的。
看着披着浅红色新袈裟,一路微笑着与香客和和尚见礼的济世,徐明远笑着摇了摇头,倒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和尚。这等人物就算不会武功,说不定用不了几年就能成为让人敬仰之人。
常乐寺规模颇大,有上千名僧人在寺中清修。又上下寺之分,上寺稍小,为寺中僧人清修之地,所以不对游人开放。下寺可供香客上香祈福,还专门设有斋堂供上山的香客游人食用。
斋堂是一间颇大的平房,整齐排着二十几张方桌,今日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山上景色亦是未到最美之时,所以斋堂中吃饭的人并不多。
徐明远要了两碗素面,往一旁的功德箱中放了几个通宝,端着两碗面汤清淡,搭着几片嫩绿青菜,撒着几颗葱花的素面坐到了窗边桌子坐着的曾清怡对面。
不过还没等徐明远说话,曾清怡已是伸手指向了另一边临着窗边的位置,嘴巴努了努,示意徐明远看过去。
如果说在这常乐寺遇到玄觉、济世师徒已是让徐明远有些意外了,那在这里再次遇到齐浩波就完全是出乎他的预料了。
那日在明顺大道之上,齐浩波被川南六怪围攻,最后丢了一颗雪莲珠给徐明远顺利逃脱,自然是让徐明远和曾清怡印象深刻。
不过说起那事,徐明远和曾清怡对齐浩波倒也没有多少恶感,虽然他有祸水东引之意,但若是徐明远不贪心,直接将雪莲珠交出,想来那川南六怪也是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们二人做出格之事。
而那日凭借着曾清怡的犀利一剑,那颗能值千两白银的雪莲珠也终究是落到了他们的手中,可以说那颗雪莲珠算是齐浩波送的了。
齐浩波依旧穿着一身月白色澜袍,见徐明远和曾清怡看着他,也是微笑着冲着二人点了点头。
齐浩波身旁还坐着个身着蓝色纱裙的女子,十七八岁年纪,鹅蛋脸蛋,细长的眉毛,樱桃小嘴,生的温婉可人,正低头小口吃着面条。
“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曾清怡轻声问道。
“美人在侧,他可不愿意我们打扰他呢。”徐明远笑着摇了摇头,从筷筒中抽了两双筷子,在桌子上轻轻一杵,把一样长的两根递给了曾清怡,把短的那根放回去,重新拿了一根。
齐浩波身旁的女子多半就是青城剑派掌门千金了,看模样多半是已经用那颗雪莲珠抱得美人归了。既然他和曾清怡进门之时齐浩波便没有打招呼,显然是不愿在此和二人有交集了。
“是他不愿意,还是你不愿意啊?”曾清怡拿筷子卷了几根面条,绕了几圈,笑盈盈地看着徐明远说道。
刚扒了一大口面条的徐明远差点喷了出来,嚼了几下把面条吞下去之后,打量了曾清怡一眼,揶揄道:“你觉得自己是美人吗?”
“虽然没什么人当着我面夸我,不过从他们的目光里我还是能够看出这个意思的。”曾清怡把筷子上卷着的面条放入口中,点了点头道。
“其实我发现你的脸皮一点都不比我薄。”徐明远感慨道。
曾清怡一本正经地摇头道:“和你比还是差了不少的,不过跟你出去多了,脸皮自然会变厚了。”
齐浩波和那女子吃完面条便是出了斋堂,出门前那女子也是多看了徐明远和曾清怡几眼,毕竟曾清怡这样美丽的女子,在哪里都引人注目,而徐明远虽然长得还算俊雅,不过一身半旧衣裳还是让他减分不少。
齐浩波此人来历有些不明,既然他有意回避,徐明远自然不会贴上前去。而且这段时间云机令出世的消息甚嚣尘上,青城剑派俨然成了风暴的中心,对于这个青城剑派的掌门千金,更是避之不及了。
徐明远和曾清怡吃了面条,又在寺院之中逛了逛,出了下寺,绕过上寺,向着山顶登去。
常乐寺当真多常乐之人,一路所见的僧人皆是笑容可鞠之人,古寺背靠千佛顶,前向木鱼峰,侧伴香炉峰,千佛护寺,木鱼声声,香烟袅袅,令人心神宁静。
徐明远和曾清怡在山顶之上站了一会,吹着习习凉风,着实舒服。再望向四周,峰峦叠嶂,虽无一览众山小之感,却也觉得心胸开阔了不少。
登上山顶,佛也拜了,签也抽了,素面也吃了,二人也是决定下山去了。
上山时走的是大道,下山的时候两人走的是山后的小道。后山小道比起前面的大道小了不少,只有两尺宽,而且只是用一些稍微有点平整的石块压入泥阶之中,陡峭难走,一般少有香客游人会从这边上下山。
山路难走,但对于徐明远和曾清怡来说自然是不在话下的,就算是没有路,以他们二人的轻功便是踩着树枝也能直接下山去,只是这就少了不少乐趣了。
两人不紧不慢地向着山下走去,不时拌几句嘴,说几件儿时的糗事,倒也不觉无聊,反而满是回忆的感觉。说起来两人年少的时光算是呆在一起最久了,要把两人一起做过的那些事情讲完,可得要费不少时间。
走了一半的时候,走在后面的曾清怡笑着说道:“笨明远,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下了好大的雪,漫山遍野白茫茫的一片,可好看了呢。”
“怎么会不记得,当初你非要走后山过,然后把脚扭了,我把你从山上背到了山下,可没把我给累死。”徐明远翻了个白眼道,现在想起来,当年十岁的他背着扭了脚的曾清怡下山,一路上两人一起摔了好几次,好在地上积雪厚,没受伤。
“怎么,嫌我重?”曾清怡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手里不知何时已是提了一枝枯枝。
徐明远微微侧头瞟了一眼那根枯枝,立马换了笑脸道:“怎么会呢,当年你可轻着呢,现在也一样不重。”
“真的?”曾清怡再问道。
“如假包换,不信的话,我现在背你下山都行。”徐明远连连点头道。他才不信曾清怡现在还会让他背她。
“那我可上来了,刚好有点累了呢。”让徐明远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就跟在徐明远身后的曾清怡一把抽了他手上的经书,直接跳上了他的后背,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还握着那根枯枝。
徐明远只感觉身上一沉,好在这些年练武下来,脚下功夫扎实,要是普通人非得滚下山去。
徐明远微微侧头,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还真上来啊。”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我不太相信,所以只能上来试试咯。”曾清怡一脸无辜地说道,右手握着的枯枝上下摇晃着,兴致颇高。
徐明远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扶了扶曾清怡的腿,向着山下走去。
要说以前出去玩,曾清怡只要能偷懒,没少赖他背上的,这也是徐明远叫他懒丫头的原因。不过现在两人已不是少年少女,好在这小道上没有闲人,倒也无伤大雅。
那年大雪,少年背少女下山,一路跌倒依旧笑声不断。
十年时光恍如梦,那年大雪今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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