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神迹 第两百六十三章 再见谢鱼

    阿尔金和沼泽部队的离去，并未引起金伦加领土内人民的注意，但依然在核心圈子引发了不小的波动。一直作为防御主力的沼泽部队，早就分工于内堡和外堡的各个关卡要塞，无论是居高临下在内堡制高点上监视城外动态的蜥蜴人射手，还是恪尽职守严格遵从阿塞西斯指令的豺狼人守卫，都肩负着相当重要的任务，即使现在有了其他方面的兵力补充，如果不是安全防护部长怀斯曼尽己所能、以最快时间完成了对领地的熟悉工作，阿尔金决计不敢就这么一走了之。

    但饶是如此，骤然抽取一只忠诚可嘉的成熟队伍，依然让金伦加的领导们感到有些手足失措。

    军部方面，库纳利指挥官的本族独有训练技术以蛛网方式向下传递，先是教授给了断剑卫队，再有断剑卫队教授给沼泽部队。新兵的训练，一向都是由这些沼泽居民负责，甚至包括学院的武斗科学员，由于中坚师资力量缺乏，平时也都是由这些豺狼人、蜥蜴人直接传授实战经验；政部方面，体格健壮身材魁梧的断剑卫队随队离开，领地内的建设工作便都落在了这些力气大于普通人类的豺狼人身上。无论是劈柴、碎石、搭房、修路……只要是用力气能够搞定的地方，都有它们的身影。或许谁也想不到，最开始还是近乎被奴役着去修路的这些沼泽生物，有朝一日竟然会主动扛起所有艰难困苦的工作，深知这段历史的莉莉丝，如果不是对它们抱有了相当的信任，恐怕都会怀疑它们是吃不了苦逃难去了。

    无论如何，阿尔金走了，沼泽部队也走了，但领地还要照常运作。以阿尔金离开前所定下的解决议程，通过诸位部长的协同努力，金伦加领内的浮动总算是安定下来，各部恢复平日里紧锣密鼓的工作。看起来似乎再次回复到了格林在领时的景象。

    最为典型的，依然是那个恨不能把鲜血和骨肉都奉献到金伦加的贵族小姐。

    伙伴不在身边，并不是他们不愿意留下，而是为了金伦加的未来。他们必须出发前往世界各地去奋斗事业。莉莉丝深深明白这一点，她很清楚大家的努力，也清楚自己既无法领兵作战，又无法对外协商，她唯一能做也是唯一擅长的。就是魔导技术。从最开始在伊达里亚下水渠道的魔战车，到王都地震时的断层脉冲机，再到迪雅密谋研制可攻破坚墙利壁的冲城龙息，根本不用格林多言，只要他将零件带回，莉莉丝便会欢天喜地的跑去研究个昏天黑地。不仅仅是她骨子里对魔导技术的喜爱，更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有了新的课业方向，金伦加就会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格林自然就会有更为坚实的后盾。

    所以每一天晚上。她都是金伦加领最后一个入睡，在浑身酸痛之余对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说你要努力，然后又在每一个早上第一个醒来，用凉水浇灌自己疲倦的脸颊，对着镜子告诉自己，金伦加需要你，领主大人需要你，然后换上那身油腻腻的工作服，叼着面包就奔向魔导部的实验工坊。

    在莉莉丝的身上，再难看出半点那个身娇肉贵的大小姐模样——甚至如果不是圣灵小姐精心调配的营养药剂。以及哈维斯塔夏特殊的精神舒缓波动，她能否撑到今天都要两说。

    她不爱美吗？

    当然爱美，哪个女生不爱美？何况还是在自己倾慕之人的身边？

    但她更希望自己能够成为领主大人未来伟业的一部分，哪怕只是具有利用价值也好。

    所以莉莉丝拼命干活。疯狂地钻研，但凡见到了她工作时的模样，即使是再累的人也不会有任何抱怨。闻名天下的恩底弥翁魔工房，工匠们日夜钻研魔导技术近乎痴迷，每一次各国贵族前往参观，都忍不住偷偷称呼他们为疯子。可放在莉莉丝面前，恐怕他们也只能自惭形秽、深感自己还不够努力。

    世界上只有一个格林，他是整个金伦加的核心，是星球的抉择，他独一无二，不容任何闪失。

    然而世界上也只有一个莉莉丝。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石像鬼、魔俑、可操控型魔战车、改良断层脉冲机、战争领主……每一件魔导产品中，都倾注了莉莉丝大量的心血。而不仅仅如此，她和哈维斯塔夏联手实施的“异界援军”计划在冰元素界稳定后，开始步入正轨，莉莉丝每天都往返于车间和地下深处的元素巢穴，竭尽全力沟通各界元素。以及成为魔导部正式成员的诺德，无数次劝阻莉莉丝注意休息，却始终不能让她停下哪怕是半秒，最终也只能像个飞速旋转的齿轮，尽己所能分担部长的工作，略微减轻她的负担。

    于是在这样高强度高负荷的工作当中，时日很快过去。莉莉丝过于专注工作，以至于当金伦加科技顾问悄然离去的时候，她都毫不知情。

    而那是除了格林以外，她心中最为亲近的人了。

    ……

    起源之城外，金伦加领辖的无名森林内，在具有魔法力量的浓密雾气包围内，一片湖泊晶莹如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光粼粼，反射出让人目眩的美景。数不清的可爱妖精在湖面上快速飞行，有的停下来嬉戏打闹，似乎完全感受不到丁点的烦恼。

    哗啦——

    一群在湖边玩耍的湖妖精，倏然间飞起，并非是受到了惊吓，而是感受到那股久远的气息，自然而然地让出道路。

    她们很淘气，这一点不假，但她们并非不懂得尊重。

    从树林中走出的，是湖妖精始祖，圣灵女士薇薇安。她一路走向湖岸，异于平常，没有应和两旁小淘气们的玩乐邀请。

    因为她并非独身而来。

    在她的身后，丛林中很快响起了一阵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响，湖妖精们“咻”地聚集到一旁，你压着我我压着你，都瞪着眼睛好奇地望向丛林，想要猜出来人是谁。

    “一定是那个不太帅的人类领主！”

    “胡说八道！”很快有其他妖精反驳道。“才不是‘不太帅’，明明是‘很不帅’嘛！”

    得，要是格林在这，一定能认出这位就是当初得到“六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军队”结论的斥候妖精。

    “不要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一只长相明显异于其他湖妖精的小鬼倏然飞出来。驱散了这群好事精，“好人先生是很好很好的好人，很好很好的！”她叉着腰，或许根本不知道这‘很好很好’是有多么好。

    “阿莉埃蒂。”圣灵女士停住脚步，无奈地叫住湖妖精小公主。“不要大声叫喊，你的公主礼仪呢？”

    阿莉埃蒂嘟囔了一句，顿时引来旁边湖妖精们的嘲笑。借东西的小人儿瞪了她们一眼，然后气鼓鼓地飞走，跑去找那“好人先生”送的一大罐子姜饼人倾诉。

    “真是抱歉，她还是个孩子。”

    薇薇安转过身，不好意思地笑道。

    “无妨。”

    刻板的声音从一层阻挡后传出，戴着机甲面具的哈维斯塔夏脚不沾地，从树丛中漂浮而出。代理外交部长薇薇安，以及教育、魔导双部顾问哈维斯塔夏同时离开金伦加。按说是件不小的事情，不过两人似乎都有意低调行事，一路赶来，竟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显然这是秘密工作。

    “所以这一次，你究竟是要找些什么？”站在湖岸边，圣灵女士开口问道。

    哈维斯塔夏的面具朝向湖水，沉默片刻后，机械的声音缓缓传出。

    “……吾忆起往昔片段，事关战争领主的升级与进化，必需湖中遗迹所含数据。”

    薇薇安愣了一下。摊开双手，“虽然听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不过感觉很厉害的样子，总之你放心做就是了。别把阿瓦隆湖给弄没了就成。”

    哈维斯塔夏微微颌首，然后身形漂浮，仿佛平移于湖面中央。

    她平举双臂，身形不动，轻灵的歌声自机甲面具下悠悠传出，就像是夕阳下暮归的放牛郎。吹着那动听的笛声。两旁的湖妖精很快就听得痴了，忘记了嬉戏也忘记了抢食花蜜，呆呆地落在地上，听着它那美妙的歌声。圣灵女士站在湖岸边上，看着哈维斯塔夏的身姿，仿佛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但她又很快惊醒。

    阿瓦隆湖平静的水面，仿佛投入了一颗巨大的石子，自哈维斯塔夏为中心泛起层层涟漪。和当初它突兀出现于湖中的景象完全不同，薇薇安此次看到的，竟然是前所未见的湖中漩涡，无限延伸至即使是她都未曾了解的湖底深处。她有些心惊地盯着那略显深邃的漩涡中心，想要从那不断的旋转中看出个究竟。

    然而一切都和她想象中的截然不同，没有突然爆发的水柱，没有从水中豁然升起的巨大建筑，更没有什么震天动地的声响，那神秘的漩涡只是渐渐平息了转动，在哈维斯塔夏愈渐微弱的歌声中，慢慢回复到如镜般的模样。

    就好像它什么都没做一般。

    “哈维斯塔夏？”薇薇安有些不确定地呼唤道，“你还好吗？”

    一直身份不明的金伦加顾问，沉默着没有回应。

    “哈维斯塔夏？”圣灵女士试探着向前靠近。

    它依然静默，死一般寂静。

    心中惴惴的圣灵女士，慢慢朝哈维斯塔夏靠近，她生怕这次悄然行动，引发什么不可抑制的后果，甚至担心哈维斯塔夏的真实身份，所以在不断接近的过程中，也始终积蓄着并不算强大的力量。

    然而就在薇薇安接近哈维斯塔夏不到十米的范围时，机甲面具倏然抬起。

    圣灵女士吓得呼吸一窒。

    ——然后她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呼吸。

    “抱歉。”

    薇薇安一愣，不明白它开口第一句是什么意思。

    但下一句，就让她脸色大变。

    “吾应当离开了。”

    “离开？”薇薇安急忙问道，“你要去哪里？”

    “去完成吾之使命，”哈维斯塔夏抬起头，望着天际，“……以及取回那被夺走的过往。”

    “那魔导开发呢？你不是要帮助莉莉丝的吗？”薇薇安焦虑不已，拼命想要劝说它留下，“还有，你不是要寻找什么东西吗？你不是说全都在湖中吗？”

    “吾现在并不具备此等力量，湖中亦然。”哈维斯塔夏回望着圣灵女士，抬起了自己的手臂，“然而待吾归来，解答那萦绕于脑海之中的谜题疑惑，战争领主的问题也将迎刃而解。”

    它缓缓拔起，仿佛不具备重力般升入高空。

    “无需焦虑，薇薇安，吾自当归来。但在此之前，请替吾向格林菲尔德和莉莉丝致意。”

    “再会，谢谢你们的鱼。”

    然后它如升空火箭一般，豁然蹿入蓝天之中，迅速选择了一个方向后，双手如同大鸟羽翼猛一挥动，身形疾驰，瞬间便消失在了天际之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