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里的内容不对,与其说这是一封信,还不如说是一条留言更加妥帖。
因为它满打满算只有七个字:宁先生来京城吧。
不是疑问,而是邀请。
看到这七个字的康王不免好奇:“静娴,你与宁诗仙是何关系?”
“我们是朋友,也是商铺的合作伙伴,我们卖给他硝石,他制成冰后,供应我的冰饮铺子,除此以外,他还是我和幼初的朋友。”
只是朋友,就敢只写七个字邀请宁诗仙来京城?
“你这么写,他真的会来吗?”
康王心里没有把握。
周静娴倒是自得一笑:“会不会来不在于我们,而取决于他,反正按照我对宁先生的了解,他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大兴受人掣肘的,他的爱国之心,不亚于我们周家人。”
眼见静娴对宁无恙有这么高的评价,康王心中大定。
看来父皇对宁家的猜疑是空穴来风了,也就是说,周安的事与宁无恙没有关系。
至于这次邀请成不成功管它成不成呢,反正时间还长,软磨硬泡总能成功,他最不欠缺的便是耐心。
“我马上差人飞鸽传书,将它送到宁诗仙手里去。”
康王拿起信纸便站了起来,准备走人。
为了防止龙卫看不见,他还特意摊开给静贵妃瞧了瞧。
“母亲,你看看这七个合适吗?”
“我也不认识那位宁诗仙,更不知道他的脾气禀性,但静娴丫头相信他的爱国之心,我相信静娴丫头,她这孩子虽然做事喜欢一根筋,但能够得到她信任的人,一定错不了。”
听到连母亲都这么说,康王脸上笑意盎然。
直到一直如芒在背的盯梢感消失,他才将纸条,小心地收到怀中放好,又仔细地叮咛了一番周静娴,这才离开。
几乎是康王前脚刚离开寿康宫。
后脚周乾便知道了信上写的七个字。
“宁先生来京城吧”
周乾反复品味着这句话,试图从中找出任何蛛丝马迹,但按照静娴丫头的说法,只是因为两人是朋友,所以不必那么多的忌讳。
若真如他猜忌那般,宁无恙与康王父女俩有不耻的勾当,哪怕是血亲之间,也绝不可能达到如此锲合的信任程度。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万一是个套,请人来京城问罪呢?
那么,静娴丫头胆敢这么写信的原因,便只有一点。
那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她敢请,他就敢来。
“难道真的是朕太多疑了吗?”
周乾揉了揉眉心,竟涌现出一丝力不从心。
到底是上了年纪了,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了。
这个天下只是暂时交给他管理一段时间,以后还会交由别人来打理,他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规避掉对周室王朝不利的风险。
假如宁无恙是目无皇权的人,如此年轻又有如此能力,绝不可久留,以免新君上位受其影响。
“等宁无恙来京城后,先问问他那失传的药方,还记得多少。”
酒有平安,财有烟草,药有青蒿。
三大功劳也足够了。
周乾实在想不出,与药草有关系的新鲜事物,还有哪些,能够振兴大兴的了。
想到这里,周乾自嘲一笑。
或许,让秦时去保护宁无恙只是一个借口,他到底还是忌讳这个原本是个草包,却横空出世的诗仙、巨贾。
更担心未来的皇储与其走得不近,得不到支持,走得太远,反受其害。
就像如今的沈家。
然而沈家早已根深蒂固,非自取灭亡不可除之,他绝不想再看到第二个沈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崛起。
“静娴丫头写完信后,在做何事?”
周乾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
暗中的龙卫急忙派人去问,不多时便回了话。
“陛下,娴郡主写完信后躺在床上,和静贵妃聊了会儿天,又喝了药后,开始看诗集。”
“静娴丫头会看诗集?”
周乾觉得很意外。
这丫头不是不喜欢咬文嚼字的东西吗?
“是新编的《大兴诗词千篇集》,其中收录了金陵诗仙的所有诗词,娴郡主专门看的那几页。”
关于那些脍炙人口的诗词,就连龙卫们都是记忆犹新。
自然不觉得娴郡主看它们有何不对。
唯有周乾,面色变得复杂起来。
静娴丫头可不是那种像寻常女子一般,喜欢诗词的人,更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如此说来,静娴丫头说她与宁无恙的关系只是朋友,很可能不只是朋友这么简单。
一个多才多金还能够帮助自己父王争储的才子,哪个女子会不喜爱?
“去查查,这个金陵诗仙长相如何,身高几许。”
之前光留意宁无恙的草包名声,根本没在意这些。
如今看来,他必须要考虑一下是否让静娴丫头继续和宁无恙接触,又该以何种身份接触了。
晋王府。
自从宫中回来后,晋王一扫前几日阴霾常布的状态,哼着花楼时兴的小调,不紧不慢地走进书房里。
关上门后,晋王靠在椅子里,歪着头假装小憩。
“甲初。”
话音落地,一道黑色身影闪现在晋王身后。
晋王头也不抬,眼也不睁,压低声音吩咐道:“去把宁无恙的一切消息,告诉笛卡那多。”
笛卡那多便是西域诸多派遣来送战书的使者之一,平时看上去只是一个小透明,主使也不是他,但实际上,在大兴的一切决定,都由此人来安排。
“王爷,是一切消息吗?”
甲初确认了一遍。
关于宁无恙的情报,在此人还是草包之时,足以用几句话概括。
但在此人成名之后的话,那是半天也说不完,特别是宁无恙写的那些诗词,无论是湖心小岛卖的十首诗,还是退婚时一人敌百人,抑或是潇湘馆登楼送香水,都是人们津津乐道但西域使者暂时不知情的事。
而这些事若是事无巨细全部告诉使者笛卡那多,无疑是向西域诸国泄露宁无恙做事风格与擅长类型。
相当于投敌。
“甲初你去了一趟金陵,回来话变多了。”
晋王依旧没有睁开眼睛,说话的声音也很低,但那股上位者犹如实质般的压力,还是迫使甲初不敢再多想,抱拳一拜,便闪身从后窗一跃而出。
直到书房里除了冰爽的气息之外,没有任何风吹草动时,晋王才睁开双眼,无声冷笑。
“不把宁无恙的事情告诉笛卡那多,他们怎么会知道,宁无恙在此次比试中,可能比徐几道的地位更加重要,我又如何能够借刀杀人,成功让宁无恙身败名裂呢?”
除此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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