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们的意见几乎一致。
那就是朝着学子们挥动屠刀,并趁乱离开这里,事后再给这些学子们扣上罪名,解决此事。
反正他们搜刮商队的那些钱财,作为他们顶头上官的黄县令,也没少扒他们的皮。
只要离开这里,并让黄县令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相信,黄县令一定会保他们的。
因为保他们,就是保黄县令自己。
可是。
谁当这第一人呢?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赵衙役的身上。
赵衙役心里打了个突,却也知道,如果自己不当这第一人的话,恐怕他就会沦为刀下亡魂。
想透这一关,他咬紧牙关,等到同僚们排列好阵形后,扯着嗓子大喊一声。
“你们之中有细作,我们是追着他来了,如今他趁乱逃跑了!我们必须要抓住那个细作!杀啊!”
“杀啊!”
“让开!快让开!”
面对突然开始抡刀相向的衙役,学子们全部愣在当场。
特别是当看到他们那狰狞可怖的脸庞时,学子们直接惊呆了。
细作在哪里?
这些衙役不会是想杀了他们灭口吧?
“庄兄尚兄,拦下他们,打伤了我负责,别打死了。”
宁无恙确认了自己的猜测,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胆敢走到这一步,看来这些衙役,犯下了比渎职罪更严重的罪名。
而且他们脱身的理由,是声称追击着细作而来,那么事后,一定会带几个具有细作嫌弃的西域人来认罪。
至于生死也好猜,只有死人不会开口说话,罪名由他们随便捏造。
在这种情况下能够想到这种办法,说明平日里没少干这种事。
“难怪平县靠近江南,地势占尽优势,却没有客商在此地留宿,而是和我们一起在城外驻扎,我还以为他们是喜欢露营,或是为了省钱,现在看来,是想着与我们宁家车队一起经过平县。”
他的话音刚落。
有两个身着锦服、大腹便便,商人模样的中年人,从人群里挤了过来。
宁无碍也被衙役们的行动吓了一跳,此时看到有陌生人接近,手里的青龙刀,直接拦在了两人面前。
“宁三公子刀下留人,我们只是尾随宁家车队一起来的商队,想提醒你们一声,这平县的衙役就像山上吃人的老虎,你们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是给他们留条活路,放他们走吧,免得一会儿事情闹大,黄县令来了,那黄县令与这些衙役是狼狈为奸,你们占不到便宜的。”
哦。
宁无恙抱拳一拜,道了声“感谢”。
却并没有让场中将十几个衙役打得落花流水的庄石成与尚善停手。
免得一会儿事情闹大?
早在衙役们准备把他家一车香水拉去县衙私吞时,这件事就已经闹大了。
而前来提醒的两个商人,见他油盐不进,急得面红耳赤。
“宁诗仙,你怎么还不让他们停手呢?”
“宁诗仙你是不知道他们的厉害,他们是真的敢动手杀人的,当初我就遇到过这种事,为了扣留我的一车货物,他们还从牢里把一个快出牢的囚犯放了,装成了追击犯人,让犯人死在我那车货物旁边,把价值三千两的货物给我扣了不说,还让我交了一笔与那个囚犯无关的保证金才放了我的商队离开平县。”
哦。
宁无恙了然地点了点头,转头对着沈幼初问道:“能让菊香查查,洛河道的韩刺史在何处吗?”
“没问题。”
沈幼初朝着梅香打了个响指。
梅香吹起一声口哨,之后又发出布谷鸟的声音,长短间隙很有规律。
不出意外,应该是在传递他交代的事。
等到梅香声音停熄,沈幼初便好奇的追问他:“宁公子是打算让韩刺史来处置这件事情?”
“不然呢,平县的天都是黑的,只有请韩刺史来拨开云雾见天明了,两位大哥出了这些事后,只是自己认栽,没有想过去向平县的上官状告吧?”
他可记得,苏瑞与洛河道刺史交好。
这洛河道又毗邻关内道,凭着这两层关系,洛河道的韩刺史应当也是天子门生,老皇帝信赖的人。
没道理为了仨瓜俩枣,与黄县令合伙做吃拿卡要的事。
根据衙役们的行为推测,这应该是地方特色,而他们截获货物的目标,大多是过路客商,还是好欺负的那种。
像这种客商一般都本着破财免灾的想法,被劫了一次只会规避,绝不可能会声张闹大,以免损失更大。
甚至像现在这样,可能会有性命之危。
所以韩刺史对平县的事,要么官不告民不究不知道具体情况,要么这黄县令欺下瞒上,对此事甚至会一无所知。
再加上秦时刚带着章知达离开,黄县令就派人来搜查车队。
这黄县令极可能是晋王派的人,韩刺史除非是觉得他的主子老皇帝快死了,想舍本逐末站队晋王派,不然,绝对不可能出现包庇黄县令的行为。
再加上之前提起韩刺史深受苏瑞信任,韩刺史得知今晚之事后,会如何决断,宁无恙心里已经有数了。
而那两个商人,听到宁无恙提及洛河道韩刺史,不由得双眼一亮,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他们不再力劝宁无恙,反倒开始期待起韩刺史的到来。
“两位,韩刺史应该会来,你们今晚是离开平县,不?这滩浑水,还是留下来作证人?”
宁无恙对于两人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劝告自己,还是非常感谢的。
因此。
他给了两人一起讨回公道,顺带着讨回货物所得的机会。
二人对视一眼,眼神由开始的害怕,变得果决起来。
“我们留下!”
商县通往平县的官道上。
黄南明坐在马背上,随着道路颠簸而起伏,身体与心情也变得不安定起来。
“驾!”
他想催促着马儿再跑快一些,身边的师爷连声提醒。
“大人,你马术不好,如今夜深了,万一着急出了事可是得不偿失,你放心,我已经让人给县衙传了信,只要那贼人去了平县方向,一定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而且商县这边也严格盘查过了,如果只是那贼人一人离开也就罢了,他还带着一个受伤的章知达,绝对跑不远的!”
师爷的分析很有道理。
可万事不能只讲究道理。
贼人跑不了,是基于那个贼人,可能是康王派来的,或是宁无恙派来报复的。
若是这两者的话,黄南明知道就算他们抓到章知达,那章知达也绝不可能供出王爷,绝了自己的后路。
无凭无据就算告御状,也伤不了王爷分毫。
黄高明抚了把额头的热汗,心里升起一个想法,紧跟着额头又蒙上了一层冷汗。
怕就怕,那贼人不是康王派来的,更不是宁无恙的人,而是陛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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