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五年,我也五年,可总有个先来后到吧!况且,老子的方略这么详细,你的粗疏不堪,看崇祯信谁的?
就算改变不了什么,咱也不亏什么。不过是几张纸,晚上熬点夜罢了。
但郭大靖相信,他做了就不会白用功。
至少,不去与袁督师比吹牛,也要让崇祯再混个脸熟,知道还有个能数年平辽的国之干才、不世名将。
而且,有了方正化,郭大靖还准备告袁崇焕的黑状。这个不用编,等到袁督师辽东上任,与建虏谋款议和,高台堡卖粮资敌等等,一抓一大把。
就算告不倒袁督师,对郭大靖来说,依然没什么损失。
等到建虏入寇京畿,或者是再攻锦州、大凌河,袁督师的表现,&nbp;也会让崇祯清醒过来,&nbp;自己当初是怎么猪油蒙心,是怎么瞎了狗眼的。
思绪翻飞,&nbp;有些已经是在脑中走过无数遍的推演,有些则是新冒出来的点子,郭大靖不禁微抿嘴角,露出了似有似无的冷笑。
刘兴祚和刘奇士看到了,&nbp;不由得互视一眼,&nbp;不约而同地翻了下眼睛。这家伙,又想到什么办法祸害人啦!
也不用多猜,估计就是刚刚见过的方公公。一个宫廷里出来的太监,应该不是鬼精鬼灵的郭大靖的对手。
“晚上宴请方公公等人吧?”刘奇士突然开口,&nbp;还故意舔了下嘴唇,&nbp;“涮羊肉不错,味道既好,保证他们都没吃过。”
刘兴祚深有同感地点头,&nbp;对郭大靖说道:“大靖,你又接了圣旨,又得了赏赐,宴请钦使一顿也是正常礼仪。”
郭大靖想了想,说道:“不给他们吃这么好的,今晚也不请,某还有平辽方略要写,得熬夜呢!”
停顿了一下,&nbp;他又笑道:“至于涮羊肉,&nbp;咱们自己吃,偷摸地吃,&nbp;馋死他们。”
“不要这么小气吧?”刘奇士对兄弟的吝啬甚感无奈,&nbp;本来是想让他和方公公把关系转圜一下,没想到兄弟还舍不得那点羊肉。
刘兴祚笑着说道:“别听大靖的,&nbp;就明天吧!中午,&nbp;也别晚上了。”
郭大靖耸了耸肩膀,&nbp;说道:“好吧,&nbp;明天中午请他。正好领了赏银,就破费一下。”
“这个——”刘兴祚犹豫了一下,&nbp;说道:“凡事留点余地,话也别说得太满。平辽的时间,&nbp;尽量长一点,再多加点前提条件。”
郭大靖心领神会,点头答应,心里却不以为然。
比吹牛呢,哪能还收着点。当然,他是占着便宜的,知道袁崇焕有个五年平辽,那咱就来个四年半,总要压他一头。
…………………
京师。
一家名为“来顺”的小饭馆在鞭炮声中开张了,&nbp;红色的纸屑还没被风全刮走,两架炭火烤架便支在了饭馆门外。
羊肉串、鸡翅膀很快便在炭火烤烧下滋滋冒油,&nbp;作料一撒上去,香味更是随风飘散,立时引起了很多行人的注意。
“开业大酬宾,&nbp;烤串半价,两文钱一串,每人限购五串喽!”伙计们拿着扇子,&nbp;扇着火、翻着烤串儿,大声吆喝着。
两文钱对于京师的大多数百姓来说,并不算贵。当时打工的话,月薪在一两上下,也就是一千文,每天能合到三十文。
“伙计,来一串尝尝。”终于有人耐不住诱惑,走上前来,抱着试试的态度。
“好嘞!”伙计热情地答应着,加速了翻动,又客气地问道:“请问这位客官,要加点辣嘛?”
顾客略想了一下,&nbp;说道:“行,&nbp;加点吧!”
伙计小心地在一个小瓶子里拈出些红色粉末,撒在羊肉串上,&nbp;翻动了两下,&nbp;才递给顾客,&nbp;笑着说道:“客官,您请品尝。”
顾客拿过来看了看,肉烤得焦中带嫩,一股诱人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忍不住喉头一动,咽了口唾沫。
一口热热的羊肉进嘴,唇齿间香味弥漫,不知道是加了什么香料腌制烤熟,味道独特而香浓,微辣的感觉令每个味蕾都在欢呼。
嗯,嗯!顾客几口吃完肉串,意犹未尽地连连点头,冲着伙计叫道:“不错,好吃,再来几串。”
伙计点头哈腰,服务态度无可挑剔,笑着说道:“客官,我们店今天开张,半价肉串每人限购五串。但您要是进店买酒吃喝,这肉串便不限量。”
顾客眨巴眨巴眼睛,迈步向店内走去,说道:“那我得看看你们这店里的酒,别贵得要死,肉串的钱都在酒上找回去了。”
“我们店里的酒都是货真价实,也都是明码标价,与其他酒楼基本一样。”一个伙计笑着把顾客引进店内,请他看墙上贴的价格表,并作着介绍。
顾客看过之后,点了点头,往旁边的小桌旁一坐,说道:“确实挺公道。那就来一壶‘源升号’的烧酒,再来十串羊肉串。嗯,再来个烤鸡翅。”
“好嘞,您稍候,马上就来。”伙计对着门外的烧烤摊大声报出数目,又殷勤地给顾客端上酒,还附赠了一盘盐水花生。
顾客挺满意,不在于赠多赠少,可这态度,令人心里舒坦。
烤串的香味浓烈诱人,越飘越远,不时引来品尝的顾客,也有不少顾客被伙计引进店内,沽酒而坐,店内的气氛愈发热烈起来。
小店的面积并不算大,只有十来张桌子,还是那种坐四人或六人的小桌,但设计得很有新意。
厅堂正中摆着四张桌,能坐下七八个人的样子,桌上摆放着一个奇怪的铜制器物,周围则是些食材。
顾客们若是好奇,可向伙计打听。若是识字,自然更加方便,直接看桌上的标牌,便知道这又是一种新吃法,名为“涮羊肉”。
何贵忠在柜台后坐着,笑眯眯的样子象极了精明的掌柜,看着进来的顾客不少,笑得更是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来到京师已经一个多月,终于支起了铺子,开起了涮烤饭馆。
尽管郭大靖给的银子足够,也没要求他马上就赚钱自力更生,可何贵忠还是尽心竭力,以最快的速度作好了准备。
随他来京师的有两个哨探,都是他亲自挑选的精明强干的帮手。
找门脸,打造食具,购买食材,装修等等,能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完成,何贵忠的速度确实够快,也确实很辛苦。
“老板,看起来生意不错。”一个伙计凑上来笑着奉承道:“开张大吉,咱们这秘制烧烤,那是香飘十里呀!”
何贵忠带着招牌似的笑脸,说道:“那是,咱这可是祖传的秘制烧烤,若是作料齐全,能馋掉你的舌头。”
要说秘制,也说得过去。郭大靖把自己能记起的所有烧烤的作料和程序都用了几遍,才最后确定下来。
除了孜然,也就是当时的安息茴香比较难买外,连市面上都没有当作调料的辣椒,郭大靖都给配了不少,还让何贵忠带了些种子,在京城外租个园子种下。
一招鲜,吃遍天。烧烤的诱惑,人们的口舌之欲,在古代也是一样。
特别是在京城,不缺有钱人。明朝中后期弥漫且盛行的奢靡之风,也使酒楼和青楼,成为当时最为流行的饮宴和享乐之地。
何贵忠看着不断有顾客进来,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心里却在琢磨郭大靖交给他的任务。
明年,郭大靖再次给出了期限,也再次提到了明年这个时间。
先在京城立足,再把京城中勋贵、大臣的资料尽量打听清楚,编辑成册。
显然,明年郭大靖将有大动作,极有可能是要在京城制造什么舆论,掀起什么言论风潮。
这只是何贵忠的猜测,但他觉得八九不离十。所以,他才最终决定开酒馆,再视情况发展成酒楼。
人员密集,流动频繁,喝上两杯酒,胡说八道的有,口吐真言的也不少。莫谈国事,在当时还没有太多的禁忌。
如果不是开青楼需要的本钱太大,还要有后台,又伤天害理,郭大靖都想着弄一个,打探各种消息。
而且,何贵忠只是在京师打头站,郭大靖在将来还要视情况,继续在京城安插自己的耳目。
借社会上的舆论和消息,影响朝堂上的政策走向,或是影响崇祯的决策和思维,这才是郭大靖最终的目的。
历史上,建虏抄掠京畿,京城中就盛传是袁崇焕引敌入关。这不可能是无中生有的消息,极有可能是某些人有意散播的。
郭大靖不想去管是什么人,但却对这种手段十分青睐。崇祯多疑,似是而非的谣言,对他的影响应该不小。
而在天津的李海东,则开了间小商铺。为此,郭大靖还拔给了他一些辽东特产。
本来李海东也想弄个酒馆,可在了解到天津的实际情况后,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尽管作为京师的门户,扼守海路和京杭大运河的要地,设立了天津卫,但在行政区划上,当时还多称为静海县,或者小直沽。
在永乐二年才开始筑城设卫的天津,尽管人口在增加,商业在发展,但天津相比京师,却还是差得太远。
“这涮羊肉怎么个吃法呀?”有食客注意到了中间桌子摆着的涮锅,以及丰富多样的食材,不禁好奇地问道。
何贵忠收回思绪,扫视了一下店内,见食客不少,便向伙计点了点头。
伙计赶忙上前,满脸笑容地解说道:“这是羊肉的又一种吃法,现在把锅烧热,一会儿有愿意品尝的客官随意上前,免费试吃。”
先品尝,再来吃,相信麻酱、韭菜花、蒜料等调料会让食客满嘴生香,赞不绝口。
何贵忠微笑着看着伙计在忙活,食客们颇有兴致地看着、议论着。突然,他的目光一凝,看到了走进来的手下。
手下径直来到何贵忠身旁,低声道:“赵光找到了,在南海子。”
何贵忠点了点头,脸上喜色一闪而逝,大半个月的时候,终于按照郭大靖的指示,找到了这个老太监。
……………………
方正化不算老,却一样是太监。
与落魄被发配到南海子的赵光不同,他此时虽不算意气风发,但喝着酒,吃着涮羊肉,却也是相当惬意自得。
“郭将军的平辽方略,杂家读了三遍。”方正化的脸已经发红,酒看来没少喝,伸出手指强调道:“三遍哪,实在是如醍醐灌顶,受益良多啊!”
郭大靖正琢磨着空间内的食材和调料是不是该补些货了,听到方正化之言,赶忙说道:“公公,此平辽方略非是郭某一人所定,乃是东江镇上到毛帅、下到将士们的集体智慧,只不过是由郭某进行整理罢了。”
有针对性地制定平辽方略,郭大靖肯定会发挥自己最大的优势,不露声色地把袁督师的方略拿出一些,作了细致的分析和批判。
比如“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看起来很高明,但却是辽西军阀滋生发展的温床,弊大于利。
袁崇焕上任之后,很快就排挤了满桂、赵率教,并对东江镇的毛文龙表现出十足的恶意。
原因很可能就是袁崇焕为了获得祖大寿等辽东土著将领的支持,故意帮助他们排挤掉了外地将领,方便辽东本地将领独占朝廷倾注于辽东的钱粮等资源。
辽东土著将领,可以称为辽东军头,排挤外来将兵的历史,由来已久。在建虏叛明之后,这帮家伙卖队友、坑队友的事情更没少干。
被排挤打压的外来将领也不少,满桂、赵率教只是比较出名而已。
至于后来的吴襄,也就是吴三桂的老爹。作为外来将领,之所以能在辽西立足。是因为他娶了祖大寿的妹妹,成为辽西将门的女婿。
所以,这“辽人守辽土,辽土养辽人”因为太过简练,是利是弊,全看如何操作。
东江镇的组成比较复杂,军民既有来自江淮、山东的,更多的还是辽东土著。其实,也与“辽人守辽土,辽土养辽人”是一样的。
同样,东江镇也存在着排挤外人的问题,比如刘兴祚。但他是朝廷安插进来的,倒与籍贯出身不太一样。
而毛文龙本身就是江浙人,手底下则大多是辽东土著,有些奇怪的组合,但排挤打压的事情,要比辽西那些军头少很多。
其实,如此用人也是一种掣肘牵制,是朝廷防止军阀出现的预防措施。
一群辽东土著将领就够了,最高的指挥官却一定要是外来的。任用袁崇焕、毛文龙,都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而从袁崇焕上任后排挤外来将兵的行为来看,他已经把自己的利益和辽西将门绑在了一起,成为了他们的代言人。
显然,这与朝廷派他坐镇辽西的初衷是相悖的。同样,排挤完辽西的外来将兵,就该是同样归袁崇焕统属的东江镇了。
最大的外来户,除了毛文龙还有谁?回家享福养老吧,袁崇焕就曾这般对毛文龙说过,但被拒绝了。
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毛文龙被杀,其中的原因不少。袁督师想把辽镇和东江镇都纳入自己的实际控制,无疑是其中之一。
控制在自己手中又如何,是协同合作,共同平辽灭虏吗,估计袁督师没那个信心,也没那个魄力。
能够完全控制东江镇,不过是成为袁督师与建虏议和的筹码。或是放弃辽南,或是移镇辽西,皇太极能把急于议和保命的袁督师耍得团团转。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郭大靖不仅知道袁督师那几下子,更知道建虏的底细。
要知道与建虏打了这么多年了,朝中大臣,甚至是皇帝,对建虏的人口、兵力、政治、经济等方面的了解,还真不是很清楚,你说奇葩不奇葩。
对建虏忽而畏敌如虎,不敢轻出浪战;忽而又藐视轻篾,狂言能一战而胜。在两个极端间跳荡,难以制定持久专一的战略。
而长于深宫,完全没有什么经验,却又觉得自己很行的崇祯,所依靠的信息来源,都是朝廷的文臣武将和内监。
而不管是文官武将,还是崇祯越来越信任的内监,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团体利益,完全能够“蒙蔽圣聪”、谎报或者不报,误导崇祯作出错误的决策。
所以,郭大靖的平辽方略与袁督师的迥然相反。一个是粗疏简练,一个却是详细论述。
对于崇祯这个充内行的外行,或许这样细致入微的分析判断,能够让他认清明金对战的形势,不要再乱搞胡干了。
“除了末将整理的平辽方略,还有辽东形势的沙盘,也请方公公一并上呈御览。”郭大靖把崇祯看成了小孩子,也只能看图说话最适合这种菜鸟了。
“好,甚好。”方正化连连颌首,又笑着说道:“这涮羊肉甚是美味,看起来制作也不复杂,杂家不敢独享,将一并呈给万岁。”
真的,假的?
郭大靖眨巴眨巴眼睛,说道:“此法乃从民间偶得,各地应该也有,只是名声不显、作法稍有差异罢了。据说,最正宗的是一脉从元朝传承的,名‘来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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