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打出了东江军的威名,斩敌上万,生俘皇太极,也给百姓报了仇、雪了恨。
这就是东江镇与辽镇的最大区别,哪个百姓,哪个将士,与建虏没有深仇大恨,背后没有悲惨的故事?
所以,哪怕条件艰苦些,只要能吃饱肚子,东江军民都要与建虏厮杀作战。
在军民们的眺首期盼下,一艘艘海船缓缓入港,依次停靠码头,引起了阵阵的欢呼。
“回来啦!”毛文龙和陈继盛等人站在码头,注目于停靠的海船,脸上都洋溢着欢欣的笑容。
“回来啦!”海船甲板上,出征的将士们心情激荡,归家的喜悦和激动难以遏制,有的人甚至流下了热泪。
郭大靖率领众将下了海船,直奔毛文龙所在,到得近前,单膝跪倒,朗声道:“大帅,末将奉命远征,现得胜归师,前来缴令。”
毛文龙哈哈一笑,上前扶起郭大靖,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连连点头,笑着说道:“力摧强敌,劳苦功高,壮我东江军威名,本帅甚慰。”
松开郭大靖,毛文龙对着众将抬了抬手,说道:“众将免礼,本帅已备下酒席,为尔等接风洗尘。”
“谢大帅。”众将齐声应和,长身而起。
郭大靖收起严肃的神情,对众将笑着说道:“咱们还得拜一次,恭贺侯爷,也能讨个喜钱吧?”
说完,他率先再拜,嘻笑着叫道:“恭喜侯爷,贺喜侯爷。”
众将纷纷发出轻松愉快的笑声,跟着郭大靖再施大礼,“恭喜侯爷,贺喜侯爷。”
“你们——”毛文龙伸出手指点着,故作无奈地苦笑道:“非把本帅那点俸禄都掏干净不成?罢了,罢了,你们有功,本帅就大方一回,都有赏,都有。”
“谢大帅赏。”郭大靖笑着拉着长音,很象茶楼酒肆里的小厮。
众人跟着大声附和,说笑声一片喧嚣。
毛文龙苦笑着连连摇头,象是被郭大靖等人弄得哭笑不得,可心里却异常的欢欣愉悦。
郭大靖等人又与陈继盛等见礼寒喧,言语殷殷,并无半分倨傲。
其实,郭大靖是金州总兵,陈继盛是东江镇副帅,两者的权力大小并不是很好衡量。
幸好,现在各管一摊,一个政务,一个军事,倒没什么冲突。何况,郭大靖之前便升任副将,把军事都统抓过来,现在依然是泾渭分明。
不断有将士和战马从停靠的海船登上码头,郭大靖等人便陪着毛文龙离开,免得拥挤碍事。
陈继盛作为旅顺的主官,则带着人留在码头,安置陆续登岸的将士,载运各种物资。
出征的众将都选择留在码头指挥本部人马,只有郭大靖骑在马上,陪着毛文龙向旅顺堡行去。
单独汇报是肯定需要的,毛文龙这边的捷报还未发出,就等着郭大靖拿出实绩,增加大捷的含金量呢!
“一万两千余匹战马,六七千其它牲畜,金银绸帛差不多价值百万……”郭大靖比较详细地列出了此次出征的收获。
毛文龙面带微笑,捋着胡须,不断颌首,耐心地听着。
“末将私留了两千一百多颗首级,可作为收复失地的斩获,更能取信于朝廷。顺便,也把我军缺少骑兵的困难再提一下。”
毛文龙赞同道:“如此甚好。”
“我军阵亡将士四千三百六十三名,伤近八千,损失不小。”郭大靖的声音低沉下去,“伤员中差不多有三分之二能够伤愈归建,其他的……”
阵亡数字是包括了重伤不治在内的所有人员,当时的医疗条件太差,即便郭大靖拔苗助长,也有近千重伤员列入了阵亡名单。
但以这样的伤亡率,斩首上万,还几乎全歼了敌人,也足以自傲了。而能取得这么大的战损比,主要还是在建虏兵溃后被追杀所造成的。
毛文龙叹息一声,说道:“这比你上回报来数字有不少增加,想必是很多重伤员没挺过来。你我觉得痛心,可要公之于众,不知会让多少人难以置信。”
“打仗就难免死伤,要平辽灭虏,还不知道要牺牲多少将士?”
毛文龙看了郭大靖一眼,半是安慰,半是告诫地说道:“胜利是最重要的,没有让将士们的血白流。”
郭大靖点了点头,整理了下情绪,说道:“袁崇焕是完蛋了,侯爷报捷的时候,最好再上弹劾奏疏,揭发袁崇焕欲谋害侯爷的阴诡伎俩。”
事情没有发生,毛文龙也并不以为袁崇焕曾经有过斩帅的阴谋和行动。听到郭大靖的建议,不禁沉吟着没有马上回答。
郭大靖继续说道:“袁崇焕倒台了,可朝中支持他的那些大佬,还有登莱道王廷试,都对咱们东江镇有过打压。不说是清除余毒,也要让官员们有所警诫。”
毛文龙有所意动,缓缓说道:“借着遵化大捷,以及关宁军兵溃窜逃,参倒与袁崇焕亲近的官员,应该是个不错的机会。”
“只不过,说他谋害本帅,恐怕难以取信,倒显得本帅挟私报复。”毛文龙话风一转,说道:“弹劾王廷试,倒无问题。这家伙,克扣粮饷,禁海封锁,与袁崇焕是一路的。”
郭大靖也没再坚持,反正袁崇焕的案子,会牵连一批人。凡是支持过他,举荐过他,帮他说过话的,估计都要倒霉。
这已经不是袁崇焕犯了多大罪的问题,而是演变成了党争,失势的反攻倒算,掌权的难脱干系。如果深究的话,连崇祯都有重大责任,又何况他人。
“朝廷已经允许我东江镇在天津和秦皇岛建专用码头,再加上解禁的登莱,采购物资的渠道大大拓展。”
郭大靖转而汇报起他事,“末将看,各种牲畜要大量购买,特别是牛马,对于耕种,作用极大。”
毛文龙点了点头,说道:“本帅和陈继盛商议过,如果牲口够数量,便把马牛作为抚恤,发放给牺牲的烈士。”
“这可是大好事,定能振奋士气。”郭大靖赞道:“牺牲烈士的家属有了牲口助力,生产生活就不用太愁了。”
毛文龙微笑着说道:“你远征凯旋,带回数千牲畜,再加上采购的,应该足够了。这章程,便从现在定下来。”
郭大靖说道:“有了专用码头,边外的牛羊马匹,采购起来也更方便。”
“秦皇岛是个不错的地方。”毛文龙说道:“建虏势衰,虎墩兔很可能东归。为了稳定其部,蓟镇外的马市,估计也要重开。”
说话间,二人带着亲兵已经来到旅顺堡,可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商议,便去了住处。
“这便是金州,这便是旅顺港啊!”移民们东张西望,沿着跳板,登上了码头。
好奇新鲜之余,移民们的心中也有忐忑,初来乍到,有陌生的感觉,也对前途存在着些许的疑虑。
现在海岸结冰,从旅顺到复州,只能是走陆路,这对于很多晕船的移民来说,却是最欣慰的事情。
陈继盛所带的政务人员热情地上前,引领着移民向数里外的临时住处行去。在这里歇息两三日,他们便会前往新的村子,新的家。
因为不断有剃头辽人从旅顺港登岸,政务人员对于安置工作已经熟悉得很。不管移民来自何方,以后便是东江镇的军民,为东江镇的发展壮大贡献力量。
“还晕吗?”吴姐关切地问着小琴,又递给她一片薄荷叶,“再含一片。”
小琴还有些头重脚轻,可毕竟是走在了实地上,只是一时还没船只的颠簸中适应过。
“好,好多了。”小琴把薄荷含在嘴里,轻凉的感觉使她又好了一些,随着人们向前走着,用充满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景致。
也是冰天雪地,远处则是山峦树林,看起来并没有太特别的地方。只有路旁出现的雪雕,让她感到了新奇。
“有身体不适的可以坐车走,特别是晕船的,别管男女,更不用不好意思。”政务人员中竟然有妇女,大声招呼着,让老百姓感到新奇又亲切。
吴姐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心里有些托底。不说别的,就凭她的文化水平,在这里应该能够自食其力,不是赶牛耕田的那种。
一个看起来挺年轻的政务官员大声说道:“米、面、肉、鱼都给乡亲们备好了,在船上没过好年,这几天好好歇息,吃好喝好给你们补上。”
移民们的神情逐渐轻松起来,脸上也有了笑模样。人家都当他们当回事儿,想得多细致,安排得多周到。
“都说东江镇僻处海外,条件艰苦,可现在看起来,不是那么回事儿呀?”有百姓低声说道:“那些在港口围观的人,穿得也不是破衣烂衫。”
“谁知道呢?”相熟的人也不明所以,摇头道:“兴许是这次打了大胜仗,朝廷赏赐得很多,才能宽裕吧?”
“别的倒还不打紧,只要能吃饱肚子就成。”有人说出了心中的疑虑,“就是这土地,真的能给那么多,缴那么少的赋税?”
说话声音虽不大,但年轻的政务官员却听见,笑着说道:“咱们东江镇别的不敢说,可这土地,却有的是。乡亲们还不知道吧,我军刚刚收复了复州和盖州,那么大片的土地,还愁没人耕种呢!”
“这边也打胜仗啦?”百姓用力点头,恍然道:“怪不得这么大气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今年只分复州的土地予民耕种,盖州全为军屯。”政务官员继续解释道:“即便如此,一家要种个百八十亩,也是尽够的。”
“要是有耕牛,一百来亩不在话下。”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问道:“大人,不知道在这里,一头耕牛要多少钱?”
政务官员说道:“要买的话,一头耕牛要十五六两银子。如果手头不宽裕,还可以申请贷款,最高限额为二十两,三年偿还,不收利息。”
万历年间,京城的耕牛平均是六七两银子,这么多年过去,再加上战争的影响,已经涨了一倍有余。
在金州,大牲口的数量猛增,也是在今年。战争的缴获,财政的宽裕,使得从外购买的牛马数量呈现爆发式的增长。
光靠人力耕种,对于土地的大幅增加,显然已经难以满足生产。
而通过向建虏走私锦缎绸帛,东江镇可是大赚了一笔,为大量购进牲口,提供了充足的资金。
况且,不管是百姓拿现钱购买,还是贷款,总归是要还的。虽然没有利息,但耕种的土地多了,交纳的赋税也增长,官府是不亏的。
最早在金州屯垦耕种的百姓,特别是军属之家,两年多来,也积攒了些家底,购买大牲口的欲望最强烈。
按照明朝的平均薪资标准,耕种五十亩的话,不遇大灾害,一年二十多两银子是不太困难的。这和小商贩,比如走街串巷的卖油郎,收入基本持平。
也正是官府宽松的赋税,以及抗寒耐旱作物的推广种植,老百姓心里有本账,即便是现钱不够,也敢于贷款购买大牲口。
新来的移民显然还不是很了解东江镇实施的各项政策,听到贷款,也就是借钱,心里并不托底。
他们考虑的是万一还不上怎么办,可官府已经给了三年期限,总不能年年颗粒无收吧?
不过,政务官员并不算详细的解说,还是让移民们安下心来。来之前就已经告诉了他们一些事情,比如房屋、农具等等,都不用担心。
“大人,东江镇给军属的待遇特别好,是不是兵员不够啊!”有百姓疑惑地问道:“要从军入伍,是不是很容易?”
政务官员笑着摇头,说道:“从军入伍可不容易,军队有不少条件的。每年都有一定的数额,每年也有很多人达不到标准,或是招满了,只能继续等了。”
“至于为何军属待遇好,那是因为军人保家卫国,是要流血牺牲的,难道不应该得到尊重,不应该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吗?”
明军的战力弱,与社会地位低下,人们传统观念的歧视,有很大关系。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就是最通俗的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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