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荣鬼鬼祟祟地从山石背后出来。她看了看旁边,确定四下无人,对假山招了招手:“出来。”
假山洞里,钻出了一个高高瘦瘦、相貌英俊的男子。他有点犹豫,问春荣:“这样能成吗?”
“你担心这担心那的干什么,简直不是个男人!”春荣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就骂,“我带着你,放心就是了!”
男子低下头,眼神之间有挥之不去的屈辱感。
他也不愿意做这么缺德的事。可为了妹妹的病,他也只能……
所幸春荣带他走的路不算长。曲曲折折地走了一盏茶功夫,春荣道:“到了!”她往上提了提裙子,掸掉裙摆的泥土,警告地看着男子,“你可要记得答应我们姨娘的事。我家姨娘好歹是侯府的姨娘,要杀你,就像杀一只蝼蚁。”
“我记得的。”男子咬牙回答。
春荣冷哼一声,脸上挤出了笑意。转过一个弯子,她敲了敲半掩的门扉:“周姨娘,我家姨娘让奴婢送些东西来。”
“叫什么?”
她刚刚拍门,就有一个身材高挑丰满的侍女出来应门。侍女不满地看了春荣一眼,低声啐道,“亏你还是在前头老夫人那里学的规矩。我们姨娘还在睡觉呢,你把东西给我吧。”
艾姨娘在菜里夹带的东西非同小可,怎么能让一个丫头拿走?春荣把菜篮子往身后一藏,笑道:“姐姐说哪里的话呢,礼物当然是要亲手送才显诚意。我就在这里等着周姨娘出来,无妨的。”
侍女怀疑地打量了她几下,冷哼一声:“你愿意在这里等,就等下去好了。反正也不是我等。”
她缩回门里,顺手把门扉关上。春荣差点被弹回来的门拍到鼻子上,她气急败坏地小声骂了几句,又转回了先前的地方。
“你从这边跳进去,按我先前给你画的图行动就是了。”她冷冷地对男子说道,“你也会点拳脚功夫,卓明杰,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那个叫卓明杰的男子没搭理春荣,牙关紧咬,三两下攀上了墙壁,轻轻巧巧地跳进了院子里。
他落地的时候只发出了一声微小的声响,春荣站得这么近,一墙之隔而已,也没听清楚。她放下了心,松了一口气。
是时候了。春荣笑得诡谲,把菜篮底部的一个瓷瓶拿了出来。她小心地拔开瓷瓶的塞子,把它放进了小院的上风口处。
这是艾姨娘特意为周姨娘准备的迷药。至于那个卓明杰,当然也是艾姨娘花了重金收买的死士。
他虽然没有死士的能力,做的却是不折不扣的死士才能办到的事——舍下生命,去诬陷周姨娘。若是能成功诬陷周姨娘,那么,不单能让她失宠,还能让郦绩的身份也变得尴尬起来,可谓一举两得。就连和周姨娘交好的郦书雁,也能咬下一块肉来。
春荣正在偷笑,那只白瓷瓶子却被一只雪白、纤细的手握住了。春荣愣了愣。
“别动!”春荣耳边响起一声炸雷般的声音。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人用匕首顶住了喉咙。
春荣吓得全身剧烈地一哆嗦,瓷瓶塞子落在地上。
“你已经离开祖母小半年了,却还是这么粗手粗脚的。这样可真不好。”
郦书雁温婉地微笑着,弯腰从地上拾起了塞子。她把塞子塞回瓷瓶的小口上,微笑道,“倪妈妈,问问她是怎么回事。”
倪妈妈冷着脸,匕首又往春荣的脖子上顶深了一分。她森然说道:“从现在起,我问你什么,你就要回答什么。有一句答不上,我就割你一根手指。听懂了么?”
春荣被吓傻了,张着嘴说不出话。倪妈妈哼了一声,手上冷光一闪,春荣的一根手指已经落地。
春荣呆呆地看了看断指处的血流如注,又看了看地上不住滚动的一截手指。她刚要惨叫,就被倪妈妈堵住了嘴。
“不许叫!”倪妈妈厉声道,“是谁指使你到这来的?”
郦书雁温声道:“倪妈妈,松开她吧。”
倪妈妈一怔:“主子……”
她也是一个死士,一个慕容清派来,专司郦书雁安全的死士。自从出了齐王妃的事之后,慕容清就不再放心郦府的安全,转而给郦书雁身边安排了几个卫士。她就是其中之一——最受慕容清信任,也最接近郦书雁的生活。
郦书雁笑着说道:“你捂住了她的嘴,她自然说不出话呀。何况……”她明丽的眼睛往周姨娘的院子里转了转,“那边全是我的人,不用害怕。”
倪妈妈道:“是!”她的手从春荣嘴上松开,一双眼睛却还狠厉地盯着春荣的脸。
春荣痛得恨不得满地打滚,始终一声也不敢出。过了好久,她才缓过气:“大……大小姐……”
“嗯。你还能认出我是大小姐来,也算不容易。”郦书雁淡淡道,“我还以为你除了艾姨娘,眼里谁都没有呢。”
春荣眼里,闪过极深的恐惧。她颤声说道:“不……不敢。”
“嘴上说敢与不敢,是没用的。”郦书雁微笑,“倪妈妈问你,你不回答,我就再问你一遍。是谁让你到这里来的?”
“是艾姨娘!”春荣生怕被人再削断一根手指,连忙招了。
“很好。”郦书雁淡淡道,“第二个问题。她让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春荣不敢说。倪妈妈作势把匕首往她眼前一挥,春荣立刻妥协了:“大小姐,奴婢全说!”她急急忙忙地说道,“奴婢是为了陷害周姨娘,说她和刚混进去的人有奸情,才会这样做的……奴婢也有苦衷!”
“哦,原来如此。”郦书雁轻轻点头,“第三个。杀我祖母的毒,到底是谁下的?”
这个问题,春荣就真的不敢答了。她支支吾吾了好半天,也不敢说一个字,眼珠乱转。
郦书雁轻叹:“你自己选了这条路,我也说不出什么来。”她对倪妈妈招了招手,“倪妈妈。”
倪妈妈再次按住了春荣的嘴,刀光一闪而过。
春荣全身僵直,绷得紧紧的,不像人类,倒像是一条离水濒死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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