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这种人,我当然没什么话可说。”郦书雁不疾不徐地回答。
“你没话可跟我说,大姐姐,我却有话和你说。”徐绎之一龇牙,“你还记得徐茂彦吗?”
徐茂彦这三个字如一声惊雷,郦书雁眼神一凛,语气冰冷:“不知道。”
茂彦这个别号,是五六年以后,由礼部普六茹尚书送给他的。徐绎之知道这个称号,解释只有一个——他也从前生而来。可郦书雁就是死,也不能承认这一条!
“这几天来,你每天进入我的梦里。”徐绎之摇头,带着说不尽的缠绵悱恻,“大姐姐,梦里的你,怎么就那么可爱呢?可爱得教人不敢相信啊……”
他的梦里,有一座比今日的徐府还要辉煌广大的府邸,有温顺听话的郦书雁,有志得意满的母亲,还有郦碧萱作为美艳的点缀。一切都那么美好。睁开眼睛,他时时觉得迷茫,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幻。
“我对你没兴趣,对你的梦也没兴趣。”郦书雁略放下心,又往徐绎之心上捅了一刀,“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忘恩负义、好色无耻的小举子罢了。”
他知道她是在挑衅,但是,他却永远也没有办法好好面对郦书雁的挑衅。徐绎之脸色发青,不顾一切地要来抓郦书雁的手:“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郦大小姐到底是怎么志性高洁——啊!”
他的手还未触摸到郦书雁,就弹开了。徐绎之握着手腕痛叫出声,狂怒地四处张望:“谁?!是谁坏了我的好事?”
“你还有什么好事可言?”郦绰从门外步入正堂,手上还掂着一块石子,“滚!”
他身上有一股凛然之势,威压极重,徐绎之不敢看他,双腿发软,不自觉地走了出去。郦绰抛下随手捡的石子,关心地看着郦书雁:“你没事吧?”
说话间,他就想往郦书雁身边走。可走到郦书雁面前三步开外,他又犹豫着停了下来。
“还好,幸亏大哥来得早。”郦书雁若无其事,把一缕鬓发捋到了发髻里。她迟疑着问道,“你怎么也过来了?”
郦绰垂目道:“我早知道徐绎之不安好心,就想过来看看。”当然,如果郦书雁不在,他是绝不会过来的。
郦书雁错开眼光,轻声道:“是啊……他这样的人,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心。”她有点紧张,最后一句话是随便说的,只是为了不显得尴尬而已。
“……书雁。”郦绰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对话,正了正脸色,“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可以么?”
郦书雁一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郦绰苦涩地看了郦书雁一眼,慢慢往前走了两步。看见郦书雁毫无抗拒之色,他才稍稍放心:“这下好了。”他放低了声音,“我们还像过去那样吧——就当前些日子,我从没说过那些话。”
有些话就像刀剑一般,伤过人以后,纵然人身还能愈合,也总会留下痕迹。郦书雁诚恳地看着郦绰:“大哥,这话还是现在讲明白的好。你……你如果没有把握,就不要这样说了。”
他哪里会有把握?郦绰苦笑。
前二十年,他不是迷茫地活着,就是执着于复仇,从没爱过谁。他这是头一次爱上人,也是头一次体会到怅然若失的滋味。然而,现在对他而言,郦书雁的笑容远比其他重要。郦绰违心地点了点头:“为兄自然是有把握的。”
郦绰一向说话算话,他说有把握,想必就是有把握。郦书雁放下了心,神色明快起来:“大哥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是啊,放心了。”郦绰重复道。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呢?”郦国誉皱着眉头进来,一下坐在客座上,“徐家请的都是什么客人,真正让人一刻都待不下去。”
想来他受了不少郦家的苦头。郦书雁在面纱底下抹了一把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点:“怎么了?”
“我平时也算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郦国誉自许地冷哼一声,“可他徐绎之的喜宴,成什么东西了?全是一个个既没功名、又没身份的货色。”
郦书雁微笑:“父亲不必动怒。徐家不过出了一个小小的新科进士而已,哪能有什么积累呢?”事实上,他们能叫来这么多宾客,已经让她很惊奇了。
郦绰站在边上,把她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他老家远在江南,哪来的人脉,请了这么多宾客?”
“还说呢!”一听这事,郦国誉又抱怨起来,“这畜生在外头摆了流水席,说什么让人都来沾沾喜气。真真是个暴发户,碧萱嫁给他,算是再没什么用处了。”
郦书雁不说话了。在乡下,摆流水席还说得上体面,在京里摆流水席,只能说丢脸——除了几个暴富的国公家里,再没有人摆过流水席。郦国誉身为文人,当然看不上徐绎之的这点儿情趣和追求。
“父亲,咱们现在就走吧。”郦绰淡淡道。
郦国誉手肘拄在案上,头痛不已:“唉,爹爹也想走,可哪有现在就走的?”他指了指外头,“真是叫人头痛。”
郦书雁明白了郦绰的意思,解释道:“父亲,现在不走,恐怕别人会认为我郦家和他是一路货色。如果我们现在就走,也和他划清了距离。”
“这倒也是……”郦国誉一愣,接着便沉吟了。他们这样做,固然能和徐家划清界限,可梁子也结下了。徐绎之将来恐怕没什么出息,得罪他还在其次,可郦碧萱的命运会怎么样,未为可知。嫁为人妇之后,郦碧萱的百年苦乐,就都要由着徐家母子来了。
见郦国誉举棋不定,郦绰漫不经心地正了正发冠:“谁重谁轻,父亲想想吧。”
也对。郦国誉点头,郦碧萱已经没有价值了,随时可以牺牲。也罢,他看着后堂,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为了郦家的兴旺,随时是要牺牲人的。萱儿,你生在郦家,已经享受了荣华富贵,为郦家牺牲,也是理所应当……你可要原谅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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