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淡然道:“还好,也不能算不堪回首。面子上总归是一团和气,都过得去。”
“后来呢?她就这样安静下来了?”郦书雁问道。
慕容清俊美的脸上隐隐闪过一丝阴霾:“多年之前,王良娣生产时伤了元气,气血两亏,很快就过世了。”
可想而知,这句话里又是一段惊心动魄的悬案。郦书雁换了一种问法:“那个婴儿怎么样了?”
“死了。”慕容清答道,“先天不足,虚不受补,周岁不到就死了。连谱牒也没上。”
这句先天不足里的深意,又是另一段隐情了。郦书雁对这种事听得多了,看着慕容清,还是难免感慨:“世子在许多人眼里,就像天人一般。原来天人也有这样的烦恼。”
“天人?”慕容清笑了起来,“这话说得倒也没错。天人临死之时,必然有五种衰颓的景象出现。五衰之中,‘不乐本座’这条,正好用来形容他们。”
所谓不乐本座,指的是天人快要死亡,就自然而然地对自己所处的位置产生厌恶之情。这种说法在许多佛经里都时常提到,郦书雁为了陪苏太君,曾经读过不少佛经,当然是知道这一条的。她摇头道:“生而为人,总是苦多乐少。对他人的位置贪心不足,也是人之常情。他人反过来报复,更是人之常情了。”
“你不要总想这种丧气事。”慕容清觉得她的话苗头不对,另起了一个话题,“再过几天,就是金明池花会了。你不妨想想,到时候做些什么。”
郦书雁问道:“金明池花会?那种地方和我有什么关系?”
每年的正月初七,都有文人雅士、名门闺秀在金明池举行花会。这场花会只凭请柬入场,花会的请柬又只会发给美人和才子才女。郦书雁自认与这两种人都沾不上边,所以,即使她从未收到过请柬,也只当是意料中事。
反观郦碧萱,她从十二岁起,就年年都能接到金明池花会的请柬。十五岁时,她更被许多文人称为长安第一美人。虽然文人总是喜欢夸大其词,光是她知道的第一美人就有五六个,可这丝毫无损郦碧萱的美貌。
慕容清道:“我觉得,你是配得上去的。”
郦书雁还以为他是在随口夸奖自己,看着慕容清坦荡的神情,又觉得不像。她笑了笑:“可是,总要人家发请柬给我,我才能去啊。”
“他们一定会发给你的。因为,你就快要嫁入皇家了。”慕容清解释道。
“原来如此。”郦书雁恍然大悟,“这样的法子常用么?”
是她想得太狭隘了,这本来就是一个两相得利的局面。皇家提供金明池,为那些有才有貌的少年男女扬名,那些人反过来,又为皇家扬名。
慕容清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常用呢?”笑着笑着,他低下头,附在郦书雁耳边,低声说道,“不过,我刚才说的是真的。我觉得你配得上,是说你的才貌配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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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书雁几乎一夜没睡。
只要闭上眼睛,她就会想到颈项之间慕容清灼热的气息。同时,皇帝的狂笑和他对皇后说的话,也频频在她耳边回响。
直到天色发白,郦书雁才勉强睡着。刚刚睡了一会,她又被紫藤叫醒了。
“我今天难受得很,不去请安了。”郦书雁头晕脑胀,又是困倦又是难过。她以为紫藤是来叫她去请安的,随口打发了一句。
紫藤听见郦书雁难受,摸了摸郦书雁的额头,只觉得温度如常。她松了一口气,道:“老夫人是让奴婢叫您一起,去接大少爷回来。您是哪里难受,奴婢去回老夫人。”
“大哥回来了?”郦书雁费了一会功夫,才琢磨出紫藤话里的含义。她想起自己前两天的计划,吃力地坐起身来,对紫藤说道,“去拿一套厚些的衣服。”
少了山枕、锦被的遮挡掩映,郦书雁眼下的两片青黑登时一览无余。紫藤担忧地看了看她苍白的脸色:“小姐,不然奴婢去回老夫人……”
“没事,叫你去你就去吧。回来再睡就是了。”郦书雁揉了揉太阳穴。她对“回来再睡”这件事没有把握,也觉得不太可能。对她而言,郦绰要比睡觉重要得多。
郦绰的生母费氏出身低微,是郦书雁母亲的贴身丫鬟。主母的贴身丫鬟被丈夫收用,这种事并不少见,这位费姨娘却是用尽心思才爬上郦国誉的床。郦国誉对她并无情分,知道她怀孕以后,也只对长孙氏说了一句“你看着办”。这个孩子,可以说是长孙氏保下来的。
在郦书雁的印象里,郦绰屡试不第,对生意却很有一套。他后来对艾姨娘表现得颇为亲善,对她却一直敬而远之,也不知是为什么。今天郦绰回来,郦书雁当然要去看他。
郦书雁麻木地穿衣出门,一路被两个大丫鬟搀扶着,才平安走到了清辉苑。到了清辉苑里,紫藤回头看了一眼结冰的湖面,想起郦书雁险些掉进去的情景,还有些后怕。她半跪下来,拍了拍郦书雁裙角的灰尘:“小姐小心些,奴婢去向这里的丫鬟讨一碗酽茶来。”
“去吧。”郦书雁昏沉不已,也没有多余的精神可以逞强。她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趁着痛楚定了定神,带着春柔进了会客用的正厅。
苏太君看见郦书雁的样子,也被吓了一跳:“大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昨夜看了一段可怕的故事,吓得一夜没睡着。早知如此,我就不看了。”郦书雁故作轻松,向苏太君卖了个乖。
苏太君还以为她是为皇后的话而失眠,没想到居然是为了这样的缘故。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亏我还以为你是个懂事的丫头,简直是个皮猴!”
郦书雁嗔道:“祖母说这种话,我可是不答应的。明明是故事太可怕。”
“你这妮子太不像样。今天你大哥回来,你跟他好好学学。”苏太君明面上骂她,实际上洞若观火,知道她是有意逗自己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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