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阵,那婆子终于出来,笑道:“夫人出去一会,真是不巧。大小姐请先进去罢。”
郦书雁点头,走进了正院。
正院里只有几个面生的丫鬟。她们手上做着洒扫的活计,穿的也不是郦府发下去的衣裳,大概是寿春县主嫁人时带来的婢女。
“怎么只有这些人,伺候父亲的下人呢?”郦书雁叫来一个穿着精细些的侍女。
侍女低头说道:“老爷正在前面和客人说话,伺候他的下人自然也出去了。不知这位主子是小姐,还是姨娘……”
“瞎了眼的奴婢,什么姨娘不姨娘的,这是咱们大小姐!”秋月喝道。
郦书雁摇了摇头,制止了秋月。她隐隐觉得,今天的正院透着难以名状的古怪:“秋月,咱们先回去吧。”
秋月闻言,暗暗着急。她赶走那个侍女,附在郦书雁耳边说道:“小姐,新夫人说,难得艾姨娘、胡姨娘都在,老爷又恰好不在。再要找个好机会商量李姨娘的事,可就难了。”
看来寿春县主在她面前老实了不少。郦书雁道:“也罢,我先去厢房里等着。”
秋月窃喜,看着郦书雁的背影,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笑意。艾姨娘说的果然没错,她只要把春杏那个贱丫头当成理由,郦书雁一定会上钩。接下来,她只要等着计划成功,就可以取代春杏,成为府里的姨娘了。
厢房里还维持着原先的陈设,只把引枕、茵褥等换成了绛红色的。秋月伺候郦书雁坐下,殷勤地捧了一杯茶水给她:“大小姐,秋天燥得很,您先润润喉咙吧。”
郦书雁顺手接过青瓷茶盏:“也好。秋月,你进府多少年了?”
秋月往身后的一幅美人图上瞥了一眼,笑着回答:“回小姐话,奴婢是家生子,今年十六。”
今天早上,这幅画应该就被涂了南海水仙。到了现在,水仙的气味刚好散尽,药性却还在,配上她刚才下在郦书雁茶杯里的秋海棠蕊,就是一副让人沉睡不醒的好药方。现在,郦书雁已经喝了茶,她只要等着郦书雁昏睡过去,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
“十六?”郦书雁放下茶杯,用拇指擦去杯沿上的胭脂印子,“也到了许人家的时候。”
秋月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小心翼翼地答道:“奴婢还想多伺候小姐两年……嫁人这种事,也不急在一时。”
从小到大,秋月在内院里见多了艾姨娘作威作福,心里羡慕不已。她心想,自己是家生子,就算做正头娘子,也不过是做小厮、管事的娘子罢了,生出的孩子也要给郦家做奴婢,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仗着年轻美貌,去搏一搏老爷的宠爱!
郦书雁淡淡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女儿家最好的年华,就在这几年里。”她看向秋月,轻轻一笑,“秋月,你也伺候了我那么多年,我怎么忍心耽搁你?你又不是春杏,春杏背叛了我,嫁不出去,也是应该的。”
“这……”秋月被说中了心事,表情僵硬,额头冷汗流下。
郦书雁柳眉微蹙,伸手摸了摸秋月的脸:“天气也凉下来了,你怎么还这么热?”她把手上的茶杯递给秋月,“喝些茶水,平静一下吧?”
秋月来不及多想,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喝完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伸出一只手,颤抖地指向郦书雁:“你……你……”
“我?”郦书雁盈盈微笑,“秋月,你忘了?你要叫我小姐才是。”
秋月白眼一翻,软倒在地。郦书雁站起身来,笑容愉快:“大哥,出来罢。”
“你既然都处理好了,还让我过来干什么?”郦绰推门而入,瞪了郦书雁一眼,“科考在即,为兄正在温书呢。”
郦书雁笑道:“当然是有事相求。——现在,郦碧萱一定是在附近的某处等着看我的笑话。我能不能请大哥把她打晕,带到这里?”
“你怎么知道郦碧萱在附近?”郦绰的语气严肃起来,“万一我碰不见她,又刚好被人发现,要怎么解释?”
郦书雁道:“这很简单。——郦碧萱恨我恨到了骨子里,我出了倒霉事,她肯定会在附近等着,好亲眼见证。按时间推算,艾姨娘和胡姨娘应该刚刚到家,在自己院子里歇着,怎么会来这里?”
郦绰道:“也罢,我就出去看看。”
他轻轻一跃,从窗户里跳了出去。郦书雁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又看了看地上的秋月,轻声说道:“背叛我的人,绝没有好下场。我明明已经告诉过你了啊——”她拿起秋月唇边的茶杯,扬起手,猛地把它摔了个粉碎,把瓷片踢得到处都是。
按后宅妇人的惯例,这迷药大概不止单独一样。郦书雁把香筒里的香料倒了出来,在地上踩了个粉碎,又把博古架上的器皿颠倒过来,确保里面空无一物。做完这些,她还觉得不够,索性把挂在四壁的卷轴也收了起来,堆叠在书架边上。
她把书画整理到一半,郦绰刚好提着郦碧萱后颈处的衣服,从后窗跳了进来:“这人看上去倒是不胖,想不到拎起来这么沉。妹子,你这是在……拆房子么?”
“要不是不方便换地方,我还真想把房子拆了。”郦书雁拍了拍手,“好了,把她放在秋月那边吧。”
郦绰“哦”了一声,一扬手,把郦碧萱远远地扔在秋月边上。郦碧萱呻吟一声,身子微微动了动。
郦书雁怒道:“我是让你放,又没让你扔!”她生怕郦碧萱惊醒,特地绕到她身边看了看,才放下心。
“别这么担心啊,妹子。”说话间,郦绰已经又从后窗翻了出去。他站在窗外笑道,“我打晕她的时候,用的力道可是不轻。”
郦书雁白了他一眼,把郦碧萱的衣袖扯开,盖在她的脸上,走到窗边:“扶我一把。”
这扇窗户对郦绰这样有些武艺的人而言不算什么,对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来说,就未免太高了。
郦绰也知道这一点。他揽住郦书雁的腰,直接把她抱了出来,又把窗户从外头关上。他悄声说道:“为兄觉得,这项计划原本称得上天衣无缝,可惜到了最后,还是出了一点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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