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崔振华震惊的时候,王林问道:“崔厂长,一套生产线和配套的设备,大概要多少钱?”
崔振华微一沉吟,说道:“成套设备的话,20万左右一套吧!”
这一下,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震撼!
王林刚才说了,他要开一家工厂,需要15套这样的设备!
一套设备就需要20万,15套岂不是需要300万?
哪怕他们并不知道无纺布在国内的占比情况,算一算这个投资金额,也足够吓人了。笔言阁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说
周汉民微微动容:“振华,要这么贵吗?王林同志不是外人,他要在你们厂里订购机械的话,你们得给他足够优惠才行。”
崔振华笑道:“这个不用领导关照,我们也会给王林同志最大的优惠价格。我报的价,只是一个大概,因为我现在也算不出具体的数目来,生产线的一些核心部件需要进口,而国外设备的价格行情也是变化的。”
他又对王林道:“如果王林同志确定需要这款设备,我回厂后,组织人手研究一下,报一个具体的价格给你。王林同志,你看如何?”
王林点头道:“好,如果国内生产不出来,我打算从国外进口的。我年前到过香江大华机械公司进行考察,他们有一种国外进口的生产线,价格比较昂贵,零配件维修比较麻烦。国内机械厂家能生产出来的话,那自然最好。”
崔振华道:“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我先报个价给你,觉得合适,咱们再谈合作的事。”
王林笑道:“可以的话,我想尽快成立工厂——周叔叔,厂房用地的事,我还得找你帮忙。”
周汉民呵呵笑道:“这个不成问题,你先看看地块,只要是能批工业用地的地方,我都能帮你拿下!”
这就是承诺!
而且是无条件的支持!
王林恭敬的道:“谢谢周叔叔!”
周汉民哈哈笑道:“王林同志,别客气嘛!中午就在我这边吃饭了吧?”
王林笑道:“那就麻烦了。”
崔振华是个很健谈的人,和王林也是一见如故,两人聊到国内机械生产的现状,都有聊不完的话题。
我国的机械改革,最重要的变革年,可以追溯到1985年。
1985年对改革开放后的我国来说是特殊的一年,这一年,以城市为重点的整个经济体制改革逐步展开,这一年的基建投资比1984年增加了318亿,上涨了约43%,巨大的基建市场,促进了机械设备的发展和生产。
设备和生产线,是一种生产资料,在过去几十年里面,产生资料不是商品,不能进入市场交易。
直到80年代初,在长沙召开的全国机电产品交易会,才打破了生产资料不进入市场的迷信。
这次交易会是生产资料进入市场以来第一次大型交易会。
从此,机床、汽车、工程机械、水泵、风机、电机、电器和各种仪器仪表在内的几十个大类的机电产品,都可自由买卖。
1985年是一个技术***的年代。
国家确定“六五计划”后三年引进“三千项”技术,截止到1985年,就已经签了4000项,成交额达到36亿美元。
家电,纺织,橡胶,钢铁,甚至啤酒灌装都在这几年引进了大量的技术,当时在国内,即使很小的工厂也在到处找合作。
江南机械厂身为国内机械工业的领头羊,自然也不能例外,他们花费巨资,从国外引领了大量的技术和旧设备,对国外淘汰的旧生产线进行拆解研究,又从中得到了大量的技术。
在汽车产业正式崛起之前,纺织业一直都是申城的核心产业,也是龙头产业。
江南机械厂承担了大量纺织设备的生产、制造、研发任务。
无纺布也属于纺织生产的一种产品,只是国内起步晚,产能低。
八十年代,我国的口罩,还没有无纺布口罩,使用的都是那种白色的棉纱口罩,包装名称叫卫生口罩或者卫生口鼻罩,包括医用和民用都是一样的。区别在于口罩的厚度,也就是棉纱的层数。
民用的一般有4层、6层、8层、12层棉纱口罩,其中只有12层棉纱口罩可阻止病原体的传播。
医用的有12层、16层、18层和20层的棉纱口罩,厚厚的一个,跟戴了个防毒面罩似的。
从这一点上就可以发现,我国的无纺布生产水平有多么的低下。
全球无纺布消费量在1983年时为80万吨,而到1985年时增长到110万吨,1988年为140万吨。
我国的产能,大概占到全球的百分之一左右,我国的人口数量,却占到了全球的五分之一左右,人均无纺布使用量可想而知。
与此同时,全球无纺布消费,以每年10%的速率递增。
在1989年,国内还鲜有有识之士,意识到无纺布的巨大潜力所在。
当此时也,王林同志率先进入这个行业,敢为人先,率先完成国内无纺布生产的大布局!
早在去年,王林成立卫生巾工厂之时,他就有心建立无纺布生产基地,但彼时他资金有限,有心无力。
今年一开春,他就认识了江南机械厂的崔振华厂长,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俱全,于是顺利的催生了无纺布工厂的建立。
王林和崔振华又聊到了其它机械的生产,比如说卫生巾生产线、纸尿片生产线。
“崔厂长,现在国外有一种新型号的卫生巾生产线,售价高达2000万一台,更高级的一款,更是天价,要一亿元一台!这种生产线的产能和卫生灭菌程度,完胜现有的生产设备,我们哪怕只要一台这样的大型生产线,就能组建一个颇具规模的卫生巾工厂。”
“这个我知道,”崔振华笑道,“我经常到国外机械厂进行参观和访问,师夷长技嘛!不得不承认,国外在工业机械生产方面的技术,领先我们太多了。”
王林道:“咱们市里,有没有这个可能,复制出这样的生产线来?”
所有人听了,再次震惊,都看向崔振华。
崔振华沉吟道:“有难度。主要是我们没有类似的生产线可以参考。不是我吹牛,只要我们有一台这样的生产线进行拆解,我们肯定能复制出来。个别零件可以依赖进口解决。”
王林对此倒是有信心,因为国人最擅长的手段,就是模仿和仿造。
在某些领域,国内的山寨产品,甚至能打败国外原有的著名品牌!
卫生巾对大多数国人来说,都是个新鲜玩意,更遑论新型卫生巾生产线了。
王林笑道:“如果国内能仿制出来,价格起码能便宜一半以上。”
崔振华道:“这是肯定的,应该说,远远不止一半,可以做到国外价格的三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
王林动容道:“那一亿的生产线,只需要两千万左右?”
崔振华道:“国外的生产线设备,出口到我国,都是天价。我这么跟你们说吧,我们以前有一款设备,其中的核心部件是日本进口的,就一个螺丝,从日本发货过来,人家要价一千美元,一分钱都不能少。你们想想,一个螺丝它再贵,能值一千美元?人家就是吃定了我们,知道我们只能买他们的!这就是掌控了上游生产力的好处,卡住了你的脖子,你想呼吸,你就必须听他的,他要你多少钱,你就只能乖乖的掏钱。”
周汉民道:“振华,既然如此,你们厂里,能不能把卫生巾生产线这一块的难关给攻克了?”
崔振华面露难色:“领导,这个难度不是一般的高,主要是我们对整个卫生巾生产线的内部构造一无所知,这等于是从头开始研发,没有几年时间,是出不了成果的。等我们研发成功,估计国外早就更新换代了。”
王林道:“这倒是实话,现代工业机械发展,日新月异,一年一小变,三年一大变。我们现在使用的生产线,比三年前的又要高出一个档次了。”
几个男人,都吸着烟,陷入了沉思。
周汉民猛的挥了挥大手,沉声说道:“凡事都需要有人踏出第一步,没有第一个有勇气吃螃蟹的人,就不会有后来居上的赶超!振华同志,王林同志,我在这里鼓励你们两家公司,展开精诚的合作,共同提升我市乃至我国纺织生产机械设备的制造水平!”
王林精神一振,觉得周汉民的话,说到了点子上,便也慷慨激昂的说道:“我愿意为国内的纺织机器制造助力,这样吧,崔厂长,我们一步一个脚步,稳扎稳打的踏步前进。亿元级别的生产线设备,咱们现在难望其项背,但千万元级别的生产线,我们是不是可以想办法研究生产出来?只要你们能生产出来,我一定购买你们的设备!”
周汉民问道:“国外千万级别的生产线,如果能在国内实现生产,也不过几百万吧?”
崔振华道:“价格方面肯定是有优势的!光是工钱、原料这一块,价格就能压下一半以上。行,有领导牵头,又有王林同志这句话垫底,我们江南机械厂接了这个单!干了这一票!”
“哈哈哈,好啊,”周汉民笑道,“国家的发展,离不开群策群力,需要你们大家共同努力!小军,拿酒来,我们好好喝上一杯!”
不等周军动手,周霞已经拿了酒过来,给大家满上一杯。
“来,为了申城纺织业的光辉前景,我们干上一杯!”周汉民举杯。
王林和崔振华起身,和周汉民碰杯共饮。
中午,王林在周家喝到三点才散。
周军没有喝酒,他开着王林的车,送他回家来。
王林醉了。
他把手搭在周军的肩膀上,醉意朦胧的笑道:“军哥,我跟你说,无纺布事业,大有可为!”
周军笑着附和道:“是是是,大有可为。”
王林走上一楼的台阶,转过身来,看着外面,展开双臂:“你看,那天上飞的是不是燕子?春天来了!燕子飞回来了!”
周军看着天上飞过的一行鸟,隔得太远,不敢确定那是不是燕子,说道:“现在的确是春天了,除夕前一天,就已经立春了!再有一个星期,就是雨水节气了。”
王林身子摇摇晃晃的,手指着天空道:“无纺布行业的春天也来了!是我王林带来的!”
周军怕他摔下去,连忙抱住他,笑道:“王林,你喝醉了。”
王林哈哈大笑,醉态更浓了:“我没醉!不信,我唱一段给你听听?——抖银枪,出雄关,跃战马,踏狼烟。旌旗指处贼丧胆,管叫那捷报一日三传。”
周军听了,乐个不停!
他扶着王林上了楼,敲了敲王林家的门。
无人应答。
“你家没人啊?李文秀去哪里了?”周军问道。
王林想摸出自己口袋里的钥匙来,但手不听使唤,试了几次,也没能伸进兜里。
周军帮忙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王林踉踉跄跄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了下来,伸手抹了一把脸。
周军看看他家一个人没有,便回到自己家里,见周粥在弹琴,便道:“王林喝醉了,你去照顾一下他吧?”
周粥道:“他喝醉了,凭什么我去照顾他?他家不是有三个女人吗?”
“一个都不在家。”周军笑道,“王林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唱京剧呢!”
王琳从房里出来,说道:“哎呀,怎么不扶他到床上去?万一摔了怎么办?我去看看他。”
周粥看看嫂子的大肚子,说道:“还是我过去吧!你大着肚子,再被他绊一跤,那就更不好了!”
周军道:“对,就让粥粥去!”
周粥离开琴凳,来到王林家里。
果然,只见王林正在唱大戏呢!
“哪一阵不伤我杨家将?哪一阵不死我父子兵?可叹我三代男儿伤亡尽,单留宗保一条根。到如今宗保三关又丧命,才落得老老少少、冷冷清清、孤寡一门、历尽沧桑我也未曾灰心。”
周粥听他唱得畅快,不由得扑哧一笑,走过来,坐在他身边,笑道:“你可真能耐!这是喝了多少酒啊?这戏唱得还挺好听的!”
“不多,不多,也就一斤多!”王林打了个酒嗝,指着她道,“你、你不是周粥吗?”
周粥道:“你还认得我啊?看来你还没有醉糊涂!我扶你到床上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好,睡觉好!”王林头重脚轻,站了起来,却是东倒西歪,连步子都迈不开了。
周粥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抱住他的腰,扶住他来到卧室。
王林沉重的身躯,往床上一倒。
周粥帮他脱了鞋子,又怕他起来冷,便帮他的外套也脱了下来。
王林一把拉住她的手,嘴里喃喃的道:“粥粥,你别走——”
周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不走,你快睡吧!”
这时,外面传来开门声,李文秀和孙小蝶说笑着走了进来。
周粥不由得粉面通红,心想这要是被李文秀那个小心眼看到了,那可说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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