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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苏柒赶忙阻拦,“他这一魂一魄刚离体不久,尚带着些活人的热乎气儿,若沾染了你身上的阴气,就更难归位了!”
其实,她还有句没说出口的潜台词:即便他的魂魄看得见你,你觉得慕五爷眼见一个脑门焦黑、头顶蘑菇云的胖女鬼冲自己投怀送抱,会觉得很开心?
“可我……”黄四娘委屈得两行血泪都要淌了下来,“我只是希冀能让我相公看见我一眼,跟我说两句话,在魂魄深处能记着我一点半分,也能慰藉我对他的相思之苦了。”
她盘旋在镇魂鼎上方,无限伤感地向内望着:“你身为一个活人,根本不能体会我这种感受:全心全意地爱着他,夜夜地陪着他,为他哭为他笑,可偏偏他连我的存在都不知道!只能做个透明的影子,看着他跟别的女子说说笑笑,日渐生情……你可知道,这对我而言是怎样痛苦的折磨!”
黄四娘越说越伤心,低头掩面哭泣,苏柒默不作声地望着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人妖之恋,虽艰辛尚可争取,但人鬼之恋,却是注定的无果姻缘。
黄四娘本是个花痴多情的女子,却偏偏在感情上犯了执拗,选了一条注定走不通的路。
苏柒叹了口气,将掩在镇魂鼎口上的手移开:“去罢,去见你的心上人。”
黄四娘抬起一张布满血泪的脸:“真的?你让我去见他?”
“这是你与他之间的事,我无权阻挠。”苏柒叹道,“你说得对,你为慕五爷付出了这么多,理应在他灵魂深处占据一个位置。若他百年之后愿意跟你携手走过奈何桥,也算是个圆满。”
黄四娘慌忙用袖子将脸抹了抹,又煞有介事地整理自己的衣裙和头发,正深吸一口气要往镇魂鼎里钻,却又在鼎口顿住了身形。
“快去啊!”苏柒忍不住出言催促,“待你见过五爷,我还要将他的魂魄送回他体内去,不然就真的晚了!”
黄四娘却后飘一步,面露尴尬道:“算了,我还是不去见他了。”
“嘿你……”苏柒有些火大:哭着喊着要见的是你,如今能见不去见的也是你,你何时变成了这么个磨磨唧唧的女鬼?
“我既然喜欢他,就要心心念念地为他好,你方才说,我身上的阴气会侵袭他的魂魄,这样不好。”黄四娘又飘远些,哀婉一笑道,“我如今不过是个孤魂野鬼,我相公却有大好的前程在等他,只要他好好儿的,我夜夜能看见他,至于他记不记得我,又有何关系……”
苏柒忽然觉得有些心酸,叹道:“四娘,你这是何苦。”
“谁让我死后才遇桃花劫,不经意地遇见了他、爱上了他。”黄四娘此刻反倒有几分淡然,“但爱他是我一个人的事,便是他不爱我,便是他真的喜欢了那个采莲,我也无所谓。”她面露释然,“只要我爱他,就够了。”
她转身,留下个毅然决然地背影:“你快去,把我相公的魂魄送回他体内去吧。告诉那个采莲,一定好好照顾他!”
苏柒知道不是伤感的时候,赶紧带着镇魂鼎回到中军帐,见采莲正将慕云梅搂在怀里,焦急地一声声唤着,见苏柒回来,声音沙哑道:“怎么办?五爷怎么也唤不醒,会不会已遭了那妖怪的毒手?”
“尚未,五爷只是有一魂一魄被那妖怪吸了出来。”苏柒举了举手里的鼎,“被我收在镇魂鼎里,只要将他的魂魄送回体内,理应就没事了。”
她说罢蹲下身子,掐诀念了咒语,便见那金光闪闪的小鼎渐渐没入慕云梅的灵台,消失不见。
“我这镇魂鼎是个宝物,能帮助他魂魄尽快归位。当年王爷三魂六魄皆出窍,差一点儿就见了阎罗王,也是这般救了回来。”苏柒说着,以手去探他鼻息和脉搏,见呼吸尚在,脉象趋于平稳,才放下心来,却又不免担忧:“只不知五爷会不会也像王爷一般,暂时失了记忆。”
“失忆倒不怕……”采莲亦忧心忡忡,“只是五爷若失忆了,还会统兵打仗么?”
经她这一提点,苏柒才蓦然想起,如今的安州城外,正驻扎着许多如狼似虎的倭军!
这就可怕了……苏柒与采莲对视一眼:“你照顾好五爷,我去寻四爷、六爷和英娘!”
“守城?”四爷慕云樟用簸箕大的手挠了挠后脑勺,“不会!”
“不会?!”英娘忍不住拍案而起,“你们兄弟都是同一个爹教出来的,怎地就你不会守城?”
“这二嫂就有所不知了!”慕四爷骄傲道,“我年幼时因力大,六岁时举起了我父王百斤重的长枪,被茂老将军一眼看上,收做徒弟。茂老将军那是何许人?号称大燕第一猛将!我自幼跟着他,学得都是冲锋陷阵,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本事!至于如何守城……”慕四爷尴尬地咧了咧大嘴,“我师父都不会,又岂能教我?”
眼见慕四爷不能指望,苏柒和英娘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六爷慕云桐,将他看得顿时僵直了身子,紧张道:“我……我倒是读过些兵法,但从未实践过,纯属纸上谈兵而已。”
苏柒记得,在此番出征高丽之前,这位慕六爷可是连安州城都没出过,且以他狐狸白猫傻傻分不清的谋略……还是别指望了!
英娘一拳砸在桌案上:“大敌当前,安州城中却没了可以主持守城的主帅,这可如何是好?”
慕云桐作难地望望大嫂又望望二嫂,一个“撤”字噙在口中,愣是不敢说出来。
倒是四爷慕云樟一敲拳心道:“不是有个策略,叫什么‘以攻为守’么?干脆我趁夜率军杀出城去,打他娘个出其不意,干掉倭军的将领,明日一早,倭军必撤!”
说罢,兴冲冲地拔腿就要往外走,却被英娘猝不及防地一鞭子抽在脚上,险些摔了个狗啃泥。
“说得轻松!我问你,夜黑风高的,敌军营寨蜿蜒十里,你可知其中哪一个是他们首领的营帐?”
“呃……”慕云樟挠了挠头,随即一挥手表示这不重要,“那就一个一个营帐找过去,找一个端一个,总能找得到的!”
英娘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你是以为倭军都睡得像猪一样死,还是洗净脖子等着你来杀?只怕不等你找到他们首领的营帐,你这颗大脑袋就换了地方!”
慕云樟被自家二嫂一通抢白,心中忿忿然,但又忌惮二嫂的暴脾气,是以敢怒不敢言。
英娘教训完老四,又向苏柒问道:“老五恢复正常,需要几日?”
“这不好说。”苏柒作难道,“大概要先昏睡个一两日,待醒来是否记忆犹在,就听天由命了。”
英娘无奈叹了口气,“大敌当前,老五遇袭昏迷之事,不能透露半点风声出去,否则军心生变,安州城就必然守不住了!”她起身拍了拍老四肩膀,“如今,军中威望最高的便是四叔你,故而这个守城将领的职责,你能担也要担,不能担也要担!”
慕云樟郑重点了点头,但又对自己的智商深觉堪忧,“可我……”
英娘又望望苏柒和慕云桐:“大敌当前,就靠咱们几个臭皮匠同心同德、群策群力了!”
翌日清晨,四爷慕云樟升帐点兵。
三通鼓过,一身铠甲的慕四爷手持宝剑,昂首立于中军议事厅,身后是同样一脸严肃的慕云桐。
兄弟二人皆是第一次站在主帅的位置,面上佯做淡定,内心却七上八下地打鼓,只求不要被看出了端倪。
看着全员到齐,肃然分列两侧的部下们,慕云樟清了清嗓子开口,依照昨夜商议好的说辞道:“诸将听令!昨夜接大元帅急报,令右元帅慕云梅率一支骑兵连夜轻骑出城,执行奇袭任务,至于去了哪儿,自然不能告诉你们。”
他咳了咳,继续道:“右元帅临行前,令我暂代安州守将之职,率领众兄弟抗击敌军,据守安州城!”
他说至此,一双豹环眼故作威严地在部将脸上扫视一圈,见并无甚异议,便继续背诵道:“安州城乃是我燕北军的粮仓、军备库,如今又有高丽王室及诸多妇孺老幼在此,故绝不容有失!尔等只要竭尽全力,奋勇御敌,此役得胜后,本将军定向大元帅为尔等请功!”
厅中诸将皆慷慨激昂,抱拳高声道:“愿与安州共存亡!”
见军心整齐,慕云樟开始依照昨日的商讨调兵遣将,“杨德胜率四千军,驻守北城;白勇率两千军,驻守南城;韩涛率两千军,驻守东城。尔等三人要昼夜巡防,不容差池,每一个时辰向议事厅报一次战况,紧急军务随时向我汇报!
李溯率两千军为援军,根据战局驰援三城!”
四将抱拳道:“末将领命!”
分派完驻守任务,慕云樟又正色道:“慕云桐听令!”
早已跃跃欲试的慕云桐几乎是一步蹿了出来:“末将在!”
慕云樟将手中佩剑递到他手上,郑重道:“此乃大元帅慕云松的佩剑,今日交给你,令你为监军令,但凡有临阵怯战、畏缩不前、不能全力以赴者,无论兵将,你可执此剑立斩之!”
慕云桐深知责任重大,当即单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郑重接了宝剑,“末将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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