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又是入雨夜,就如十六年陈缘出生那般,天降大雨,雷鸣轰动。
天地仿佛都要裂开,那骤雨倾盆而下,暴风雨般的扫荡着整个天地,好像都要把这个地给掀开了一样,尽情的肆虐着,狂怒海涛。
轰隆隆!!
又是一道银蛇划过天际,照亮了这个悄然沉暗下来的天地!
周围瓢泼的大雨携带着狂风,呼啸而过,把泥泞的道路,都浸湿了,啪啪的雨水落在地上,溅出无数污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见得在一片雨幕中,一具身体,在这泥泞的道路上,艰难的爬了起来。
他的整个身体,都沾满了水泥,胸前血污一片,他的脸,是如此的肮脏,让人不敢直视,他的身体,是这般的污垢,就如臭水沟里出来那般,狼狈不堪。
他会死,但不是现在。他很痛,但他忍着。但他早晚会死,只是早死晚死。他早晚血会流光。
雨水落到他的脸上,沿着菱角分明的脸庞,滑落到泥土里面。
为何是两条清泪。
为何又是入雨夜……
人间一道沧桑,百年回首,尽付东流。
“爹,娘!!”如此的孤苦无助,如此的绝望,就如那无力回天的蚕茧,虽知无力破茧,可就是要尽力去争取,即使耗费那最后的一丝力气。
爬着,也要爬回去,哭着,也要咽下去。
到底这十六年来,他所盼望的,是什么,到底他十六年来,所期望的,又是什么,为何上天给他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甚至连命都需要搭上。
哭着匍匐着,伤着痛着,一步一步,拖拉着那疲惫而且疼痛的身体,他朝着洛城,慢慢的,走了回去,到底还是一个孩子。
当他满身泥捏的出现在陈家外面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垮了。他的眼前景象有些模糊,那是自己的家,可在此时的他看起来,竟是这般的遥远。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模糊中,他看到了他的爹娘,站在了门外,温和的笑脸,迎着他,等着他,那画面,是如此的温馨。
一道雷鸣划破天际,如银蛇闪电,照亮整个人间。
他的脸上一抹苍白。
这是人间地狱。
这不是他的家……
陈家院内,横尸一片,血流成河,随着雨水,流淌在整个大院内。那熟悉的石柱桌子下,那两位他念着盼着的人,此时此刻就躺在了那里,没有任何的声息。
可是他们不冷吗?
好冷。
冷得他已经没办法去思考为何这雨水是咸的了。
“爹,娘!”嘶声竭力的声音划破了整个天际,可是被这雷鸣再次掩盖,就好像是他只是无声的呼喊,没有发出声音一样,但是他泪流满面。
远远的,似乎有人在他的身边,轻轻的诉说着。
缘儿,在两年,你就要去仙门了呢。
缘儿,到时候可别忘记了娘。
缘儿,可要经常回来看娘,可别去了仙门,就忘记娘了……
到底是十六年。
到底是心窃喜。
却是人间炼狱难回首。
陈缘最终没了意识,昏了过去,他实在是撑不住了,他受的剑伤太严重,流的血也实在太多了,他能坚持走回来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唉。”
一声轻轻的叹息,传遍在这幽幽天地间,突兀而又飘渺,也很是苍凉,很是单一。但就是这一声突兀的叹息,在出现的一刹那,这天地间的雨幕,竟然稍微的顿了一下!就好像是这一声的叹息,让这天地,更为的阴沉,雷鸣也更为的剧烈。就好像是这一声的叹息,也让这天地都发出了怒意,似在震怒,为何竟有人比这天地的声音还更为的透彻。
也是在这个时候,一道很是模糊不定的身影,出现在了陈缘的身后,此人身穿一袭白袍,无尘无垢,干净利落,宛如已经和天地化为了一体,不分你我,就像他已经融入在了天地。他悄然出现在雨幕中,可却滴水不沾,他来到这里,可却毫无声息。那雨水在他身体上半尺外,好像被隔离了似的,没办法浸染他分毫。这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这白袍男子扫了眼昏迷在地上的陈缘,在瞧着这雨幕下,惨无人道的一幕,陡然眼中一闪,视线也是变得冰冷。
他随意的视线,逐渐的抬了起来,就好像,他看着的,不是这天,不是这地,而是在追寻些什么,视线如此的深邃。他望着那飘忽不定的天际尽头,没有任何的感情,无尽的虚空,就在他的眼中,化为了一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画面。
良久,此人眼中神光一敛间,收回了视线。
“九仙山,竟也做如此惨绝之事,可笑可叹。”这白袍男子微微冷笑,此人初看脸型,很是白净很是随和,可若仔细看去,便是又会发现,有一丝丝的老气,那一股子如梦如幻,似真似假的感觉,实难让人怀疑,他到底是年轻的还是老的。
到底他的面貌,是什么样的。仿佛他的脸上,万般众生相。初看如此,仔细看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全然让人摸不透。
“我问天邪自认不正不邪,可我愿屠佛陀,不刃苍生,你们这九仙山天道门倒好,既屠苍生,又灭满门,倒是好一个第一正道。若我此番渡劫成功,我便是要让这天下正道,都知道何为本性。”
此人冷哼了一声,收回视线,把目光,重新放在了地上已经彻底昏迷过去的陈缘上面,放在了这个可怜人身上。
“还是个三世孤星,好,好好,这般罕见资质,三世受苦,今世又是灭门,再次孤星,便是这天道无人伦了,你这三世受苦,四世形影单只,便是这诸天神佛,都不能度化,也只能我问天邪,带你晓这天地无道,领悟这泯灭人性的人心,如何甚毒。”问天邪眼神一阵闪烁不定,手一挥间,陈缘便是被他带在了手上。
他神色清冷,便是带着陈缘,离开了陈家,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街道尽头。而陈家里,一派死寂。只有那些凄冷的尸体,在雨中流淌着所剩无几的鲜血。
轰,一道雷鸣再次划过苍穹!
雨,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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