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这幽暗的地底暗流中,四周一切都静悄悄的,一丝声响也无。反倒是伏在腿上的宁枫,胸膛之上微微起伏,一丝淡淡的韵律沿着衣衫传至白玉婵的指尖、发梢和砰砰直跳的芳心。不时又有一股陌生却又奇妙的男子气息扑入鼻尖,白玉婵心中忽而紧张羞怯;忽而又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柔情。
她呆呆的坐着,回忆与宁枫的每一次相遇,每一次对话……
不论是南疆的赤炎火山,抑或是慈恩寺的佛魔大战,皆是惊天动地,心神绷紧……但这一对少男少女之间,却总有一丝缥缈恍惚的情感,像是蒙上了一层迷雾,看不分明,即使是汩汩岩浆、青莲宝光,也难以刺穿、照亮。
没想到此刻的一片混沌黑暗,却让其陡然变得十分清晰,就好像手中的月华帝女珠,温润清凉,可以看到,可以触摸!
白玉婵只觉心头平静无比。连日来的悲伤、绝望、焦急……仿佛都随着身旁的冰冷暗河一齐流向了不知名的远方,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欢喜、愉悦、羞怯和期待……
隐隐之中更有一个心愿,就让这四周浓烈的黑暗永不消散,或是这地底暗流缓缓前行,通向另外一个世界,没有朝廷、没有神宗、没有师父,也……没有那个黄衣女子……
此后数日,白玉婵便一直尽心为宁枫疗伤。累了,便打坐凝息,呼吸纳灵;饿了,便在暗流中捕来鱼虾;渴了,便喝些纯净的冰水。
初时,她心中还暗暗记着时间,待过了一日,除了两人的心跳之外,仿佛一切都静止了一般。她心中安详宁静,便将一切都忘记了,只余下腿上的少年,充盈着自己的脑海和芳心。
虽然偶然之间,她也会想起望月神宗,想起被神秘人捉去的太平公主,不知她现今如何,是否还存活?不过她心性淡泊,自知无能为力,也不去介怀,只是念头一闪而逝,便抛之脑后。
这一日,白玉婵正翩然起身,去往暗河取来冰块,加热成温水,要给宁枫服下。忽听他剧烈咳嗽,发出淡淡的**。白玉婵微微一惊,急忙以手探其心脉。
秀眉微蹙,顿时放下心来。原来这短短几日,宁枫的伤势便好了大半,即使是那诡异的可以燃烧灵力的火焰,也没有在他的体内留下任何创伤。其心脏之外的经络,血肉,更是完好如初。若论复原速度,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也不为过。
她心头惊喜交加,几欲垂下泪来。如此看来,宁枫过不了多久,便要醒来了。念及此,突有一阵惊慌:不知他醒过来后,是不是又要急着走出暗河,去寻找上官宰相的妹妹呢?
刹那之间,白玉婵内心竟第一次生出一个不好的念头:如果走出去两人就要分开的话,那希望他永远不要醒来吧。
刚一想完,她就吓得退后几步,花容失色,脑中嗡嗡低鸣,六神无主。
正一片茫然,胡思乱想间,已听到宁枫口中一直小声叫着什么,声音微弱,听不分明。
白玉婵摇了摇头,摒弃脑中的遐念,走过去轻轻扶起宁枫,柔声道:“宁公子,你……醒啦?”
片刻后,宁枫的神智方才清楚了一些,睁开眼睛,入目尽是一片黑暗,他微微惊慌,却闻到一股熟悉的幽兰馨香,瞬间安定下来,带着一丝欢喜叫道:“仙子,是你吗?”
白玉婵微微害羞,应道:“是我。你感觉好些了吗?”
宁枫活动了一下身体,虽觉骨肉松软,一时提不起力气来,但丹田中灵力沛然,经络畅通无阻,显是没有大碍,便道:“仙子,我没事。这……是在哪里?”
白玉婵一怔,知道宁枫在冰斗中受伤之后,便失去了意识。当下将三人遇到神秘之人,相斗良久,最终不敌。后来太平公主如何被神秘人捉去,逃往地下洞穴。而两人又如何掉到暗河之中,如何在浮冰之上漂流,一直找到这一处歇息之地……等等一系列事情。
至于她黑暗中的心思、疗伤中发生的一些亲昵行为……则略过不提。说话间,想到他冰冷的脸颊,柔软的嘴唇,宽阔的胸膛,白玉婵不由得面红耳赤,呼吸急促起来。
宁枫刚刚苏醒,并未注意到这些。不过他知晓仙子这几日带着昏迷的自己,在黑暗的地穴中前行,还要照顾自己伤势,定然是辛苦无比。他心中感动,连忙道谢:“多谢仙子!”
白玉婵闻声一怔,暗想:“若是宫姑娘如此对他,他会不会道谢呢?”想到自己和他之前,终究是那么遥远,那么生分,即使是想要再靠近一些,都不可能了!
宁枫见仙子突然沉默,面无表情,妙眸中似有失落悲伤,他不明所以,还道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急忙道:“仙子,若在下昏迷时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白玉婵轻声道:“没……没有!”
宁枫心中不由想起宫雨儿,想起神秘人和被捉去的公主,一时对白玉婵的异样没有多想,道:“仙子,我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们还是抓紧寻找出路,离开这里吧。”
白玉婵点点头,没有说话。
宁枫走至暗河边上,闻听哗哗的水流之声,看着一块块浮冰疾速而过,不时撞击在一起,迸出白色的冰屑和水花。心中一动,便道:“我小的时候,游历过不少山溪河流。这些地底的暗河一般都和地面上的江河湖泊连在一起。我们只要顺流而行,一定能够找到出路。”
白玉婵见宁枫如此笃定模样,也忘掉之前的一切,陡的担忧起太平公主,和天门山上发生的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当下道:“那我们快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浮冰,一边感应着前方的洞穴岔路,一边提防四周的变化。
忽听得前方水流声变大,水势湍急,不时有巨大的冰块高高溅起,四下迸飞,砸向洞壁之后,又裂成无数尖锐的冰箭。
白玉婵正要御灵挥扫,挡住冰块。却已听宁枫哈哈笑道:“仙子,你这几日在这幽暗洞穴之中一定没有休息好,这些小事就由我代劳吧。”说罢云歌剑白光纵横,闪烁飞舞,将那些袭来的冰块一一击成碎屑,纷纷扬扬,落在水中。
白玉婵轻轻的嗯了一声,细若蚊蚋,低不可闻。
又前行片刻,水势愈发湍急,浪花高高掀起,拍打在石壁之上,发出雷鸣般的轰响。前方冷风呼啸,夹着寒凉的水气,令人几欲窒息。
宁枫心头一凛,忽然下意识的抓住身后白玉婵的手腕,沉声道:“仙子,前方好像是一条地下瀑布,看这水流速度,应是一处极高的悬崖。我们得小心才是。”
白玉婵感受到那滚烫的手掌,如铁箍一般紧紧抓着自己,一阵阵强劲的心跳隔着皮肤,像是洪钟大吕般撞击着自己的心。一时间她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感受不到了,只是下意识的点头。
宁枫也陡的意识到异样,脸上一红,不过此间情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片刻之后,已到了瀑布之上,下方悬崖极深,黑黝黝一片,即使运灵入目,极力眺望,也看不分明。但朝上一看,却是铜墙铁壁,一柱柱钟乳石如利剑一般,闪烁着寒光。
“仙子,上面危险,看来我们只能向下了。”
白玉婵心中凛然,点点头。两人手拉着手,陡的跳了下去。冷风呼啸,水花四溅,不时有冰块轰然砸落。
面对如此恶劣环境,饶是两人修为卓绝,深谙御风之术,也难以一边控制身形速度,一边抵挡周围的冰棱和石壁。若不是携手共进,恐怕两人早就分散开来了。
宁枫再不迟疑,急忙取出阴阳鼎,徐徐变大,将头顶上数块巨大的冰剑一一扫开。随后拉着玉蝉仙子,翻身跃入其中。
当是时,鼎身突的撞在石壁之上,铿然高高弹起,又被两块巨冰砸中,螺旋飞舞。宁枫再也顾不得那许多,紧紧地拉住白玉婵,肌肤相贴,同时双脚生出吸力,附在鼎身上。
隆隆狂震,身体摇晃。耳边不时传来轰然雷鸣,眼前金星乱飞。刚一稳住身形,又是一阵左右乱撞。两人下意识的抱在一起,低头远眺,隐隐中看到深不见底的洞渊中,涡旋不断,白浪飞溅。
阴阳鼎随着飞快的水流旋转不止,疾速的向下跌落。两人灵力涌动,剧痛攻心,突的眼前一黑,终于什么也瞧不见了。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宁枫只觉自己仿佛在一个永远也不见终底的漩涡中回旋,又仿佛随着巨大的波澜汹涌起伏,跌跌撞撞,最终沉入了寒凉彻骨的冰水之中。
那轰然隆隆的飞瀑跌落之声越来越远,四周又渐渐寂静,静悄悄的一片。宁枫脑中浑浑噩噩:“我……是在哪里?”手心撑着地面,缓缓爬起来,忽然哗的一声,吐出几口水,脸上却觉温暖无比。他啊的猛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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