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国公 第二十六章爬墙歌下

    这次，司马九郎没把巴豆浆搅入烈酒内，担心坏了酒香。那些看家狗太贼了，如果发现端倪，那他就前功尽弃了。其实，无需巴豆，如此烈酒，他有把握放倒那些看家狗。

    他们再次回到原处。然而，两人惊诧发现，那盆肉汤不翼而飞了。他们急忙蛰伏入茂密的花丛中，良久不敢现身。可是，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并无异常。他们的紧张之情这才渐渐释放殆尽。

    元圆主动请命，抱酒去引诱那些看家狗。

    司马九郎毫不犹豫就允诺了。这羔子，终于良心发现，竟然替哥挡枪，百年不遇，真是要感谢他祖宗啊！

    可是，元圆抱酒坛置放道路上后，并未迅速折返或者隐藏，而是盘腿坐于地，打开坛封，并从怀中掏出一只小木碗，舀了一碗酒，潇洒地灌了一口。

    “神酒，名不虚传啊！”元圆赞不绝口。

    这酒香，沉寂入静谧的夜空，飘渺似云，迷茫似雾。这酒感，就如抚琴而弹，声悠悠，情绵绵，融入静静的弯月中。而他的思绪，则如在茫无边际的大海上泛舟，遥望沉淀的沧海桑田，体味韵远悠久的历史……

    赞叹之后，他再如饿狼般灌了一碗，并对月赏花，还冒充斯文的吟诗：“对酒嚎歌，为何不可？譬如朝露，去日，去日，去日——”

    这几句诗，是他从原来的先生那里剽窃而来，只是，记得颠三倒四，残缺不全，特别到“去日”时就迷糊了，然后，他又灌了一碗酒，绞尽脑汁地思考。

    在他思考时，远处放风的司马九郎心急如焚。元圆这羔子竟敢如此酒胆包天？在道上，他就一再要求，先行品赏一番美酒。但这不是去观月赏花，是办天大的正事。因而，就被他好言打发了。

    元圆也是摸准了他的脾性，清楚他不敢大摇大摆出来，于是，就独坐道上，饮酒赏月，吟诗作对。

    实在担心他，司马九郎就轻手轻脚、忐忑不安地移步到元圆身旁。

    “小圆，你酒虫都是雄的？胆子如此杠杠的？”司马九郎不敢怒斥，只好自以为幽默的揶揄他一句。

    元圆用那迷蒙的目光扫他一眼，憨憨一笑，“砰”一下仰面瘫躺在地，并鼾声如雷。

    “小圆，小圆，”司马九郎急忙推攘，“你这头肥猪的小圆，肥圆，肥圆！”

    可元圆非但沉沉入梦，反而脸庞逸散笑容，那欲死欲仙的笑容。

    这酒，咋如此烈？司马九郎心疑，就打量那酒坛，然后，汗如雨下，坦然失色。仓皇之下，他竟然抱了一坛二十年陈酿。这陈酿，也就是没有经过勾兑的老酒。其性之烈，不言而喻。当然，其味亦醇，其香亦浓。

    这陈酿，数量有限，相当珍贵。因此，庄老蔫儿便心中有数，也会经常查看。这一丢，肯定会惊觉他，即便他们不露馅，恐怕以后盗酒的难度就大了。

    无可奈何，既来之则安之吧！但如此佳酿，却不能白白便宜那些看家狗，于是，他就舀了一碗，“咕嘟咕嘟”驴饮入腹。

    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他啧啧称赞。

    于是，他便也开始抒情：“半夜三更爬墙头哎，小妹妹你给哥哥留好门嘞，哥哥不怕你爹娘哎，就怕你家的看家狗嘞……”

    这声音虽然低沉，却仍然惊了那看家狗，很快，远处传来了犬吠声，还有仆役的嘈杂声和脚步声。

    司马九郎急忙费尽吃咪咪的劲儿扛起元圆躲入茂密花丛中。虽然平时不爱花花草草，但此时，他却万分感念：这茂密花丛要是直通卫瑶瑶的闺阁之下就不用如此大费周折了。

    他们刚藏好，一条看家狗便耷拉着长舌蔫蔫而来，随后，是两个哈欠连天的仆役。

    “这他娘的，今晚闹鬼啊？”甲仆役骂骂咧咧，“之前莫名其妙多了一肉汤盆，现在又鬼哭狼嚎的……”

    “哎，要是女鬼就好了……”乙仆役简直就是饥不择食的模样。

    ……

    听他们对话，司马九郎明白，原来那汤盆是被他们端走了，并赏给了那些看家狗。

    他们只是仆役，并非专业的训练师，因此，就经常与狗们喝个小酒啊、赏根骨头啊，加深感情。

    这些看家狗呢，虽然不敢贪吃陌生肉汤，但见是熟识的仆役所赠，就放心大胆地吸溜一空，结果，全都拉的爬不起来，离鬼门关也就一步之遥。

    而这狗，是条被排挤的狗，平时就是捡剩食的，这次，反而因祸得福，没有遭罪。可即便如此，它****了那盆底的肉渣，也足以让它的骨头变成酥饼了。因此，便再无往日风采，蔫儿不啦叽的。

    不过，仆役们并不知内由，还以为这些看家狗也如他们一般偷懒呢！

    很快，那人和狗便到了酒坛前，并立时被酒香蛊惑的迷魂三道。

    “哥们儿，你今日烧高香吗？咋这又是肉又是酒的？”甲仆役疑惑而问。

    “高香没烧，但祖坟却冒青烟了。”乙仆役不知是谦虚还是幽默。

    “这酒，不会有毒吧？”甲仆役追问。他是个谨慎的人。

    “二十年陈酿！你会在如此珍贵的酒中下药？就为了咱两个下贱的狗腿子？”乙仆役倒也颇有见解。

    他们不敢擅饮，又不愿放弃，于是，甲仆役捡起木碗，舀一碗酒赏给狗，让它当炮灰。

    那狗早就垂涎欲滴了。莫说，它还真是酒徒，也是“酒不醉狗狗自醉，千杯饮尽刘伶愧。”的性情中狗。所以，急忙一饮而尽。

    “呜呜，呜呜……”这狗感觉颇爽，并一再请求：哥们儿，再来一碗，这他娘的才是酒啊，与这酒相比，以前所饮之酒，简直就是马尿啊！

    见狗没有异常，仆役们便放下心来，然后坦然而坐，开始“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很快，这两个仆役就酒酣人高了。酒到醉处，人最有情。

    “哥俩好啊，哥俩好！”甲仆役与狗猜拳，“五魁首啊，八匹马！好了，哥儿们，你输了，呵呵，来来来，干了这碗酒。”

    说着，他端起那盛满佳酿的木碗递到狗嘴前。

    这狗再次一仰脖把佳酿灌入腹内，然后呜呜几声：大哥，你太好了，老感动了。老话言，受人滴酒之恩，当以涌肉相报。以后我要是为主子殉身了，一定留下遗嘱，把我捐赠给你，只是，大哥，你千万别烧烤啊，太疼！你最好把我清蒸，留个全尸……

    在这狗感激涕零时，那两个仆役相继醉倒在地，如烂泥一般。没办法，这酒，真的很彪，老酒啊！

    见状，那狗便把剩余佳酿吞食一空。毫无疑问，也是烂醉如泥。

    这一来，刚才还人欢狗叫的卫府，立时沉入夜色之中。

    司马九郎本来脑袋昏沉。那一碗酒，熏的他时而在云霄飘渺，时而在地狱煎熬。面前这些人狗如此激情澎湃，让他有种错觉：这是酒虫转生的。就在感慨时，他们居然瘫倒在地。

    真乃天助我也！他倏然清醒，瑶瑶同学，小生来也！

    于是，司马九郎扛起元圆，蹑手蹑脚越过仆役和狗，顺利来到阁楼之下。

    据元圆所言，阁楼是两层，下层是厅堂和女仆的卧室，上层是卫瑶瑶的闺房。

    当然，阁楼肯定是铁将军把门了。可是，元圆沉睡如猪，如之奈何？在开锁这方面，他极有天赋。

    “肥圆，肥圆。”司马九郎想唤醒元圆。

    可元圆依然是如痴如醉的神情，还涎水哗哗的，典型的醉生梦死。

    无奈，他只好亲手开锁。虽然他技术不低，但只是技术，不是天赋。卫府的锁，可不是普通的锁，而且这是闺阁，那绝对是万里挑一的锁。因此，他费尽心思，都没把这锁打开。

    唉——他长叹一声，只好另行寻策：爬窗。

    卫瑶瑶的闺阁旁就是一棵参天大树。这树距离那窗只有半丈之远。只要爬上树，再一跃，就能扒住那窗的护栏。

    这次，历尽千辛万苦才来到卫瑶瑶的窗前，绝对不能失手，否则就前功尽弃。

    他先打了一套“骑驴拳”。这套拳，是晨练时养精气神儿的。接着，他绕着闺阁跑了三圈，以压住那砰砰的小心脏，别一激动，它自个窜出来，然后自顾自地飞到卫瑶瑶的心里。最后，他遥望夜空，连续深呼吸三百次。这吐纳，是要集中心神，提高战斗力。

    所有的预备活动做完，他便如猴儿一般“跐溜跐溜”爬上树。

    辛苦了半夜，卫瑶瑶近在咫尺。司马九郎暗暗叮嘱自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半夜三更爬墙头哎，小妹妹你给哥哥留好门嘞，哥哥不怕你爹娘哎，就怕你家的看家狗嘞……”

    他悄声吟唱一遍“爬墙歌”，然后，猛然发力，如脱兔一般，扑向窗户——

    这一扑，可以称之为“弹指”，也可以夸张为“眨眼”。

    可就在这“半弹指”间，“半眨眼”间，有人喊他，

    “九哥，九哥。”是元圆。他舒醒后不见司马九郎，就嘶着嗓门儿疾呼。

    司马九郎下意识地俯首下望，并应了一声。就是这“应声”，真气如球爆炸般一泄而空。然后，他如陨石一般落下，结结实实摔到元圆面前。

    “九哥，你玩‘大变活人’啊？”元圆揉着惺忪的眼睛问。

    被摔的死去活来，他居然还调侃自己，司马九郎怒火冲天，想唾骂他几句。可他还没开口，阁楼内便传来女仆的骂声，然后是脚步声。

    “哥啊，窜吧！”元圆拔脚开溜。

    无奈，司马九郎也只好兔窜。

    在两人疾奔时，那阁楼的窗户也悄然打开，露出一张娇艳的容颜。

    司马九郎不甘心前功尽弃，就恋恋不舍回望最后一眼。当瞥见那“娇艳容颜”时，他双膝一软，扑倒在地。

    肥圆，你坑死哥了，哪有卫瑶瑶？分明就是先生卫心怡啊！司马九郎的心扉顿如涌入数以万计的老鼠，噬心啊！

    ……

    他们如此劣行，卫先生岂能轻饶？必须严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