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她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又回到了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我只好在那长条凳上坐下,斜斜的只坐了半边屁股,以防她随时发难。以我现在的力量、速度和反应。只要她不是暗算,我逃开还是有把握的。
“知道我这特尸科什么意思么?”她问我。
我看着胸口的员工工牌,那里写着特尸科助理,我茫然的摇了摇头,我确实是如坠云里雾里,简直是莫名其妙,委实可恶!可恨!说好的练胆呢?
“我是个清道夫,清道夫你总该知道吧?”姑娘原本神情带着些骄傲,见我一无所知,她顿时有些泄气,旋即又追问,我继续大摇其头。
“你们渡者六道,也算是杀人这买卖里顶儿尖儿的人物了,怎么就会弄进你这么一个蠢材”对面那姑娘是发自内心的在鄙夷和叹息,这个我能感觉到。我有些暗自发怒,就用眼睛冷冷的瞪着她。
“你不要不服气,杀手里偶尔会有渡者这样的高手,渡者里却从来不会有任何一个菜鸟杀手,就你这三两铁打不了几根钉,没的坏了渡者的名头。今天姑奶奶心情好,就来当当这幼稚园的老师,老曹头这个老乌贼,真是一点便宜占他不到!看在蜘蛛的面子上,罢了罢了。”朱颜有些悻悻然。
“清道夫是一种鱼,非常善于清理水族箱里的垃圾,在替别人杀人这个行当里特指处理尸体的专家,专司毁尸灭迹的工作。我不是你们渡者,只是个尸体处理专家。”她似乎有些小小的遗憾,我则对于老曹头的外号很是满意,这糟老头子不仅黑而且贼,更善于玩弄障眼法,从第一分钟见到他,我就一直在吃瘪、吃亏、上当、受骗。这确实是一条老狐狸,不,是老乌贼!
但是,似乎刚刚提到个蜘蛛,这又是谁?丝瓜曾经说过,渡者有六道,是谓领路蛇信、开路羯蚁、断路穿山、迷路避役、退路乌贼、网路蜘蛛。 六道已现身两位,这丝瓜又是不是六道中人呢?我越来越好奇。
“你知道为什么要毁灭尸体,毁灭尸体有多少种方法吗?”朱颜问我。
“”我继续无言以对,你都说了我是蠢材了,还问个屁啊,我心想。
“最好的杀人者,比如渡者,从来都是籍籍无名的。杀人者,取走他人的性命,只要能取人性命,无所不用其极。”朱颜说的行云流水,我听得意犹未尽,我频频点头,深以为然。
“这魔都每天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抛妻弃子去私奔,有多少人雉伏鼠窜的躲高利贷,有多少人中饱私囊卷款而逃,人们就像黄浦江上的垃圾一样,漂浮、沉没、消散。所以这清道夫就有了市场,并且越来越专业,我就是个清道夫。处理那些不该存在水域里垃圾。”
“特尸科又是干什么的?”我不禁追问。
“特尸科就是特型尸体处理科,我不仅毁灭尸体,我还热爱尸体,妆点尸体。人类只有成为了尸体,才是最为安全和美丽的状态。没有了勾心斗角、没有了阴谋诡计、没有了暗箭伤人、没有了朝秦暮楚、没有了蝇营狗苟,没有了利欲熏心、没有了巧言令色、没有了两面三刀,当血液不再流动,心脏不再跳动,脑细胞停止计算的时候,人才有了那蒙主圣光赐予的与生俱来的美丽。”朱颜的眸子里绽放着光彩,那是迷恋、爱慕、崇拜的光芒,她竟然真的爱着那一具具冰冷,残缺或者完整的尸体。
“特型尸体首先指的是极为特别的尸体,跟普通的尸体完全不同,几乎所有的意外死亡,经条子确认,无人为作案可能且无人认领的尸体,都会送到特尸科。特尸科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即丧家有特殊处理要求的尸体。倘若是一般的化化妆,也就不必送到我这里来了。”朱颜的脸上带了三分傲气,我心里暗自有些佩服。
“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为什么要送到特尸科?”我问。
“蠢货,即便是无主的尸体,也要放置一段时间,等苦主来认领吧?直到超出这个时间,也一直没有人来认领,才可以另行处理。”朱颜说。
“对尸体什么样的处理要求才算特殊?”我问。
“人死亡的时候,最需要的是体面,女人希望自己停留在最美丽的那一刻,男人希望自己雄姿英发、权柄在握,这最后一程没有人想碎首糜躯的走无论是死去的人,还是失去了亲人的家属,无不穷尽所有努力。希望这最后一程走的体面,我不是化妆师,我是魔术师,我实现那些人最后一程的梦想。”
我突然想到了李明,那破了一个大窟窿的脑袋,这样的尸体也能特殊处理?也能体面的走最后一程?我不禁有些将信将疑,朱颜见我有些不信,从鼻子里一丝丝的出气,眼睛慢慢瞪了起来。
“这魔都不知道多少有名有姓,跺一跺脚地动山摇的大人物,最后死的支离破碎,家属哭着喊着求到我面前来。万邦证券的老总李瑞被控告操纵股市、内幕交易,畏罪自杀从金茂上跳下来的时候,送到我这里已经是一团肉泥。
久明百货的小开酒后飙车,跑车起火,车毁人亡,送来的时候焦黑的跟块木炭一样,你有兴趣无妨去找找当天的报纸,网络上搜索一下也可以,看看这些追悼会的主角们是不是毫无二致、宛若生前。哼!”
言语间火药味渐增,我是招惹不起这姑奶奶的,赶紧装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岔开话题。
“那这毁灭尸体的方法到底有多少种?”
“那就先来说说这毁尸灭迹,顾名思义,毁尸灭迹就是毁灭尸体灭除痕迹,虽然说很可惜,但是即使是尸体,也会说话。尸体所包含的信息实在是巨细靡遗,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我整个人都麻木了,仅仅一个处理尸体就专业到了如此地步,这行当的水实在是深不可测。我目光呆滞的看着对面那个姑娘。
“弃尸,是当中最最粗陋的办法,万不得已时候的选择。简单说就是丢弃尸体,可是丢弃地点则大有讲究,尸体在腐烂到无法辨识之前,绝对不可以让人发现。假如因尸体被发现,把目标的死因指向了雇主,是绝对无法容忍的,这是非常没有职业素养的行为。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这些事情有我们这些专业的清道夫会打理,另外你们渡者就更不可能出现这类低级错误了。”
朱颜说的有些忿忿不平,对业内的害群之马显然是痛恨至极,但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忧虑,她最后补充了一句。
“噢”我无精打采的答应,怎么可能不忧虑,而听朱颜话里的意思,渡者似乎是比普通杀手更精密,绝无误差,可以媲美“陀飞轮”的杀人机器。
“尸体为什么会说话?”我很好奇。
“为什么会说话呵呵”朱颜一面摇头一面冷笑。可能这个问题很愚蠢,或者触碰到了她的逆鳞,我脸有些发烫。她深深叹了口气,无奈的接着往下说。
“有句古话叫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杀了人就要还命,这是铁律。华夏自秦代开始,就有了法医,专司尸体检验,到宋代更有了宋慈这样的集大成者。类似这样的人都能跟尸体对话,尸体会告诉他们死因、作案凶器、死亡时间、作案地点,杀人者的情绪、体态特征、等等无数信息。你这蠢货也理解不了,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两具没有任何联系的尸体,都是颈部中刀而死,且切口相同,挥刀者力量相似,挥刀角度一致,这直接就会让人意识到有个连环杀手在作案,懂了么?”
我其实还是不太懂,但想来这么说必然有她的道理,一个尸体处理专家自然也能跟尸体对话,这是一只会做猫的老鼠。
“你只说了弃尸,其他的也讲讲吧”我底气不足的问。
“靠”她说脏话的同时闭上了眼晴,在深呼吸,显然是很努力的在控制自己的情绪,非常的不耐烦,我估摸着她的情绪已经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明白了,明白了!”我点头如捣蒜。
她带上口罩和护目镜,站起身来,“废话了这么久,我领你参观一下,我那些美丽的艺术品。”
艺术你大爷,我愤愤的起身,遍体生寒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走出更衣室,朱颜笔直走向右侧那一排排货架,那无数白色尸袋在我眼睛里变的越来越大,我手心里全是冷汗。我平生看见的第一具尸体是我爷爷,因为是亲人也没有觉得害怕或者恶心。第二具就是那李明,不仅差点呕吐,还害我好几天食欲不振。今天这是第三次,场面极度壮观。宜家,我突然想起了宜家,这是个摆满了尸体的宜家。
一排排的不锈钢货架侧面用大大的英文标示,从a一直排到k,按照两米的间隔均匀排列。三米多高分为七层,半米一层,每隔两米一个数字,从1到5,这跟宜家如出一辙,宜家每一样货品都有个精确的坐标,而这里每一具尸体同样如此,比如b27,指的就是第二排第二格第七层的尸体。
朱颜在c这一排停下,货架侧面有控制面板,面板上有1-5、1-7两组十二个红色按钮,加两个升降键,居然是自动升降,朱颜面露得色,恍若巡游领地的君主,这就是她的王国,这是属于尸体处理专家独有的骄傲。我想,她这么个娇小的个头,要是全凭自身力量搬运尸体,也确实难以想象。
朱颜按了35,再按了下降,伴随着咔咔咔的机械声响,货架中部一块钢板横着滑出,钢板上躺着一条尸袋,冉冉降下来,尸袋被撑的鼓鼓囊囊,显然内里那人生前体型健硕,看长度怕有一米八五的高度。
“扛上!”朱颜说。
我犹豫了一下,要说力气,我有,可是要跟尸体这么亲密接触,我心理非常抵触,就犹豫的这会功夫,屁股上又挨了一脚,不可理喻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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