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宁家老爷子嘴里所说出来的最后一句话,陆建国终究是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这时,或许也是他太过于年轻气盛,经历得太少,这从表面看只应该是一场单纯的属于乡下旧友的造访,并未让此时的陆建国往阴谋阳谋那一方面来联想。
不过,宁家老爷子对他虽是有心敲打,但却碍于他们两人的身份,终是只能把很多体己话给无奈的憋在心里。
这段日子,宁家老爷子待在自家府宅之上,真是只要一见着他的二女儿,便免不了犯愁。
他思来想去,终究是觉得他的宝贝闺女和那陆建国真要一直就这样拖着也不算回事。
要不他干脆趁着他们宁家还没有彻底的将势力迁移海外之前,给自家二女儿来办一场招婿。
宁家老爷子心里的这个想法一起,当即也就盘算着给自家夫人说了。
当然,他们后面的行事,自然是得瞒着自家二女儿。
不过,令人觉得颇为麻烦的事,他们到底不敢将这回事儿捂得太紧。
毕竟,他们辛苦招婿过来,终是也要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女儿肯点头答应嫁过去。
好嘛,这样一来,京城那些与宁家对等的高门府第,几乎很快便各自拿到了第一手消息。
在这其间,要说在得到这一消息之后,最为高兴的一个,无外乎老陈家的幺子,他们家的小少爷,陈卫东。
宁家招婿的这个消息几乎是刚放出去还不到一天,据说,他们陈家就已经专程派人来给他们递了拜帖。
宁家老爷子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端坐在自家厅堂的首座上。
他面色复杂的看着底下人这时给他专程呈递过来的这样一张拜帖,转瞬间,心里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滋味儿。
未等宁家老爷子仔细品味一番,再回过神来,他身边的夫人,就已经坐在那里开口。
她问道:“老爷,你说咱们到底要不要先替兰儿见见?”
宁家老爷子没有急着回答她的话,反而微眯着眼,牛头不对马嘴的这样来了一句:“事有蹊跷。”
宁家老夫人闻言,不禁怔愣一瞬。
顿时,她心里惊慌,面上却是一脸懵懂的望向他道:“老爷,可是这其中真出了什么事了吗?”
这一次,宁家老爷子听了她的话,倒是非常快速的回过头,然后对她说道:“不一定。”
“若是现在咱们才断定,怕是还言之过早。”
“且看着吧,只是咱们要抓紧了,必定要在这一个月之内,咱们全家全部往外围转移。”
宁家老夫人尽管不太懂宁家老爷子这些话里的意思,但他们身在战乱年代,该有的警觉,那可是必须得有的。
眼见自家老爷子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也不便在多问。
只是,最后,她来了一句,“那这个陈家的小少爷,咱们今天还要见吗?”
宁家老爷子闻言,不禁沉吟一瞬,说道:“见!必须得见!”
于是,他们宁家有了老爷子的发话,之后待客的事情,则是很快便交给家里的下人们去安排了。
不过,在此之前,真要仔细说来,他们宁家与这京城的陈家也是颇有渊源。
毕竟,当年他们宁家最初发家时,也有陈家的老祖在背后帮衬。
只是最近几年,他们这边时局不对,渐渐地,这些世家之间也便开始一个赛一个的生疏。
如今,他们宁家昔日老友幺子前来造访,无论如何,宁家老爷子都要在自家府宅里对此好生招待一番。
况且,这陈家小公子,据说在他们家里可是受尽疼宠。
宁家老爷子在这里装得深沉,但其实也是想要知道就这么一个在蜂蜜堆儿里长大的小少爷,在他的女儿面前,他究竟能不能为她撑得日后大梁。
果不其然,陈卫东一登门的时候,给人的印象便是完全不同于陆建国硬朗的一粉面小公子。
宁家老爷子暗暗将这些比较看尽眼里,却是并未急着开口出声有何说辞。
倒是那陈卫东似是年轻气盛,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
他一来,便十分刻意的在那里想要执着的表现自己。
当即,他对宁老爷子一抱拳,说道:“宁叔,咱们两家真是许久都不曾有过来往!”
“不过,今日登门一趟,却是真叫我惦记好久!”
宁家老爷子听了他这话,心里不悦,面上却是一拍和善的,不动声色。
他在那里轻笑一声,说道:“哦,是吗?陈家幺子,卫东小少爷,我们这……都许久不曾来往了,但也应该是比较正式的第一次见吧?”
宁家老爷子此番话的言外之意无外乎是,既然你和我都不熟,那么便不必来费这个闲工夫,专程和我套近乎。
然而,这时的陈卫东眉眼不动,仿佛完全听不懂一般,仍旧在那里高谈阔语道:“宁叔,实不相瞒。正是因为我们两家许久都未曾来往,在十分偶然的一个机缘之下,我乍然之间得见贵府闺秀,才不禁感叹其玉面玲珑,当真是如同天仙下凡!”
“于是,我便对贵府的宁家二小姐,宁兰,从此便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我无意之间探听她的消息许久,如今,这不一得知宁叔你们家有招婿的意思,这才马不停蹄的赶来毛遂自荐一番。”
不得不说,单凭陈家幺子这么番舌灿莲花的功夫,宁家老爷子坐在当场听,没有一下就激起满身的鸡皮疙瘩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此刻,他正打算待得事过之后,也便把陈家幺子的这些吹捧的话,且当作一番随风即散的笑话来听。
却不想,这事情的发展往往容易出人所料。
在这一天,他言辞委婉的拒绝了陈家的小少爷之后,不曾想,竟是不知这其中到底有哪点不对,似是一下子就激起了这人的逆反之心。
在陈卫东看来,你要是觉得我和你女儿不合适,那我就偏偏就得让她觉得我今生就我这么一个良人!
你宁家这时不是正想方设法的想要摆脱国内的困境,赶紧脱身到外面避难,那我陈家也不妨东施效颦,反正大家都家大业大,玩儿得起。
最开始的时候,陈卫东追求宁家二女宁兰的手段,无外乎于俗套的想方设法制造各种各样的偶遇。
然后,等他这一套玩儿得差不多了,人家宁家二小姐也已经彻底规规矩矩的闭门不出了。
而这会儿,他正在那里纠结着法子,想要再见一见宁兰呢。
却不想,他竟然顺藤摸瓜,机缘巧合之下,揪到了宁兰和外面的一个野男人有过于密切的关系!
好啊!好啊!真是好啊!
当时的陈卫东只觉得自己的一腔真心被人辜负不说,还差点儿就要喂了狗。
要不是他在处处相邀,又被屡屡拒绝的情况下,心思敏捷的察觉到那宁家二小姐有瞒着他的事,不然的话,这样下来,他头顶上悬着的那一顶绿帽子,怕是真就要戴稳。
陈家小少爷在得知这个事情之后,自然当即就不乐意了。
他立马就叫人抄上了家伙,准备去找在外面和宁兰主动勾搭的姘头狠狠的干上一架。
但这个时候,方才得知消息的陈家小少爷的父亲,竟是一下就派人把他给拦下来了。
然后,他们父子两个凑在一块儿,那一天,也不知道究竟钻研了什么事情原委。
只不过很明显的,之前那陈家小少爷一片赤诚之心决心要追求宁家二小姐的风向渐渐地就变了。
刚开始的时候,在这已经开始陷入动荡的京城里,或许还没几个人能察觉出来。
但等到时间稍稍一久,约莫七八天过去,不用旁人提,就连宁家人本身都已经看了出来。
正当宁家老爷子在得知这一消息,刚要暗自替自家女儿松一口气的时候,却不想,也正是这时,找上门的麻烦来了。
当然,最开始的时候,这些所谓的麻烦,还没胆敢一下就招惹到他们宁家。
而这事情的真正蔓延,还是要从陆建国那据说是和他有过媒妁之命,父母之言的未婚妻说起。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徐永芬能被陆建国这样光明正大的给带回部队里的时候,她的心里正是无比雀跃的。
她总觉得自己这一趟历经千辛万苦的赶来京城,决心投奔的这个人是投奔对了。
不然的话,她一个从乡下出来的少女,如何能够轻易得见这京城的大好风光?
再者,她专程过来投奔的这个人,现在可不是普通的京城人,而是身上有功勋在身的军人。
她都知道了,他是他们这儿的营长。
她只要一直能安心待在这里,等着他娶她,真是想必不用多久,她就能成为那人人羡慕的官太太了!
不得不说,徐永芬的这一番想法真是十分之美好。
然而,现实的打脸,总是来得让人丁点儿都猝不及防。
她原以为她在这部队里所听见的那个宁家二女和陆建国两个人之间的微妙关系,不过是他们这些士兵们无聊之下,口头所传闻的风言风语。
但不曾想,直到某一天,她在营帐内,得见宁家的那个女人披戴着一身的月光,娴静着眉眼而来。
当时,哪怕是她这个女人,也不得不被她那样的倾城之姿给生生地震撼到了!
那时,她正躲在一棵枝叶茂盛的槐树阴影底下偷看。
不知不觉间,她的手便已经深深地抓破了树皮。
而她的脸,此刻所扬起的则全是嫉妒的扭曲!
嫉妒吗?没错,她就是在嫉妒!
狠狠的嫉妒!
嫉妒那个女人她凭什么可以出身在宁家!嫉妒那个女人她凭什么又独得老天的厚爱,竟是叫她同为女人,都不免自惭形秽!
当然,她更嫉妒的是,陆建国那个不过和她一个村里出来的男人,何德何能,他就能有这样的气运!居然能得那样女人的真心,叫她看向他的目光里,也满满的全是爱意!
可以说,这时候的徐永芬她几乎把她那最丑恶的一面,已经深刻的烙印在了她那张羞于见人的脸上。
她愤恨!她不甘!
陡然之间,她竟是觉得宁家二女那样的身份,她应该也可以拥有!
而这时,不知是不是她内心深处所潜藏的那个魔鬼已经听见了她呼唤他的声音。
徐永芬在那大树荫下刚目送着陆建国和那宁家二女渐渐远去,她这一转身,倏地,她的面前,竟然出现了一抹极为黑暗的人影!
当时,她整个人都在那里被吓得颤抖了。
一双瞪大的瞳眸里,险些直接被惊吓出泪来。
好在,她也明白她自己刚才的那一番行为,就已经属于偷看,还知道及时捂住自己的嘴,没让它太过惊讶的而发出声来。
这时,等她站在原地,缓了好一阵之后,才心虚着,一边听着耳边传来的自己胸腔之中那如同阵阵擂鼓的心跳声,一边咬了咬唇,张口问道:“你,你……你是谁?”
徐永芬的这句问话,并没有得到特别清晰的答案。
她只见那个人在树荫底下,只趁她不备的赛了她一个纸条,便赶紧趁着夜色走了。
而这会儿,徐永芬站在原地,在经受过那样的惊吓之后,整个人还来不及稍作回神呢,又被她自己手中的那张纸条给弄得彻底怔愣住。
她看着纸条上面所写的那一两行字,不由纠结抿唇。
这些字的写法,她都很熟悉,可惜,她却没几个认识。
她垂眸,不禁想着,早些时候,也正是有人给她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在她乡下的那间屋里留下纸条,让她上京城来。
说是让她上京城来寻亲,保证她只要肯让自己心中的那人娶了自己,便保证她以后定然会大富大贵。
最开始的时候,徐永芬对这种说法自然是不信。
但她却是当自己试着走出村子,然后试着在某些有过新政府驻军的附近,谎称其家属,打听了一下陆建国的名字。
果然,她知道她心上的那个人已经在京城这里发达了。
而他在发达之后又为什么迟迟不肯回来娶她?
于是,徐永芬这一路上几乎是抱着这样的心态,一路上翻山越岭,历尽艰难险阻,终于抵达了京城。
而她在来了京城之后,竟是也果然看到了让她如此痛心的一幕。
想到此,徐永芬不禁赶紧低下眼睛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纸条。
那上面所写的那么一串,徐永芬只堪堪认得那上面的两个字,“逃”和“散”!
半晌之后,徐永芬终是抿唇咬牙,暗自觉得自己已经将那人专程递给她的纸条领悟到了精髓,便也赶紧偷偷摸摸地像是做贼一般,把那纸想办法给直接烧了。
又过了几天,宁家人已经在做最后的转移的打算。
与此同时,宁家老爷子眼看着自家在京城最后这一段时日的相安无事,再想了想自己那如今已经安分许多的二女儿,便已经渐渐歇了要在他们走前给她招婿的心思。
现在,他只求,他们宁家在三天后彻底转移出去的那么一趟,能够好好地,抵达纽城便好。
其它的,他已经别无所求。
而这会儿,宁家几位小姐的闺房内,宁玥正在那里弯身劝慰着自家的二妹。
她对她说道:“何必呢?这么纠结?咱们一家又不是永远的就扎根国外不再回来了。咱们呐,这只是暂时的出去避一避,短则三五月,长则也顶多不过一两年。你这又是何苦这般纠结的样子。”
宁兰端坐在梳妆台前,听到自家姐姐嘴里所说的,她又何尝不知道,理是这么一个理,但她也没办法,是她情感上放不下。
她现在只要一离开了陆建国,浑身上下对他简直是哪里都想。
她感觉自己已经被一个名叫做陆建国的海洋包围了,连她的一呼一吸都已经全部是他。
宁玥见她这么副样子,终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开口对她劝。
毕竟,她和许家少爷两个人倒是一路走得风调雨顺,顺顺当当的。
打从她跟了他开始,他便一直守在她身边,倒是也很难叫她尝到一个思念是什么滋味儿。
不过,如今,她看着自家二妹这么副样子,自己心里到底也有些不忍。
好话说了几句,她也不想再劝,思来想去,也只是决定,准备趁着他们离开之前,干脆开诚布公的在跟陆建国那人再好好地商谈一番。
不料,这后面几十年的偏差,就刚好发生在距离他们即将转移去纽城前的这几晚。
从距离他们离开京城还剩的最后两天起,就像是在预兆着什么一般,天公一直不作美。
哗啦啦的大雨,一直在不停地下着。
从远处看,这仿佛一道道朦胧的珠帘,在似是而非的隔断着京城的一切。
这一晚,徐永芬知道,陆建国他们部队里面的人又要出去打仗了,按照之前他们所商量的那些,她自然要被留守在营地里。
但是,偏偏这一次,陆建国这人并没能如她所愿。
他在临走之前,便对她说:“我最近趁着闲暇时候,在京城最好的地界已经给你挑好了一处宅子。等到这场大雨停了,你就马上可以搬过去住。”
“你一个女人,住在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儿在的地方,这一天天的,终归是有些不方便。”
徐永芬摩挲着袖口起身,站在营帐内。
此时,她双眼有些昏暗的紧凝着陆建国,然后,开口问:“如果……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愿意搬过去呢?”
“还是说……还是说……陆……陆大哥,你在京城发达了,就不愿意再娶我……”
陆建国这会儿沉默着,没有立马接上她此时的话。
他似是站在原地想了一瞬,然后才重新抬眸对她道:“是,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娶你。”
“以前不会,现在不会,未来也不会。”
“咳,当然,也不是你就真的那么不好……这一切只源于我从来都不喜欢你。你应该值得去配上一个比我更好的良人。”
陆建国既然已经开口说了这话,那几乎就是要等于打碎徐永芬心目当中全部的希望了。
她在那里踌躇一阵,然后红着眼睛,开口道:“可是万一我再也遇不到呢?建国哥!”
“我觉得你就是我这一辈子能遇上的最好的良人!再说,我们小时候,我们以前,相处得不是挺愉快的么?”
“而且,我是你的未婚妻!就算你没答应娶我,可是你们陆家已经答应了的啊!”
“还是说,难道你忘了,当年你们陆家落难,从京城逃往乡野,是谁!是谁的父母对谁伸出的援手?”
“建国哥,如今我别的不求,只是一心想要嫁给你!难道只这一点,如今你都要拒绝我,都办不到了么?”
徐永芬这个时候的面容已经彻底的花了。
她在那里无声流泪的只为委曲求全,却不想,陆建国竟在这时又来了一句,“抱歉,如果你一直这样,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一个挟恩以报的人。”
“如若你真要我还那些恩情,那我陆某人今天不妨在这里答应你,可以用其它方式!但唯独嫁娶不行!”
蓦地,徐永芬渐渐冷静下来,开始无神的睁大了她那一双布满委屈的眼。
陆建国见了她这一副模样,不由得皱眉抿唇。
他正想开口再宽慰些什么,却不想,他们营长外面出去征战的号角已经吹响,他在这里已经再也耽误不得。
没办法,陆建国只能没有再多停留的,转身就走。
而他留给她的,似乎永远也只能是那么一抹一转身,就变得无情而又冷血的背影。
徐永芬这时躲在陆建国的营帐里,不免抱膝痛哭了一阵。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隐隐听到外面有女人所传来的声音。
待她仔细凝神一听,果然是宁家的那个女人过来再找陆建国没错!
想到这里,徐永芬不禁凝神眯了眯眼,仔细地收敛住了自己的呼吸。
随即,她又暗自在自己心底骂道:没门儿!我不能和陆建国在一起,你个贱人也胆敢休想!
宁兰这时候在陆建国的营帐里找了半天没有找到人,猜是他们该是又要出征,没一会儿之后,也便就放弃了。
于是,她也缓步走到了陆建国的营帐里,在这里环视一圈儿之后,便叫他的守卫给他留个口信,说是让他明天晚上来码头上见她,他们宁家马上就要走了。
几乎是立马,躲在暗处的徐永芬很快便想到了那个人交到她手上的那张纸条上所写下的一个“逃”字。
紧接着,她在转念一想,是不是只需要她从中动作,不过明天晚上他们两人就立马得分散。
可是,徐永芬咬唇,又有些想不通。
在她看来,如果宁家人要从这里逃走的话,那他们这对男女不就该散了么?
这些人还闲得无聊把那张纸交到她手上算个什么事?
还是说,宁家人胆大包天的要带着她的建国哥一起逃走?
徐永芬暗暗想到这里,不免在心中微惊了那么一瞬。
但是她在那里等着等着,竟是见方才进来的那两个守卫开始原地交头接耳。
她从他们两人疑惑的神色上扫过,竟是半分都没有怀疑自己其实已经被发现了。
当然,宁家二女拜托给守卫传达到陆建国那里去的话,他们自然是已经办到了。
只不过,就在第二天,陆建国拖着一身疲惫的身子回来,却是想不到徐永芬这个女人,竟然还待在他们这儿。
而现在陆建国已经无暇再去应付她。
毕竟,他已经从自己部下那里收到了宁家人在今晚就要走的消息。
这一晚,京城落了几天的磅礴大雨,直到今天,总算是稍微小一点儿了。
天上的雨,下得缠绵,它似乎是专门为了来让人在这种时刻依依惜别。
待到约定的时间,陆建国已经去到了宁兰所说的那个码头。
但他却是在那儿等了半天,也依然没有见到人。
直到他眼皮直跳,心里的担忧,一点一点的开始下沉,干脆,他忍不住了,直接抓了一个附近的船夫,在那里问。
“你们知不知道今天晚上有一个大户人家会从这里坐船出行?你们有没有看到他们人,没道理他……”
未等陆建国将这番话说完,熟知这里地形的那些樵夫很快便为他解惑道:“你所说的该不是咱们对面的北码头吧?”
“这里是南码头,兄弟,你走错地方了。”
这个时候,陆建国听到那樵夫的话,不由得怔愣一瞬,然后待他立马抬眸顺着那人所手指的方向凝神去看,可不,对面那一艘商船,的确是有着不少的来往行人。
而他在经过仔细回忆一番之后,也的确是能够确认,兰儿让他来的地方就是南码头。
他没有走错路,但这两个码头如今的情境又是怎么回事儿?
不待陆建国细细思索一番,他终于在这一片寂静之处,听得了一阵不小的动静。
他耳朵一动似是听到了熟悉的提枪声。
他眼神再一凝,果然,再待他转过身来的时候,这周遭的樵夫都已经全部不见了,独独所剩下的只有那一艘不知从哪里行来的孤船。
而就在那艘孤船上,此刻正被捆绑着他所再熟悉不过的人。
陆建国当即皱眉一唤:“兰儿!”
宁兰被人捆在椅子上,此刻也不禁一个劲儿的冲他摇头。
俨然,陆建国这边此刻已经陷入了最危险的时候,恰巧,也就在这时,宁家的商船附近,宁家人终于发现了他们家的二小姐已经和他们走失不见了!
然而,这个时候他们发现得俨然有点晚。
宁家老爷子刚想开口叫嚷着让舵手停船,却不想竟是被他身边的夫人红着眼睛,抬手一拦。
她对他痛苦的嘶哑着声音唤道:“老爷,不行了!没用了!我们家的兰儿,八成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不然……你看那边!”
宁家老爷子在自家夫人的这番指使下,赶紧顺着她所手指的方向抬眼去看。
却不想,他这一看之下,竟是大惊!
距离他们宁家商船约莫五百米远的对岸,竟是有密密麻麻的机枪在对准着他们。
要不是他们宁家人大都心理素质好,怕是一上船遇见这个排场,整个人都要给吓尿了。
但是宁家老爷子此刻惊讶归惊讶,不管怎么说,他也终究是要想办法把他女儿给找回来的。
这个时候,宁家老爷子无疑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颤抖着嘴唇,在那里问,“玥儿,君儿,你们两姐妹快过来帮我看看,咱们家的兰儿,是不是就在这码头的对岸?”
“那现在正用枪对准着我们的,是陆建国的人,还是……敌军?”
宁家老爷子在问完这番话之后,其它的便没再多说,反倒是宁玥和宁君此刻正一左一右的哭趴在他的腿边说道:“爸,那就是二姐(妹)!”
“但是……我们真的不能过去!不能过去!那边是敌军!敌军!我们一旦过去……我们宁家就……全完了!爸!”
宁家老爷子听到他们宁家这剩余的两姐妹的话,都有些不信。
缠绵的夜雨里,他此刻不禁颤抖着身子,好生站起了身,然后猛地摇头,往后退了两步。
接着,他用力拉拽住自家夫人的手,在那里说:“夫人,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那两个调皮的女人所说的鬼话,你竟然也信?”
“我们兰儿可是就在那边!就在那边!只要我们过去!只要我们过去!”
宁家老爷子自诩男子汉大丈夫,平日里为人处世无不一身严肃形象,可是这时,他竟然已经少有的红了眼。
甚至,就在他那日益苍老的面颊上,还无声地淌出了几滴泪来。
似是沉寂半晌之后,宁家老爷子,竟猛地站在那里开始朝着对岸呼唤:“兰儿!”
“兰儿!”
几乎是宁家老爷子刚一张口,敌军这边就已经有人不由分说的把子弹上膛。
他们的枪口此刻已经全都对准了宁家人,只需他们的头儿,一声令下,这时候,他们便可以将这富商一家,一网打尽。
“嘭!”
在一片寂静声中,不知是谁,手里的枪走了火。
然后,紧接着,那群人像是已经得了命令一般,已经开始了对宁家人的尽数射击。
不过,还好,宁玥他们一直守护在宁家老爷子的身边,他们距离又远,躲避得又快,这会儿,倒没什么人真正受伤。
倒是他们上上下下的宁家人,俨然已经在这一晚,受了不小的惊吓。
不知过去多久,宁家老爷子都始终整个人颓丧的呆坐在甲板上,在那里低音喃喃,“兰儿,兰儿,我们宁家的好女儿,我们一家人都会在这边等你,一直……等你!”
话说回来,陆建国这边,却是在察觉到这些人如此大胆的手段之后,不禁在那里鄙夷:“你们这些人真是不愧自诩为小人。本来这一切只需要我们两军对垒就可以了,但你现在竟然不惜花这样大的代价,诱我出来,孤军御敌。真是好手段!”
“哈哈哈!陆营长,你绝对是想象不到吧?都这个时候了,本该我们旧政府的乱军部下潜逃出城,却不想就在这偌大的京城里,竟还有一家富商和我们抱着一样的心思!”
“啧啧啧,你说我们乱军是不是和他们这一群人志同道合啊?”
“不过呀,陆连长,偏偏这里面就数你最不该!最不该和这些不讲道义的人在一块儿厮混!哼,不然的话,你今晚大可看看,他们这都要暗自潜逃出城了,可有想过那么一瞬间是要一起带上你?”
他们敌对那方为首的人当中,对陆建国嘴里所散发出来的讥讽,很明显的不以为意。
尤其是,他的手里此刻更是有了他陆建国这样在乎的一个人质,可以说是,随时随地面对他的挑衅,都猖狂至极。
不过,显然,这个时候的陆建国也懒得跟他们废话。
他脑子里这会儿所想的只是到底要怎样才能将宁兰从他们这一群人的手里毫发无伤的解救出来。
然而,正当他思索的这会儿,那领头人却是不由得笑了。
他在那里讥嘲道:“不要再寻找机会了,陆营长!这么短的时间,我们这些人能把你在这里堵住,说来说去还真是得好好地感谢一下几个人。”
他们这群人当中为首的那人嘴里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扬手示意,将今晚到他们这里所造访的贵客给请上来。
未等陆建国有什么反应,被束缚其中的宁兰见了他们这当中的其中一人却是忍不住瞳孔一缩。
她在那里一边努力挣扎,一边准备破口大骂。
她还真是想不到,陈家的小少爷居然是他们这群乱军里面的人!
陈家!陈家!
不用说了,他们一定是在他们背后恣意作乱的人!
这群恶魔一见宁兰那样一副宁折不屈的样子,不由渐渐地都被激起了一股征服欲。
自古以来,英雄配美人,他们今天搞这一出所打的主意除了是为了粉碎掉陆建国这边的作战计划以外,然后再打算让他分心之时,好好地当着他的面,品尝一下他所宝贝的这个女人的滋味儿。
可是,他们见着她这么一副死活不肯配合的样子,久而久之,自然也是有了怒火。
尤其是陈卫东,他可真是费心费力的追求了她好久了。
然而她竟是谁也看不上,一颗心就耗死了一样紧贴在那陆建国的身上。
陈卫东想到这里,不由得恨着一双眼神,往陆建国所在的方向盯了几眼。
而与此同时,徐永芬那个女人,竟然也被他们不知用什么手段给带了过来。
她在那里不停地红着个脸挣扎着,压根儿就不敢让陆建国见到这副模样的她。
毫无疑问,她是在担心,担心他知道真相之后,会以为这一切也有她参与的份儿。
然而,殊不知,她真是天杀的冤枉啊!
明明她大字都不识几个,这些人还真是铁了心的非要拉她下水!
没办法,徐永芬挣扎不过,也只能被绑着来了。
她在被押到宁兰那女人身旁的时候,她很明显的臊红着脸,感受到那个女人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滞了一瞬。
不过,这会儿的乱军首领把他们两个女人都带上了,无疑是为了增加牵制陆建国的砝码。
同样的,这时那个首领也感受到了陆建国朝他们这边所投来的危险眼神,却是不禁在那里笑道:“怎么?陆营长!刚才你的那一份对我们的义愤填膺,在看到这两个女人的时候,就转眼变成难以抉择了!”
“哈哈哈!真是好啊!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倒是让我在今晚不妨好好看一看,这两个美人之中,你到底该如何选?”
乱军首领这话音一落,站在他身旁的陈卫东便不禁冷着脸色嫌弃,“你让他选?他还能怎么选?”
“不就是左边那个丑陋的女人就是他的未婚妻?倒是他心子野,连本少的女人竟然都敢抢占!”
徐永芬听到陈卫东那样一番讥讽人的话,不由狠厉着眸光瞪他两眼。
而陈卫东被她那样的眼神一看,心气不顺,不由分说的,大步走过来,直接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地狠狠一声,同样也换回来徐永芬那更加不甘的怨怼眼神。
“好了!”乱军中为首的那人似是快要看够了这样一番男人女人争抢吃醋的戏,开始在那里挥手招呼道。
转眼,他便对陆建国说道:“陆营长,我们今天在这里恭候你的大驾,可不是真的仅仅只为了让你闯一闯这美人关!”
“更重要的是,我相信你,也绝对不会打任何没有准备的仗!既然,你今天都已经来了,相信一直跟在你身后的那些部下,也都在你周围吧!”
“事已至此,不妨让他们也都跟着你一起露个面!咱们今晚再在这里交一次手!”
“而至于这两位美人儿,谁胜归谁!”
那个人的最后一句话,简直就像是一个信号弹一般,猛然的,被人抛射到空中。
然后伴随着“嘭!”地一声,他们这边的人居然一不小心走了火。
紧接着,便就是无数的子弹对撞声,喊打喊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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