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道长来的时候有两辆车,一辆装着他和两个道童,一辆装着行李。
沿途三个人的活动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是突然有一天,林淡就去问林大伯:“大爹,你知不知道余道长马车上藏着谁?”
林大伯在庶务方面不通,但是当状元的脑子哪里会笨,在别的地方倒是很精明,他直接问大儿子:“蛋蛋什么时候发现的?”没错,他早就看出不对劲了,可是余道长他们做得隐蔽,他自问自家对余道长,甚至是整个道门都有那么点恩情,余道长不至于害他。一些小忙,他是愿意帮的。而且,那藏在里面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不过,两个儿子的脑子未必比他笨,但是见识不够多,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事实上,林淡能看出马车上多一个人,他就已经够惊讶的了。
谁没有经历过十几岁的年纪呢?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大部分都粗心大意,就连他也是经过了官场的多年历练,才变得稳重起来,却也还谈不上心细如发。
林淡是在车子离开京城后第二天发现的异常,第三天确认的事实。
这会儿他见林萦还是一脸迷蒙的样子,小声说道:“你注意观察余道长他们。”
林萦表示不服:“你说藏了人之后,我就很注意在观察了,我还直接上车观察了!”
林淡只能给他掰开了细说:“你看余道长和两个道童,一天吃的用的能有这么多吗?他们没一顿吃完,都会多准备一点,说是两个孩子长个子不经饿;确实,这个年纪的孩子,一天吃的不少,但是他们拿的都是些饭菜,我们不是没准备点心;如果只是中间防止肚子饿的话,吃点心不是更好吗?为什么拿那些凉了就不好吃的饭菜?”
没错,因为林淡的关系,他所在的地方,永远不会缺少吃的;而且以他的这点消化能力,准备的还全都是口感绵软的,适合小孩子吃的食物。几乎每天林淡下车之后,都会自己弄食物,样样都精致无比。
就林萦自己而言,要不是他顾虑着自家大哥会饿肚子,他都恨不得把那些点心都一扫而空。当然,林淡准备的点心其实数量不少;哪怕是余道长再带两个道童,饿了也足够吃的。
林萦还是想不明白:“那人藏那儿呢?”
林·奸商·蛋蛋对这点太了解了:“车厢能藏人的法子多了去了。等定下来了,队伍里有木匠,哥让他给你做几个车厢看看。”说起来他是先得做几个车厢备着。总体来说,藏人的车厢比较难做,基本上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但是夹带一点东西的车厢,这个就要简单很多。
他上辈子虽然不敢把家人搬离京城,但是自己倒是经常进出京城。当初他是重点关照对象,想给他使绊子的人多了去了,每次他乘坐的马车都被检查得格外严格。可是做生意的,尤其他后来稳定下来之后,一直都在追查仇人,怎么会没一点秘密和暗手?他对这方面很是下了一番苦心钻研。
“好。”林萦完全没疑惑,为什么自家大哥竟然会懂这些。在他看来,大哥就是什么都会。这次要不是受伤,案首哪里会是胡澈?
林大伯看两个儿子说话,恍惚间竟然有一种自己儿子没被换芯子的错觉。小儿子对大儿子一向言听计从,大儿子在小儿子面前,也一直很有威信。
这时候林大伯娘端着一个果盘进来,问道:“你们父子三个说什么悄悄话呢?”
林萦赶紧上前,从他娘手里抢过果盘,顶着一张严肃的小肉脸,道:“娘,这些事情我来就好,您坐着。”出门的时候他可看到了,娘准备了两根藤条,一根放箱子里,一根随身带着!
明明是拍马屁,一个果盘也没多重,从门口走进来又没几步路,偏偏因为他这幅表情,让林大伯娘十分受用:“乖,还是咱们虫哥懂事。”
不懂事的林大伯和林蛋蛋低头喝水。
外派赴任,他们身边能带的人不多,做事自然没有像在自己家那么方便。但是林大伯娘不至于身边连个端果盘的丫鬟都没有。她亲自端过来,不过是怕父子三个在说什么不方便外人听到的话。
一人一碟子水果摆上,各自尝了一小块,林淡接着说起刚才的话题,问林大伯:“是国师大人么?”
林大伯嘴角一弯,不过话说得很保守:“我是这么猜的。”余道长别看为人和气,但是在道门中的地位绝对不低;能让他恭恭敬敬的人物,掰着手指头都能算得出来。而他算来算去,也就是一个国师。说起来,丹药的事情,似乎并没有闹大,不过林淡手上可供学子借宿的房产确实在增多。
道门在开始的时候,暗地里做些清理,方便控制局势是对的。但是接下来应该就是大动作了,怎么国师反倒跑了出来了呢?所以他就有些想不通。
林大伯娘一点都不惊奇:“现在晚上天气还凉,我给国师大人送了两床被子过去,也不知道国师大人什么时候愿意下车来?”
林萦的表情几乎和暖手捂是一样的。全家人都知道,就他不知道,似乎就他一个蠢货……不,他还有暖手捂作伴。
“暖手捂……”
趴在林淡脚上的暖手捂看到林萦伸过来的手,就转身蹦跶走了。别看它长得胖,动作却很利落,一蹦直接蹦到林淡的身后,抬起爪子往凳子边一搭,把脑袋靠在林淡怀里,蠕动着三瓣嘴,警惕地看着林萦。
林淡摸了摸自家蠢兔子:“三郎别闹,暖手捂胆子小。”
一家人说开了,心里面都有数。余道长究竟藏的谁,他们就当不知道,各自回房去睡了。
第二天,林淡跟着林大伯去做交接,重点就是盘库。
林大伯身边有一个能干的师爷,名叫郭文彬,人称郭师爷,曾经跟着一个林家人,一路从县令做到知府。后来林知府致仕了,听到林大伯要外派,身边缺个师爷,就把人给推荐了过来。林祖父亲自考校了一番后,点了头。
在任即将被调走的同知,姓刘;刘同知拿了各种账目公文,带了两个师爷,和林大伯一一对过。
郭师爷一个人的效率比得上对方两个。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账目公文什么的,不过是走个过场。账目做得再怎么花团锦簇,也比不了库房里的米粮金银。曾经有些地方,账目上粮满仓银万两,实际上库房里空得能跑马。但是下一任的官员也不得不接,因为在这些地方,这种事情已经能够算得上是约定俗成,只要不是特别倒霉,发生什么需要开仓放粮的事情,他们通常能够带着万贯家财走人,将手上的烂账交给下任。
刘同知倒并没有那么做,他也不敢。别说眼前的这位是吏部尚书的长子,他给这位挖坑,那简直就是自断仕途;就是来的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官员,他也不敢在这方面贪墨。吴州虽然是个太平地界,但是距离西南边界并不算远,一旦要打起仗来,肯定第一个往他们吴州这边借兵借粮;到时候他要是拿不出东西来,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所以刘同知在任三年,一直兢兢业业,虽然没做出什么功绩,但也没犯什么差错,这一回去了京城述职之后,虽然多半是平调,但应该能调到一个好地方去;如无意外的话,再过上三年,他就能变成从四品。
这就是大部分官员所说的熬资历。
同知负责分掌地方盐、粮、捕盗、江防、海疆、河工、水利以及清理军籍、抚绥民夷等事务。府库中有部分军械。
盘库一共盘点了三天都没出问题,但是最后到了军械这里的时候,迎接林淡他们的却是一些不成样子的兵器。
几乎所有的兵刃全都锈迹斑斑。林淡拿了边上的一把刀试了一下,根本已经被铁锈锁死,根本拔不出刀鞘。
郭师爷看到他这样,笑道:“大郎你体弱,还是我来。”说着,他就拿过林淡手里的刀,刀背入手就压得手一沉,用力一拔,也是纹丝不动。
林淡看着笑了笑:“郭先生一会儿回家,我让人给你炖一锅猪手汤来补补。”手劲小,以形补形。
敢笑话他没力气?他伤的是腿不能动弹,直到现在也不能快跑久站;但是手臂的力气他却在逐步锻炼,现在比不过老大哥,难道还比不过一个文弱书生?
林大伯拉长着脸,表面用力实则意思一下地扇了林淡的后脑勺一巴掌:“就你促狭!”
郭师爷倒是不以为意,抿嘴一笑:“不如大郎亲自给老郭炖一锅?”在加入这个队伍之前,他还从来不知道林家大郎不仅有才名有声名,竟然还有一手非常不弱的厨艺,想想沿途吃过的林淡整治的那些菜肴,他就对未来三年充满了期待。嗯,他一定要好好干,争取干到林大老爷致仕,那他就可以一直跟着吃林大郎的手艺了。
他们这边在做交接,胡澈却一直在京城,跟着他爹拜访各种友人。
既然胡澈身上已经有了功名,那他现在就算是个成人,应该要有自己的交际圈子了。当然,最初的交际圈,父兄会给他铺开,至于他能抓住多少,那就看他自己的本事。
这天,他刚带着一身酒气,从一个诗会回来,就被他爹提溜到了书房,丢给了他一个名帖,打开一看,顿时酒都醒了:“二皇子要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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