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和大祭司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表情就难看了,愤怒摇头,就算听不懂,但也能看出这老人是不欢迎他们的。
“他们在说什么?”江小暖低声问小张。
小张摇了摇头,为难道:“我听不懂,他们说的不是普通苗语,是生苗独有的话,只有他们自己人能听懂。”
一旁的司机出声了,“那老头说要报仇,大祭司不同意,还在劝他。”
“你能听懂?”小张十分惊讶。
司机点了点头,“我是苗人,以前和生苗接触过,能听懂一些。”
桑华表情很严峻,看起来这场仇怨化解不了了,对方来势汹汹,只怕是不死不休啊。
若是他和老大两条命,能化解这场恩怨,他心甘情愿,只求放过他妻子和两个儿子。
大祭司被对方的冥顽不灵气得不轻,跳起来骂:“你脑壳越老越不灵光,这些年你们寨子的人越来越少,你不知道原因?难道你真想看到寨子的人死光光?你对得起天神吗?”
黑脸老人表情更难看了,这些话戳痛了他,他是寨子的头领,统领寨子三十几年,三十几年前,寨子里还有五百多人,现在却只剩下四百不到了,还有很多是老人,年轻人和小孩很少。
再这样下去,寨子真有可能灭绝,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可他想尽了办法,也没法让寨子的人口多起来,他无能为力啊。
黑脸老人面无表情道:“灭绝也是天神的旨意,我们无怨无悔!”
“无怨无悔你个头,蠢的要死,老头领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蠢东西,好好的寨子让你给搞得一塌糊涂,你爹在世时,寨子多好,现在你看看成什么样了。”大祭司恨铁不成钢地骂。
他比这黑脸老人大几岁,又因为天赋出众,很年轻就接管了大祭司的职责,是以他和黑脸老人的父亲是平辈,教训这老头就跟训孙子一样。
黑脸老人不服气道:“我按照我阿爸的方法管理寨子,一点都不敢出错,变成现在这样,就是天神的旨意。”
“天神会让他的子民灭绝?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打死你个蠢东西!”
大祭司脱了脚上的臭鞋,跳起来抽黑脸老人,一边骂一边抽,黑脸老人也不敢还手,抱住头闪避,嘴里还在硬杠:“再打我要还手了,你只比我大六岁,别在我面前充长辈!”
“大六岁怎么了,你爹和我称兄道弟,你小时候还叫我叔,我不是长辈?狗屁不通的东西,只知道死搬硬套,不晓得变通,你懂不懂变通?懂不懂与时俱进?懂不懂日新月异?”
大祭司卖弄起了最近学到的新名词,虽然个子矮,可架不住他辈分高气势强,黑脸老人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憋屈死了。
“不懂,懂这些有个屁用!”
黑脸老人吼了声,一把揪过大祭司手里的臭鞋,随手一扔,给扔到山坡下了,他不能还手,扔鞋总行了吧。
但他忘了,大祭司还有一只鞋。
于是,单方面暴打又开始了。
“不懂就学,三十几年前和现在能一样?现在是新社会,是改革开放的年代,你那老一套行不通,你爹在的时候,外面打仗乱的很,山里才安稳,自然没人想出去,现在不一样了,外面花花绿绿,比山里好的多,年轻人守得住?你个蠢东西去外面走一圈,你也守不住!”
大祭司抽了几下累了,气喘吁吁地穿回了鞋,还有一只被黑脸老人身边的年轻男子捡了回来,恭敬地给大祭司穿上。
年轻男子身形高大,相貌英俊,虽然穿着苗人服饰,可气质看起来不像是山里人。
大祭司穿好了鞋,满意地看了眼年轻男子,对黑脸老人说:“你孙子比你懂事多了!”
这年轻男子是黑脸老人的孙子,名叫石龙,在外面上了几年学,还出去闯荡过,见识比寨子里的人多的多。
黑脸老人哼了声,还是不服气,他才不会觉得外面的花花世界好,乱七八糟的,还是山里清净。
“爷爷,天都黑了,让他们先进来歇息吧。”石龙劝道。
黑脸老人没说话,背着手就走了,大祭司冷笑了声,冲石龙说道:“你爷爷越老越蠢!”
“他老人家也是生气,毕竟我堂姑死得太惨了。”石龙口气很冷,他说的是普通话,还很标准。
桑华心里一惊,表情羞愧,冲石龙鞠了一躬,“是我教子无方,我现在把这畜生绑来了,我们父子随便你们处置,只求能放过我在港城的妻儿,他们对此事毫不知情。”
石龙厌恶地看向大少爷,花姑离开寨子时,他还小,但堂姑是寨子里最漂亮的姑娘,很多后生都喜欢堂姑,堂姑却鬼迷了心,和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私奔了。
可没多久,他婶婶,也就是堂姑母亲,心口一悸,吐了口血,婶婶当场就晕死过去,醒来后哭着说堂姑死了,而且魂飞魄散,死得好惨。
他爷爷和爸爸都很气愤,出去找了很多次,都没找到仇人,这二十年来,他们都没放弃报仇,谁知道仇人竟远在海对面,难怪这二十年来找不到。
石龙厌恶地看了眼大少爷,冷声道:“我没有权利处置你们,得我叔叔婶婶说了算,先进寨吧!”
桑华不敢再说话,神色凄然,寿总小声安慰道:“事情应该还有转机,老先生地位很高,他说话有用的。”
“嗯。”
桑华点了点头,他已经作好赔命的打算了,只希望妻儿无恙。
一群人进了寨子,这儿比大祭司那个寨子更破,也是木头房子,但年份太久,有些房子都没了门窗,黑洞洞的窗口,风不住往里吹,这种房子完全不能御寒。
房前有一些老人坐着晒太阳,满脸皱纹,穿着破旧的苗族服饰,江小暖看到了几个老太太的耳朵,吓了一大跳。
那已经不能称为耳朵了,耳珠被扯成了长条,她凑近了些,看得更清楚了,这边女人的耳环很古怪,是镶嵌在耳洞里的,然后一点点扩大,耳洞变成了真正的洞,两边的肉拉得越来越薄,越来越长,有些老太太的耳朵扯到了脖颈处,看起来特别吓人。
江小暖皱紧了眉,觉得自己的耳朵隐隐作痛,这样的耳洞有必要吗?
真的不觉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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