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匡牧人两手插在裤兜里,没有回答宋夫人的问题。
宋文哲扶住宋夫人的肩低声道:“妈,你怎么了?”
宋夫人转向他:“文哲,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夫人煞白的脸色令宋文哲心中很疑惑,他看了匡牧人一眼,咬牙切齿说道:“这个人叫匡牧人,就是上次打伤我的人,今晚应该是爸爸邀请他来的。”宋俊豪生日宴的客人名单大部分都是他拟的,他没有邀请却能进来的人,必然便是宋俊豪本人请来的,例如秦子夜。
“姓匡……你爸爸邀请的……”宋夫人喃喃自语,宋文哲能够明显感到她的身体僵硬了。
“妈……”
“这边好热闹啊。”今晚的寿星宋俊豪出现在了小花园中,他依旧杵着拐杖,身姿挺拔,身边跟随的人是神容和善的梁衷。
“爸。”一看见宋俊豪宋文哲便收敛了。
宋俊豪只用余光看了宋文哲一眼,便与卢冬彦和苏瑾瑜都打了招呼,然后对秦子夜温和的笑道:“招待不周,秦先生请不要介意。”
“宋先生言重了。”秦子夜微微颌首,他不明白宋俊豪为什么会亲自发邀请函给他,又对他这么客气。
卢冬彦和苏瑾瑜似乎都与宋家的生意有关,宋俊豪跟他们两个聊起了生意上的事情,僵冷的气氛稍稍缓和。
“宋先生,”匡牧人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告辞了。”
他用了“我们”,意思很清楚,不是他一个人。
宋俊豪道:“去吧,我与卢先生和苏公子都还有事情要谈,也没有时间招呼你们。秦先生,还有你这位朋友,欢迎你们下次来玩。”
匡牧人带着秦子夜跟林云非走了,平日里脾气来了连宋俊豪也照样顶撞的宋夫人,却是破天荒的半分也没有为难这个曾经差点把亲儿子打死的人,只是在匡牧人走后,一直偷偷看着他的背影。
她的目光中,有难抑的恐惧。宋俊豪虽正与卢冬彦两人笑谈,却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离开小花园后,匡牧人带着秦子夜和林云非绕过了大厅,从一条安静的走廊前往停车场。
匡牧人问秦子夜:“开车来的吗?”
“嗯。”秦子夜回答,随口问,“你呢?需要我送你吗?”
匡牧人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对听筒那边的人说:“我先走了,一会儿你自己回去,不用管我了。”
秦子夜取了车,匡牧人坐在副驾驶座。车子开出宋家的大门,一路上都很安静,林云非坐在后座上看着前面的两个人,好几次张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就什么也不说了。
秦子夜把林云非送到他家楼下,跟他道别,问匡牧人:“住哪儿?”
匡牧人拉开车门,“我来开吧。”
秦子夜没说什么,跟他换了座位。
匡牧人把车开到了秦子夜不太熟悉的区域,从导航上的地图里看这个地方离皇冠倒是挺近的,不过正好挨着皇冠所在的商业区,不在商业区内,所以房租应该不贵。
匡牧人把车停在路边,松了安全带,说:“我就住在楼上。”
秦子夜从窗户里往上看,发现这是一栋挺高的单元楼。他想起了匡牧人刚才那个电话,脱口道:“我可以上去坐坐吗?”
匡牧人刚把车门打开,闻言看过来。秦子夜安静的看着他,匡牧人说:“行。”
单元楼一共有十九层,匡牧人住在十七楼。这栋房子临街,一天到晚都能听到街上的车辆声,但晚上也能看见外面漂亮的夜景。
街上灯火璀璨,就像一条发光的长龙,秦子夜从窗口收回目光,说:“这里挺好的。”
匡牧人笑了笑,倒了杯温水给他,自己在沙发上坐下,“是啊,有时晚上睡不着,可以看看夜景。”
“你晚上有睡不着的时候吗?”
“有。”
秦子夜差点就要问为了什么睡不着,却没有问出口。他转目打量这个房间,这是个明显的单身男人的房子,门口只有一个码的鞋,桌上有几个喝完了的功能型饮料罐子。
“我可以四处看看吗?”秦子夜问。
匡牧人道:“当然。”
秦子夜起身,参观这个不大的房子。
厨房里很干净,冰箱里有少量的菜,看来匡牧人偶尔会在家里自己做饭。洗手间很小,连着浴室,秦子夜注意到了洗手台上只有一副洗漱用具。卧室有十坪左右,虽然不大,但因为匡牧人放了一张单人床,而显得很空旷。
秦子夜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匡牧人在他身后。
秦子夜看着那张床道:“为什么是张单人床?”
“租的时候房东准备的是双人床,但睡了两天就坏了,这是我买的。”匡牧人回答。
秦子夜道:“不会小吗?”
说完之后,他才意识到这句话可能会产生歧义。
就听匡牧人说:“两个人的话大概会挤。”
秦子夜回头,匡牧人高大的身体将客厅的灯光遮挡住了一部分,背光处,衬得双眼更加深邃。
秦子夜想,如果他现在发出一些暧昧的邀请或暗示,或许他今晚就能亲身体会一下两个人挤在这张小小的单人床上,那种肌肤紧贴的温暖感觉。但是他又觉得,或许匡牧人会很坦然的拒绝他。
“时间晚了,我回去了。”秦子夜说。
匡牧人低声道:“我送你下楼。”
秦子夜回到公寓洗了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今天下午出门时,他把木头送到了杨靖那里,明天才会去接回来,所以现在整个公寓里只有他一个人。
秦子夜起身,打开柜子里匡牧人的行李包,从里面翻出了一件匡牧人的t恤。他脱掉睡衣,将t恤穿上,匡牧人的身材本来就比他高大许多,t恤又是宽松版,套在身上松松垮垮的,下摆直接便垂到了大腿。
秦子夜于是把睡裤也脱了,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t恤钻回被窝里。
虽然只是一件衣服,但秦子夜却有种错觉,正被匡牧人环抱着。身体一接触到那熟悉的气息,某种被封印的记忆便开启,将先前的蠢蠢欲动激发为难抑的渴望,在血液中流窜。
秦子夜闭上眼,手不由碰触上自己的肌肤,缓缓游移,想象成是那个人的手掌在抚慰他的身体。
在遇到匡牧人之前,秦子夜从来都没有这种冲动。
大学四年中室友经常在寝室开着音响公放a|片,他也能面不改色心无旁骛的背英语单词。他知道大学一个系的男生间私下称呼他是神仙弟弟,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外号,意思是他跟神仙一样没有,说白了就是性冷淡,还有人传他不能勃|起,是个天生的太监。
身为男人对这种流言本应很愤怒,但秦子夜知道了也就是知道了,只要没有人公然挑衅,他也懒得去管。尽管他知道自己不是太监,但他一度也觉得自己说不定就是天生性冷感,因为从小到大他从没有产生过性冲动,就连青春期那段最容易擦枪走火的时间也没有过。更让人无奈的是,他曾一度很坦然的接受了自己也许性冷感的事实,因为他认为即便没有性生活,他的人生也没缺少什么。
直到他遇到匡牧人。
不爱与人身体接触、甚至是过分接触后会产生生理上的剧烈排斥反应的秦子夜,在重遇匡牧人的第二天,就被他脱光了抱在怀里,那一瞬间除了羞愤,秦子夜心中更多的是震惊,因为他居然没有丝毫厌恶的感觉。
而之后多次偶然与匡牧人的身体亲密接触,也证实了只有这个人是不一样的。不但不讨厌,甚至会产生依恋,想要更加的亲近。
秦子夜的身体排斥所有人,唯独受一个人的吸引,那个人就是匡牧人。
秦子夜知道,这辈子如果最终在他身边的人不是匡牧人,那也不可能是任何人了。
夜深人静,宋家大宅的喧闹已经平静下来,宋夫人的房间里却仍然灯火通明。
宋俊豪跟宋夫人分居差不多已经快二十年了,算起来,大概就是在宋家的大儿子宋文礼去世后那段时间开始的。佣人们都习惯了每晚送睡前牛奶时,老爷的房间送一杯,夫人的房间送一杯。
宋夫人握着整杯牛奶坐在床上,一口也没有喝。
刚才宋文哲才在这里发了一通脾气,空气中仍旧残留着火药味。
宋文哲知道,宋俊豪向来看不惯他依仗着宋家太子爷的身份做的一些事,所以上次他吃了那么大的苦头,宋俊豪不但不教训匡牧人,还做主把匡牧人从拘留所里放了,并且在他出院后将他禁足在家里很长一段时间,不许他再去骚扰秦子夜。
宋文哲一直认为宋俊豪当初这么做只是在管教他而已,但今晚他得知宋俊豪早就雇佣了匡牧人管理皇冠的事,他就不明白了。他很气愤,宋俊豪明知匡牧人曾经差点把他打死,还重用匡牧人!
不过宋文哲也只是生气而已,远没有任何的危机感,在他眼里唯一会对他造成威胁的人,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宋文哲发泄够了就走了,他没有留意到他的母亲脸色一直很苍白,一改平日不肯退让的气势,自始至终都很沉默。
宋夫人不如宋文哲那么乐观,因为她知道那个危机一直都在。她向后靠住床头,闭上眼,一些往事走马观花般流动在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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