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沈静秋依旧坐在妆台前,不曾动一下。
罗隐坐在床头,看着沈静秋的背影,心头一叹。“静秋,该歇息了。”
沈静秋拿起梳子,罗隐却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沈静秋身边,抢过梳子,说道:“我来。”然后轻柔的替沈静秋梳着一头柔顺黑亮的头发。
两人都在沉默。最后还是罗隐率先说道:“如果不想说,那就不要说。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会勉强你。”
沈静秋笑了起来,“就因为如此,我心头才会越发愧疚。行了,别梳了。”沈静秋起身,走到床边,顿了顿,这才对罗隐说道,“我们安歇吧。”
沈静秋睡在里头,罗隐睡在外头,烛火已经熄灭,屋里黑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罗隐翻了个身,抱住沈静秋,他喜欢两人身体紧贴着身体的感觉。沈静秋此时此刻只想安静的将事情理清楚,所以她拒绝了罗隐的拥抱。将罗隐的手拿开,然后又朝里面移动。
罗隐用手肘撑着身体,半靠在床头,双目盯着沈静秋的背影。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沈静秋却感觉到罗隐的目光一定带着幽怨,带着不满。心头一叹,她是不是反应过度了。或许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严重。
罗隐问沈静秋,“你想不想现在谈一谈?”
沈静秋摇头,“我还没有准备好。”
“那你告诉我,你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何不请大夫过府诊治?”罗隐不满的问道。
沈静秋蹙眉,叹息一声,“你还记得司徒阅吗?”
“他对你做了什么?”罗隐咬牙切齿,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沈静秋平静的说道,“他救了我的命,却也在我的身体里埋下了隐患。”
罗隐突然伸手抱住沈静秋,这一次无论沈静秋怎么挣扎,罗隐都不肯放手。罗隐祈求道:“静秋,全都告诉我,我要知道所有的真相。你不要害怕,任何困难我都会同你一起克服。你要确信,我们是彼此在世上最信任的人。”
沈静秋莫名的觉着心酸,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罗隐一下一下的亲吻着沈静秋的面颊,心疼得无以复加。“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逼你的,我该死。你要是不想说,那就什么别都别说。你放心,我有足够的耐心等你。”
沈静秋频频摇头,“五郎,我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怕你会失望。”
“怎么会。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不会失望。至于孩子,等个三五年,十来年也没关系。”罗隐紧紧的抱着沈静秋,给她温暖,给她力量。
沈静秋擦掉眼泪,真奇怪,只要罗隐在身边,她就会变得特别的脆弱,特别的情绪化。她抬起头亲吻着罗隐的嘴唇,罗隐激烈的回应她,两人激动的无以复加,差一点就要擦枪走火。沈静秋赶紧喊了停,“五郎,你去点燃蜡烛。今晚上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事情。”
罗隐郑重的问沈静秋,“你确定?”
沈静秋重重的点头,“是,我已经想好了。反正这辈子肯定是同你过下去,那些事情也该让你知道。”
罗隐哼哼两声,“莫非你之前还想过要同别人过一辈子?”
沈静秋哭笑不得,他是关注错了重点吧。难道不该关心她即将要说的内容吗?再说了,她何时说过要同别的人过一辈子。于是沈静秋很不忿的在罗隐嘴巴上咬了一口。罗隐则反咬过来,于是两人又**了一把。
沈静秋检讨自己,她不该咬罗隐的。明知道罗隐这会正是最容易激动的时候,还去咬他的嘴唇,那无疑就是一种撩拨,撩拨得罗隐意乱情迷。
罗隐喘着粗气,“娘子的热情,为夫已经感受到了。不过娘子你确定要继续下去吗?我自然是乐意之至,恨不得整日里都过着这样随心所欲的生活。”
沈静秋红了脸,“不准说笑,现在该说正事了。”
罗隐敛了笑意,有些遗憾的说道:“好吧。”点燃烛火,然后细细的打量沈静秋。将她抱在怀里,罗隐检讨,他真的忽略她太久太多。他自以为自己做的很好,其实他做的远远不够。他让沈静秋承担了太多的压力,太多的痛苦。罗隐恨透了自己,真是个自大的无能的男人。
沈静秋反过来安抚罗隐,“你不必如此,这本不是你的错。”
“我们夫妻一体,我没能及时察觉到你身体的异样,本就是错。”罗隐很自责。
沈静秋笑了起来,“何必如此。好了,不说谁的错,你还想听我说正事吗?”
“你说吧,我听着。”罗隐抱着沈静秋,不打算松手。
沈静秋享受着依偎在罗隐怀里的滋味,所以她不曾拒绝。她握住罗隐的手,说道:“当初我被司徒阅救下,五感缺失,经脉寸断,犹如活死人一样。”
瞬间,沈静秋就感觉到身体一紧,罗隐的手分明是在颤抖。
沈静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司徒阅为了救我,将他的灵力强行灌入我的身体,助我修复经脉。不过他的灵力属阴寒之气,而我修炼的却属于正阳之气。这两股灵力在我的体内遭遇上,结果可不美妙。如今那股阴寒之气,虽被我压制在丹田,我却始终没有办法将这股阴寒之气排除体外。我如今不确定,这股阴寒之气对我的身体到底有多大的影响,更不确定我能不能怀上身孕。”
沈静秋说完这番话,就沉默了下来。她在等待罗隐的追问。
罗隐却出乎意料的没有急着问问题,而是紧紧的抱住沈静秋。“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沈静秋笑道,“不,并不是你的错,是我太自大。”
“司徒阅故意的吗?”罗隐终于问了出来。
沈静秋摇头,“他不是故意的。他这样做,纯粹是为了救我一命。”抬起头来,看着罗隐,“你曾说,你已经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其实那只是冰山一角。”
罗隐神色凝重,“不想说就不要再说了。”
沈静秋笑了笑,“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我有必要让你知道所有的真相。”沈静秋起身,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翻开后从里面拿出几页纸,然后交给罗隐,“这才是我真正的秘密。就因为有了这份口诀,我才能用自身之力救人,才能替你解毒,才能在司徒阅的帮助下活下来。”
罗隐不解,接过那几页纸,默默的看起来。
沈静秋继续说道:“这份口诀名叫《养生诀》,修炼后,可使身体发生一些不可思议的变化。比如我之前同你提起的灵力。按照口诀修炼,可使身体获得一种神奇的力量,这股力量不仅能够强健身体,使我们的身体拥有一些不可思议的能力,同时还能滋养别人的身体,使别人宛如获得新生一样。当初你中毒,就是靠这股灵力解毒。太子的腿,也是靠这股灵力修复好的。我的身体,同样是靠着灵力恢复过来的。只是凡事有利就有弊,如今我却没办法将体内那股阴寒之气逼出去。对了,这份口诀不是人人都可以修炼。”
罗隐神色凝重,“静秋,这很危险。”
是的,这很危险。要是让世人知道了这一切,沈静秋就成了靶子。
沈静秋低声一笑,“五郎,你会说出去,让我陷入危险中吗?”
“当然不会。”罗隐蹙眉,“你不准胡思乱想。”
沈静秋郑重的说道:“我从来不胡思乱想。其实关于我体内的阴寒之气,我自己也有些想法。我想我们可以一起修炼这份口诀,若是你能成功入门的话,届时我或许能在你的帮助下,将那股阴寒之气逼出体外。”
罗隐深吸一口气,拉着沈静秋的手,让沈静秋坐在自己的腿上。“我会修炼这份口诀。不光是为了你的身体,更重要的是下一次换我来保护你。还有,明儿我会请太医过府诊治。不管阴寒之气对你的身体有没有影响,都该请大夫来看一看,调养一番。”
沈静秋沉默了一会,“好吧,我接受你的意见。”
罗隐笑了起来,“这才对。以后不要一个人承担,遇到事情后,要记得你身边还有我。”
沈静秋搂住罗隐的脖颈,“我听你的,以后遇到事情肯定会找你替我解决。”
“这才对。”亲吻一下沈静秋的额头,轻轻的将沈静秋放在床上。这一晚,二人相拥入眠。
次日,罗隐请来名动京城的妇科圣手李大夫,给沈静秋检查身体。李大夫果然有两把刷子。一脸古怪的盯着沈静秋看了又看,然后才说道,“观夫人气色舌苔,夫人的身体应该是极为健康的。可是老夫诊脉,却发现夫人有宫寒之症,这着实有些说不通。”
沈静秋笑道,“既然说不通,那不如暂且放下。还请大夫开药,助我调养身体。”
“这是当然。”李大夫连连摇头,有些想不明白。按理说,一个人身体出了问题,从面部上就会反应出来。可是沈静秋的情况完全颠覆了这个认知。李大夫不甘心,又盯着沈静秋的面容看又看,就差直接凑到跟前。最后,被罗隐提着领子给丢了出去。
沈静秋笑了笑,让人去安抚。李大夫也不在意,一心都在病情上面。开药方之前,又腆着脸求罗隐,要多检查一次。罗隐本是有些不满,不过因担心沈静秋的身体,还是应了下来。
李大夫没能找出原因来,最后开好药方后就遗憾的告辞离去。
罗隐吩咐下人照方抓药,又安慰沈静秋不用担心。一边用药调养身体,一边修炼《养生诀》,肯定能够将阴寒之气逼出体外。
罗老夫人才消停了两日,得知罗隐将妇科圣手李大夫请了来,当天就同国公爷嘀咕上,“莫非那沈氏身体有病?要是耽误了定邦的子嗣如何是好。我看不如给定邦说一门良妾。”
国公爷沉默了一会,“此事不好办。”国公爷也在操心,要是沈静秋的身体真的不利于子嗣,那么给罗隐纳妾也是应有之理。
罗老夫人就说道,“要不我出面,先问问沈氏的意思。她要是真贤惠,就该主动给定邦纳妾。”
国公爷蹙眉,“你可别乱来。要是惹出是非来,又是一场鸡飞狗跳。”
罗老夫人不高兴,“什么叫**飞狗跳,分明是五郎两口子不孝。”
国公爷瞧了眼罗老夫人那表情,还是说道:“算了,此事不急。两人成亲才数月,中间又分开了几个月,暂时没动静也是情有可原。等明年吧,等明年就满了一年,到时候要是沈氏还没动静,我亲自同定邦商议纳妾的事情。”
罗老夫人不满,“何必等到明年。这妇科圣手都请了来,还能没问题。”
国公爷板着脸说道,“那要是定邦请妇科圣手过府,只是为了给沈氏调养身体,助她早日怀孕,你又当如何。此事咱们还没弄清楚,就别乱出主意。要是定邦因此事落了你的面子,到时候你可别找我哭诉。”
这话将罗老夫人气的半死,狠狠的掐了把国公爷,将国公爷掐得嗷嗷叫。不过也暂时打消了罗老夫人要给罗隐纳妾的主意。
苏玉儿自从上次丢脸后,一直闭门不出。就连罗隐回来,也不曾出门看一眼。不过当得知妇科圣手上门给沈静秋检查身体的时候,苏玉儿整个人都活了过来。眼神明亮的有些灼人,眉眼间都是遮掩不住的笑意和得意。为免出错,苏玉儿又派丫头出门打听消息,务必确定此事是真的。
等丫头带回确定的消息后,苏玉儿的心跟着活了。她在屋里焦躁的走来走去,盘算着要如何利用此事。要是能从李大夫那里拿到沈静秋的脉案就好了,如此她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一个生不出儿子的世子夫人,就算美若天仙也毫无价值。
苏玉儿呵呵一笑,双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她同沈静秋不一样,从重生那一天起,苏玉儿就很仔细的在保养自己的身体,她做梦都想着要为罗隐生下一个儿子。沈静秋要是生不出来,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不用等十年,不用等五年,或许很快她就能心想事成。
苏玉儿精心装扮一番,拿上早就为罗隐做好的衣衫,守在罗隐必经的路口,静静的等候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见到了罗隐朝她走过来。那人就是她朝思暮想的男人,她做梦都在想念他,都快要入魔了。等罗隐走近后,苏玉儿娇羞一笑,怯生生的走出树丛,微微低着头,“玉儿见过表哥。”
罗隐挑眉,有一瞬间,竟然没想起苏玉儿这个人。“你是?”
苏玉儿心中大痛,面上依旧带着娇羞的笑意,“表哥忘了吗,我是玉儿啊,苏玉儿,就住在梅香院。”
罗隐哦了一声,冷面说道:“这里是进出外院的地方,人多嘴杂,苏表妹不该来这里。”
他是在关心她吗,他一定是在乎她的吧。苏玉儿心头原先的那一点不快,顿时烟消云散,瞬间又欢快起来。“多谢表哥关心。我今日来这里,是有些话想同表哥说。”一副又羞又怯的模样,眼梢眉角都带着春意。
罗隐挑眉,“你若是有事的话,应该去找老夫人,或者找你五表嫂,而不是在这里拦着我说话。”
苏玉儿深吸一口气,罗隐还是这么不解风情,同上辈子没有丝毫的区别。苏玉儿双手捧着包袱,“表哥,这里面是玉儿花费一个月的时间,精心缝制的一套衣衫鞋袜,还请表哥笑纳。”
罗隐说道,“既然是孝敬你五表嫂的,那你应该亲自送给你五表嫂。”
苏玉儿脸色蓦地一白,半点血色都没有。死死的咬着牙,才忍住没骂出口。她真想狠狠的诅咒沈静秋,沈静秋凭什么能够得到罗隐的关心和爱意,这不公平。
苏玉儿深吸一口气,貌似平静的说道,“表哥误会了,这是我送给表哥的,还请表哥收下玉儿的心意。”
罗隐面无表情的说道,“苏表妹,你逾越了。男女授受不亲,我们是表兄妹,更应该避嫌。这些还请你拿回去,以后也不要再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言尽于此,希望你好自为之。”罗隐越过苏玉儿,毫不留念的离去。
苏玉儿望着罗隐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喊道,“表哥真的这么狠心?”
罗隐听到了,或许没有听到。反正罗隐一直没有回头,连脚步都不曾停顿过。
苏玉儿眼中饱含热泪,脸上苍白一片,一颗芳心碎成了一片渣。忍着泪意,不肯哭出来,也不肯让人看了笑话。急匆匆的回到梅香院,趴在床上狠狠的哭了一场,这才感觉好受了一点。最后擦干眼泪,拿出精心缝制的衣衫鞋袜,看了又看。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拿起剪刀,一剪刀下去,将自己的心血亲手毁灭。
衣衫鞋袜全成了碎片,最后苏玉儿又忍不住哭了一场。好没良心的罗隐,竟然将她的心血弃如敝履。罢了,罢了,总归上辈子,罗隐也是这个德行,她就不指望罗隐能够惗相惜玉,能够回应她的心意。她现在需要做的是,更努力的靠近罗隐,然后名正言顺的成为罗隐的女人。只要让她近了罗隐的身,她就有信心将罗隐的一颗心从沈静秋那里抢过来。
等罗隐同苏玉儿都走了后,小张氏才从树丛背后走了出来。冷冷一笑,然后带着人前往二房。
小张氏将自己见到的那一幕,悄声的告诉了罗张氏,然后问道:“姑母,如今咱们要怎么做?”
罗张氏笑了笑,“没想到那苏玉儿还真动了心。动了心就好,动了心才有决心。这样吧,你先去试探一下她的意思,试着让她走老夫人的关系。老夫人肯定是乐意给沈静秋添堵的,最好的添堵的方式,莫过于给罗隐纳妾。只是罗隐那人,不好拿捏。不过若是老夫人同苏玉儿联合起来,一个有心添堵,一个有意嫁给罗隐,那倒是有趣的很。必要的时候,我也会同苏玉儿谈一谈,好让她知道咱们的心意。咱们几方联手,说不定还真能将此事做成。总之,咱们的目的就是将罗隐从世子之位上拉下来。只有如此,才有我们二房的出头之日。”
小张氏奉承道:“还是婆母高见。只是那苏玉儿若是真的做了罗隐的妾,岂不是站在了罗隐那边。到时候说不定会反过来对付咱们。”
“怕什么。就算苏玉儿真的嫁给了罗隐,有沈静秋拦着,她也站不稳脚跟。届时她还是得靠着咱们帮忙。她要的不过是罗隐的人,咱们要的是罗隐的身份,各取所需不是挺好吗?”罗张氏得意一笑,“总归,你照着我吩咐的去做。另外,派人将苏玉儿盯紧了。”
“儿媳明白。”
小张氏领了罗张氏的吩咐,果然带着礼物去见苏玉儿。自从苏玉儿丢丑后,因为小张氏的关心,苏玉儿同小张氏亲近的不少。偶尔还会反省一下,当年她怎么没发觉小张氏其实是个好人,而且还是个可以利用的好人。
所以,苏玉儿得知小张氏来了后,很是亲热。
小张氏关心的问道,“玉儿妹妹都好了吧。这些日子你不出门,大家都怪想你的。好几次在老夫人那里,都听到老夫人在念叨着你。”
苏玉儿有些意外之喜,“老夫人果真念叨着我?我还以为老夫人生了气,再也不理我了。”
“怎么会。玉儿妹妹冰雪聪明,又孝顺又体贴,这府中谁不喜欢。老夫人亲口说过,没有玉儿妹妹在身边陪着说话,怪没意思的。”
苏玉儿红着一张脸,有些兴奋,有些得意。“其实早前我也想着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只是心头担心老夫人不曾消气,怕见了老夫人,会惹老夫人嫌弃。如今听了二表嫂一席话,我总算是放下心来。明儿一早我就去给老夫人请安。”
“玉儿妹妹有心了。明儿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不妨带上你最近做的针线活,相信老夫人见了定会欣喜异常。”
不得不说,小张氏给了苏玉儿莫大的自信心。次日一早,苏玉儿果然就带着亲手缝制的衣衫鞋袜去见罗老夫人。在门口的时候,不出意外被婆子们刁难奚落了一番,后来还是小张氏帮忙,才让苏玉儿顺利进了内院。
钟嬷嬷一见苏玉儿,就乐呵呵的笑了起来,“今儿一早喜鹊就在门口喳喳叫唤,我道是谁,原来是表姑娘来了。老夫人可是一早就盼着表姑娘能够过来坐坐,没想到这一盼就是一个多月。”
苏玉儿微微低着头,显出几分羞涩。“是我的不是,我这就去给老夫人道歉。”
钟嬷嬷在门口拦住去路,“苏姑娘别急着进去,先让奴婢进去通报一声。要不然,老夫人可要怪罪奴婢当差不利。”
苏玉儿客气的说道,“那就辛苦嬷嬷了。”说罢,送上一个荷包。
钟嬷嬷掂量着荷包的分量,心头冷笑一声,莫非以为区区一点银子就能收买她,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不过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钟嬷嬷去禀报了老夫人,很快就将苏玉儿请了进去。
苏玉儿恭恭敬敬的罗老夫人请安,又送上自己的精心缝制的衣服鞋袜。然后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等着罗老夫人示下。
罗老夫人瞧了眼苏玉儿的心意,不置可否。语气淡淡的说道:“你有心了。身体可有养好?要是身体还有不适,也就不必来给老身请安。免得又出现尴尬的一面,你脸上也不好看。”
苏玉儿心头很紧张,“多谢老夫人关心,玉儿已经全好了。玉儿日日想念老夫人,就盼着能替老夫人分忧解难。”
罗老夫人嗯了一声,“你也算是伶俐的,也是用了心的。罢了,以后跟着嬷嬷好生学规矩,可不能将小家子气带到咱们国公府来。”
苏玉儿涨红了脸,很是不堪。轻声应了一声,心里头难过得不行,又恨罗老夫人人老糊涂,刁蛮刻薄。不过苏玉儿不会被人轻易打倒,她一直留在屋里,等大家都告辞离去了,她还守在罗老夫人身边。
罗老夫人瞥了她一眼,“老身乏了,你也退下吧。”
苏玉儿瞧了眼屋里的人,悄声对罗老夫人说道,“老夫人,玉儿有些话想同老夫人私下里说。”
罗老夫人挑眉,不过还是挥挥手,让丫头们都退了下去。“这会没人了,有什么话直说吧。”
苏玉儿深吸一口气,“老夫人,玉儿一直知道您为了世子房里的事情操碎了心,只恨世子不能理解您的一片良苦用心。玉儿这些日子细细看来,只怕这里面多半都是世子夫人的功劳。奈何,东院那边就跟铁通一样,使得老夫人有心无力。”
罗老夫人盯着苏玉儿看着,“说下去。”
苏玉儿斟酌着说道,“玉儿想了许久,认为还是得在东院安排几个人才行。这安排进去的人,位置不能太低,当然也不能太高,太高就成了靶子,迟早会被世子夫人给解决掉。”
罗老夫人呵呵一笑,“年纪不大,倒是有些想法。那你说说,老身如何才能将人安排到东院?”
苏玉儿低着头,“玉儿听闻世子请了妇科圣手来给世子夫人诊治。其实此事是个极好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给世子纳妾?”罗老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苏玉儿。
苏玉儿心头一跳,差点就说出‘是’,好在关键时刻忍住了。苏玉儿定了定神,这才说道,“世子同世子夫人,如今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这个时候给世子纳妾,十有**世子是不肯答应的。玉儿以为,与其给世子纳妾,不如给世子夫人安排两位擅长药膳的厨娘。正所谓药补不如食补,安排厨娘也是替世子夫人的身体着想。相信这一回世子不会拒绝老夫人的好意。”
罗老夫人皱眉深思,不得不说苏玉儿的提议有几分可取之处。罗老夫人点点头,“你倒是用心了。”
苏玉儿笑道,“能替老夫人分忧,就是玉儿的福分。玉儿同母亲能在国公府住下,能生活无忧,玉儿还能读书习字,这一切都是老夫人赏赐的。玉儿一日不敢忘记。”
罗老夫人高兴的笑了起来,“是个懂事的孩子。钟嬷嬷,去将老身的那套红宝石头面首饰拿来,今儿就赏赐给玉儿。”
苏玉儿大喜,“多谢老夫人厚爱。”
钟嬷嬷心头很是不忿,苏玉儿就凭着几句口舌,就得了这么贵重的赏赐。她伺候老夫人这么多年,也不曾有这样的体面。这一比较,高下立见。钟嬷嬷隐忍着,将头面首饰拿出来,送到苏玉儿的手中,“苏姑娘拿好了,这可是老夫人的心意,你可要时时记着。”
苏玉儿羞涩一笑,“多谢钟嬷嬷提醒,我会时时记着老夫人的好。”
罗老夫人呵呵一笑,“玉儿是个懂事的孩子,钟嬷嬷,你以后不可为难她。”
钟嬷嬷笑道,“瞧老夫人说的,奴婢尊敬苏姑娘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为难她。”
苏玉儿笑道,“老夫人,钟嬷嬷对玉儿挺好的。这些日子承蒙嬷嬷关心,改日玉儿也做一身衣衫,以表心意。”
罗老夫人点头,“不错,不错,是个有良心的孩子。比某些所谓出身书香世家的人好多了。”
苏玉儿低头,得意一笑。
钟嬷嬷暗自呸了一声,打量着旁人不知道苏玉儿心思吗?哼,上赶着给人做妾,也只有苏玉儿这等贱皮子才做的出来。
苏玉儿圆满达成目的,开心的离去。心里头算计着沈静秋,同时将钟嬷嬷也算计了进去。等到将来有机会,定要给让钟嬷嬷吃不了兜着走。
钟嬷嬷有些酸酸的想到,这苏玉儿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老夫人的心也是偏的。对看的顺眼的人总是格外的宽容大度。对看不顺眼的人,则是格外的偏执苛刻。即便如此,钟嬷嬷也没想过要将这里的事情偷偷的告诉东院。她看不惯苏玉儿,不代表她就认同东院。
这一日小张氏领着苏玉儿来见罗张氏。
罗张氏招呼苏玉儿坐下,“今儿叫玉儿过来,是有些事情想同你说说。”
苏玉儿低眉顺眼的,“还请婶娘示下。”
罗张氏似笑非笑的,“你的心思,我一清二楚。”
只一句话,就让苏玉儿瞬间变了脸色。尴尬一笑,“玉儿不知道婶娘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罗张氏呵呵一笑,“在我面前,就不必要装傻。别人不知道,我却知道,你苏玉儿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心心念念着想要嫁给罗隐为妾,我说的可对。”
苏玉儿心头一惊,心道莫非罗张氏也是重生的。不,不可能。
见苏玉儿变了脸色,罗张氏得意一笑。心道,小丫头片子还想同她耍心眼,简直是不自量力。罗张氏笑道,“玉儿姑娘不必紧张,我对你没有恶意。否则二郎媳妇也不会处处帮着你。”
苏玉儿有些忐忑不安,“不知婶娘想要做什么,若是玉儿能够帮上忙的,定不会推辞。”这也算是间接地承认了罗张氏的说法,她的确是想嫁给罗隐为妾。不对,她是想嫁给罗隐为妻。
罗张氏放下茶杯,“我就喜欢同聪明人说话。你想嫁给罗隐,我可以帮你。甚至你想对付钟嬷嬷,我也可以帮你达成心愿。”
苏玉儿猛地抬起头来,看着罗张氏,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婶娘想让我做什么。”
“玉儿姑娘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我的目的。”罗张氏似笑非笑的看着苏玉儿。
苏玉儿蹙眉,“婶娘想要爵位。”
罗张氏点头,含笑不语。
苏玉儿心头纠结,“婶娘就不怕我嫁给罗隐后,会倒戈相向。”
罗张氏哈哈大笑,“你确定靠你一个人能取沈静秋而代之?而且你别忘了,罗隐只要身为世子一天,你一天都别想出头。他身边即便没有了沈静秋,也会有张静秋,李静秋,总之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你。”
苏玉儿瞬间就想起了上辈子的心酸日子。明明她是罗隐唯一的女人,可是罗隐依旧不肯给她正妻之位,不肯给她足够的尊重和信任。
罗张氏继续蛊惑着苏玉儿,“只有当罗隐不再是国公府的世子,不再是众人瞩目的那个罗隐,你才有机会独占罗隐。玉儿姑娘,你是聪明姑娘,我想你该知道如何选择。”
“罗隐要是失去了一切,那我又能得到什么?”苏玉儿猛地抬起头,“我的孩子又能得到什么?”
罗张氏冷冷一笑,“做人可不能太贪心。你除了答应我的要求外,还有什么筹码能够在我面前谈条件?苏玉儿,这个府中能够给你足够帮助的,只有我,也只能是我。你是想一直蹉跎下去最后被随便打发给老男人为妻,还是同我合作,在你最美的年纪嫁给罗隐为妾?如何取舍,就看你究竟想要什么。”
不用罗张氏提醒,她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无比的确定,她想要罗隐,想要罗隐的人更想要罗隐的心。她不要蹉跎十年,不要让自己最美好的年华白白蹉跎浪费。可是罗隐若是没了世子之位,那还是罗隐吗?苏玉儿很纠结,很犹豫。
罗张氏端起茶杯,神情轻松的喝了一口茶,“我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希望你能带来大家都满意的答复。”
苏玉儿一脸纠结的离开了二房。走到半路,突然改变主意,转道朝东院走去。
沈静秋刚喝完药,门房就来报,说是苏玉儿求见,问沈静秋要不要见。
沈静秋有些奇怪,她同苏玉儿没交情,苏玉儿怎么会一个人来见她。沈静秋朝罗隐看去,“五郎,你说要不要见她?”
罗隐想起苏玉儿之前拦着他,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就说道:“不想见就不见吧。”
沈静秋笑道,“那不好。我估摸着她是听说了我的事情,所以才上门求见。直接将人赶走,太不近人情。毕竟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好歹也要给点脸面。”于是让人将苏玉儿请进来。
罗隐没有阻拦沈静秋,只说道,“你要见她,那我先避开。”说罢,起身去了外书房。
苏玉儿被请了进来,在沈静秋面前显得小心翼翼的。坐下来后,就偷偷的打量着屋里的摆设。同上一次相比,屋里明显多了另外一个人的痕迹。不用说,定是罗隐的。瞬间,苏玉儿心里头就开始发酸,她真的是恨死了沈静秋。这个女人不知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竟然能得到罗隐的看重。
苏玉儿貌似关心的说道,“得知表嫂身体不适,故此特意来看望。希望没有打扰表嫂修养。”
“表妹有心了,表妹喝茶。”沈静秋淡淡一笑。
苏玉儿喝了一口茶,笑道,“表嫂这里的茶水真好喝,我都舍不得走了。”
沈静秋笑道,“这有何难。夏月,去将太子妃赏赐的茶叶称一两给玉儿姑娘带回去。”
苏玉儿连连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不过是一点茶叶罢了,表妹何必同我客气。茶叶嘛,就是给人喝的。”沈静秋笑着说道。
苏玉儿心头嫉妒得发狂,什么叫做一点茶叶罢了。她虽然不懂茶,可是也知道这茶叶定是千金难买。沈静秋随随便便的送人,果然是没将罗隐的东西当成一回事。就凭沈静秋这大手大脚的姿态,她就不配留在罗隐身边。
苏玉儿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道:“还是表嫂大方,那玉儿就却之不恭。咦,怎么不见表哥。难道表哥都不陪着表嫂吗?”
沈静秋淡漠一笑,“世子是爷们,哪有整日里在内院厮混的道理。表妹,你说对吧。”
苏玉儿讪讪然,“是我嘴笨,还请表嫂不要介意。”
“我自然不介意。说起来,表妹年龄一日日大了,对自个的婚事可有想法?若是有需要,我可以替你保媒。”
苏玉儿一脸紧张的说道,“不劳烦表嫂费心,我还小,婚事不急的。”
沈静秋似笑非笑,“这女儿家的年龄,是一日比一日大的,转眼间就及笄,再转眼就该出嫁了。玉儿妹妹也该早做打算才是。相信有我们国公府给玉儿妹妹做娘家,玉儿妹妹一定能够说一门如意的婚事。此事,我得提醒老夫人一声。可不能蹉跎了玉儿妹妹的青春。”
苏玉儿涨红了脸,满心怒火。沈静秋是什么意思,嫌她碍眼吗?迫不及待的要将她打发出去吗?真是岂有此理。明明是沈静秋鸠占鹊巢,她有什么资格将她赶出去。苏玉儿努力的克制自己,以免在沈静秋面前露出痕迹来。低着头,轻声说道:“表嫂就爱取笑我,我还想多孝顺老夫人几年,可不想这么早就定下来。”
沈静秋意味深长的笑着,“原来如此,表妹有心了。难怪老夫人那么疼爱你。”
苏玉儿羞涩一笑,“表嫂莫要取笑我。表嫂该知道,我在府中有多艰难。唯有靠着老夫人,才能有立足之地。老夫人对我好,我自然要孝敬老夫人。表嫂,你说我说的对吗。”
“自然是对的。”沈静秋神情淡淡的。
苏玉儿笑着,同沈静秋东拉西扯的拖延时间,就想再看罗隐一面。可是罗隐一直没有出现,反倒是紫竹这死丫头,来提醒沈静秋该喝药了。
沈静秋当即抱歉的说道,“玉儿妹妹,嫂嫂不能陪你说话了。改日我们再聊,可好?”
“嫂嫂身体很不好吗?”苏玉儿没见到罗隐,还是不甘心就此离去。
沈静秋轻笑一声,“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太劳累,大夫嘱咐要多休息。”说罢,端茶送客。
苏玉儿的屁股牢牢的黏在凳子上,就是不肯主动离去。
紫竹只能上前,说道:“苏姑娘,奴婢送你出去。”
苏玉儿不好意思再留下去,只能起身告辞。离去之前又对沈静秋说道,“表嫂,改日我再来看望你。”
沈静秋笑了笑,不置可否。
总算将苏玉儿送走了,东院上下都松了一口气。这人一点都不自觉,非得让人下逐客令才肯离去。
苏玉儿一走出东院,那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此时此刻,她对沈静秋的恨意又到了一个新高点。所以她已经决定接受罗张氏的条件,干掉沈静秋,干掉钟嬷嬷,独占罗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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