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潜默走了,这院子里就剩下了司懿还有洛初主仆,哦,当然还有一只小狐狸。
苏潜默走了后,也没了之前那种怪异的气氛,只是这教书的活儿又落到了洛初的身上,洛初欣然接受,温润的男声带着孩子们童稚的郎朗读书声,也是很惹人注意的。
甚至还有不少的人前来做媒,洛初都是笑着推了,并且每当这个时候都会说上一句自己已经有了娘子了,而且都会看上司懿一眼。
而司懿一开始都会瞪回去,到后来总是这样,所以也就不管了,他乐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白日里会有许多的人来看病,司懿的名声也就渐渐的传开了,就连镇上的一些百姓都会来这里看些病,司懿不止一次庆幸自己前一世学了一些医术。
“洛初今儿个有没有感到身子不爽?”这是每一日司懿都会问他的话,洛初笑着摇头,只是轻微的咳嗽是少不了的。
司懿稍稍安心,但是提着的心却是一直都无法放下,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这洛初就像是一个梦,稍稍不慎梦就会散了,醒了,再无踪迹可寻,他救过她,对于她来说洛初是个特殊的存在,况且她发现每一次当她有难的时候都是洛初在默默相伴,所以她也想要洛初好,更像让洛初以后都能这样陪着她。
也许她这样想有些自私,但是她就是想,两世为人,第一次让自私占了上风。
“阿昭,你到底在担忧什么?”两个人的时候总是特别随意的,这是她与苏潜默这些天相处都是没有过的,洛初总是能让她感到心安。
“只是昨儿个夜里起来喝水时,听到你的咳声。”那咳声断断续续,虽然刻意压制着,但还是能够听得出来那人的痛苦之意。
洛初一愣,随即苦笑,本以为已经够压制了,不想还是发现了吗,这个小女子竟是这般的敏感。
“你这病真的治不好吗?”
洛初摇摇头,“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毒,哪里那么好就祛除了?都已经二十年了,从小我就比同龄的孩子长得小,直到两岁了才能下地走路,不然当出初见面时明明比你大几岁,怎么长得还要比你瘦小?”
洛初的话让司懿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她当时真的以为洛初是个比她还要小上几岁的孩子。
“但是你现在要比我高啊!”司懿说了一句让洛初哭笑不得的话来。
“我又不是身体残缺,这毒只不过是会延迟我的生长速度,缩短寿命罢了。”但是身体却越来越弱,司懿看着洛初没有说话,寂静忽然来袭,洛初好似也浑不在意。
“那你会死吗?”洛初的手一顿,看向司懿,烛光之下,司懿的脸有一大半都是出于黑暗之中,只有一双眼只那么的亮,亮的让人感到惊心。
“会。”简单的一个字,瞬间破灭了司懿的期盼。
她问的直接,他也回答的直白。
又是寂静,司懿垂下了眼睑。洛初继续把玩着粗陋的茶杯,不语。
“灵狐呢?它的血可以救人。”司懿话落之后,却久久无人回答,还是一片寂静。
“那么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就当洛初以为两人的对话结束的时候,清浅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少女的语速有些缓慢,有几次小小的停顿。
洛初看向她,还是没有言语,但是眼底却渐渐的深了。
“那若是不死,可以吗?”少女依旧没有抬头,这个问题就像是一个稚童所问出来的一样,可笑,荒谬,但是却给人一种直击心灵的冲击。
洛初没有回答,烛火微微闪动,墙上两个人的影子也是随着晃动,陷入死寂。
“不死,可以吗?”执拗的再次问道,洛初的实现就那么定在少女的身上,眼中神色不明。
“不死,可以吗?”一遍又一遍,好似不得到他的回答她就不会善罢甘休。
司懿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但是他就像走进了一个死角,就是想知道这个问题,就是想得到一个答案,现在她的身边有司信,有连翘,有祖父,还有好多人,但是那都是她要去保护的人。
直到昨夜听到了他的咳声,她竟忽然产生了一种荒唐的恐惧感,这种恐惧感让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终于在刚刚的对话中她问了出来,她知道这个问题很是可笑,连她自己都想笑了,她从来未曾这般幼稚过,但是她就是想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不清,也许是他所给她前所未有的心安,也许是她在他这里得到的安逸,也许又是他在这明枪暗箭之中给她的一方宁静天地,又也许只有他不会图谋她什么,只有他会在关键的时候出来就她,也许当时只是他一时的善意之举。
但是将近一年的逃亡躲避生活,谁也没有来寻找她,只有毫不相干的他却来了,虽然给她的只有陪伴,但她却深深的需要这份陪伴。
她不得不承认,这一世她是孤独的,这份孤独本以为再找到了苏潜默等前世的好友之后就会消失,但是相反的连一丝的缓解都没有,那只会提醒着她,她身上所背负的沉重担子,以及那心底里深深的负罪感。
洛初与她在一起时虽然很少说话,但是只要陪伴就够了。
“因为我不想你死。”这句话脱口而出,洛初却浑身一震,眼底不明的神色被深深撼动,就那么直直的盯着对面的少女,她是阳光的,她是聪慧的,她是狡黠的,她是勇敢的,她是潇洒的,只是这一切的背后都是深深的孤寂,他早就看出来了。
一次一次,深陷危险之中,面对他人陷害无数陷阱,也还是一人默默面对,他不知道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子为何会这样去做,身上好似担负着沉重的一切一切他人所不知晓秘密。
她本身就似一个谜团,就像那次酒后吐言,事后他让巡风去查了,但是却还是没有查出来她口中所说的那个“他”是谁。
只是,她不想他死。这句话却是深深地撼动了洛初,他也是一个皇子,也是一个将死之人,却唯独第一次被一个人这般深深地需要着,直言不讳的,毫无遮掩的。
“好。”良久的沉默换来简单的一个字,也许这是欺骗,也许这是谎言,也许这是笑话,但是司懿明白这是一个未知的承诺,即使知道某一天他还会离去,但是她还是感觉松了一口气。
“你说的。”
“嗯。”
司懿看着对面的男子笑了,洛初看着对面的少女,两人静默无言,但是无形之中却给了一个无形的承诺。
天下之大,司懿想,总会有办法的,而洛初看着对面的女子,眼中则是闪动着惊人的光芒,一闪而过,又化作深深无底的漩涡,仿佛让人看进去灵魂都会被吸走。
巡风站在外面,沉默,拳头紧握,眉眼之中划过一抹难言的悲伤,转头看着那炕上的一男一女,心中一叹,果然两人之间是不一般的。
夜风无情吹袭,一场大雪无声降临,司懿默默的像往常一样拿了酒坛倒在了外面,这些年已经成为习惯。
洛初相伴,两人就那么站在一起,仿佛真的不会分开一般,也许吧……
这场雪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转眼间春天来临,科举将至,想来这一次朝堂之上又要重新洗一次牌了。
那刘家到是在镇子上安静了许多,那刘家少爷上次因为火灾被毁了容,想来科举考试也考不成了,本以为安宁了,可惜一场灾难却悄然降临。
村中忽然许多人病倒了,司懿这里一时之间也热闹了起来,着大量的病人忽然来到这里,司懿觉着诧异,就仔细问了问,原来竟是前些时日在镇上看过病却都没有转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了,又有一个老人忽然横死家中,竟然浑身溃烂!
再加上这场病来势汹汹,得病的人数越来越多,司懿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也终于再重视了几分,赶紧的寻找病因,但是结果却让司懿心中骇然,这哪里是普通的流感,这分明就是瘟疫!
原来竟是前些时日镇里面来了外人,那些人身上竟然已经有了疫病,并且将这病带到了这里!那些人早就死了!
可是现在哪里有治瘟疫的法子?!根本就没有!想起前一世行军之时所遇到过的类似的状况,司懿赶紧的通知各家各户每日点燃指定的草药,将生病的人送到一远处的地方,都隔离出来!
只是镇子上也开始死了人,首先就是那个被烧伤的刘家的少爷,他本就属于病患,抗病能力弱,恶人自有报应,只是现在司懿却笑不出来,因为这说明镇上也开始了疫病的传播。
一时之间司懿感觉头都大了。
而且这些时日因为司懿的名声渐渐传扬开来,所以来她这里的看病的人也是接连不断,来人越是多,司懿就越是沉重。
镇上刘大人找了个借口将一切生病的人都给赶出了镇子,司懿无奈只好统统将那些百姓都聚集到一处去,每日里都熬大量的药给他们喝,还有掺杂着灵狐口水的水,一时之间虽然得到了一些控制,但是该病的还是病着,并不见丝毫的好转,且这人死的越来越多,百姓们也就越来越慌乱,病人们也都不老老实实的待在司懿给安排的地方了。
若是这样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乱,司懿无奈之下只能告诉了百姓们实话,百姓们更是慌乱极了,面临死亡所有人都会惧怕,一时间,对于司懿也是有了敌意,但也将司懿看作是救命的稻草。
“听我说!现在所有人都安心的待在这里,我是不会不管大家!我每天都会来到这里给大家看病!”司懿大声喊道。
“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每天都会来!”百姓们有人发出疑问,司懿看着那人。
“我若是怕死早就离开这里了,何必要冒着危险来管你们?”也许是司懿等人天天和灵狐接触,这疫病竟也没有传染了司懿洛初等人,但司懿也丝毫不敢放松,每日都要洛初还有巡风烧药草消毒,洛初本就体弱,司懿更是不允许他出门一步,也不再允许别人进去那院子一步,就连自己每次接近洛初的时候都会清了身子,换了衣衫才敢接触。
而每天查看病情就转移到了这里来,镇上的郎中能抓过来的都抓了过来,每日都会凑到一起商量对策,司懿并不比他们厉害,相对来说他们才是正经的郎中、医者,她只不过是依仗着前世所知还有所记得药方以及小灵狐才站在这里与他们相商。
这里的事情恐怕朝廷不久之后就会知晓了,只希望能够快一些派人来此才是,毕竟宫中的御医若是来此更能多了几分保障。
只是现在她所担忧的又是另一件事情,那几个外人身带病疫来到此地,那是不是说明他们的来处也是瘟疫肆虐呢?!
若是如此,那又该如何解决?
这里只是一个小地方,控制人口流动也是简单,可是若是那几个人的来处是个较大的地方,亦或者是一座城?
司懿不敢往下想,只希望不会如她所想。
早出晚归,司懿每日累急了,人也很快的一圈一圈的瘦了下去,本来人就不胖,这一瘦两颊都凹陷了,再加上休息不好,成天跟那些病患相处,这被传染上的危险更是增大了许多倍!
洛初当然不想让她再去冒险,他知晓她并不是真正学医的,但也不知道她的那些药方都是从哪里来的,只是却拗不过她。
“怎么样了?”洛初看着刚刚洗漱完回来的人,却见那人摇摇头,满脸的憔悴。
“我已经尽力的去想了,现在正在挨个的试验着,到底行不行还是要等等。”
“那镇上的刘大人已经递了折子,想来朝廷的人也快到了,只希望能够快一些吧,不然我还真是吃不消了。”司懿说着,一天没有吃饭连水都没有喝上几口,看着洛初旁边的茶水,直接拿起就喝了,喝完之后意识到什么,赶紧的不再让洛初碰了。
“我哪有那么脆弱,你不必如此。”现在洛初是真的知道了司懿对于他生命有多在乎了,但是他不喜欢这样。
拿回了杯子,倒上水,直接喝了下去,司懿瞪眼,却无奈落败于洛初的无视。
一快糕点出现在眼,顺着这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看过去,对上了洛初含笑的眼,本来都饿过劲儿的司懿不知怎的忽然又觉得这块糕点竟是极其的诱惑。
鬼使神差的张开了嘴,糕点入口即化,香香软软,回过神来就对上了洛初的笑脸,不曾掩饰一分一毫的笑意,洛初本就生的极好,平时不笑的会后让人觉着只可远观不可亵渎,只是这么一笑却让人觉得世界上竟然会有一个如此美好的人。
一愣,司懿练就千年的厚脸皮脸竟然诡异的红了!她怎么张口接下来了!司懿都感觉不可置信!
“呵呵!”笑声想在耳旁,司懿瞬间清醒了过来,看着对面男子的满脸笑意,那眼中都装乘着慢慢的笑意,仿佛下一刻那笑意就会溢出来一般,只是司懿的心中却是越发的懊恼。
“笑什么!吃你的!”将剩下的半块糕点从洛初的手中夺下来,反手就塞进了他的口中,但随即司懿浑身一僵,好似雷劈了一般,凌乱的看着自己塞到洛初口中的半块糕点,好像是自己刚刚咬过的?
洛初也是愣了一愣,但是当发现自己唇上的手指还停在原地的时候,洛初眸色瞬间变深了。
气氛一时之间竟是陷入了无限的暧昧之中,对上洛初的眼,司懿的手指微微一颤好似要收回,洛初仿佛知道了她的意图,大手直接反握住她的,手上用了一个巧劲儿,将她的手连人一起拉拽了过来。
两张脸瞬间拉近距离,几乎鼻尖儿都要碰到了一起,彼此的呼吸相护交融,司懿彻底呆愣了,看着眼前男子墨黑的双眸,仿若黑曜石一般,但却又如星辰一般闪耀着自己独特的光芒,吸引着人令人沉沦。
“你……”
唇上柔软的触感,瞬间夺走了司懿脑中还不容易回归的一丝清明,有些微凉,并不若她手上握着的手掌那般温暖,更不若他的胸膛温暖,但是司懿却感觉到这双唇所带给她的火热,专属于他给她的火热。
两唇相贴,双目相对,就连外面的月亮都羞得藏了起来,门口的巡风也不知何时悄然的退下了,就连小狐狸都不见了踪影,想必也是和巡风一起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唇上的温凉稍微离开一些,但是却还能感受到彼此相融的呼吸。
司懿愣愣的抬头,看着这个男子,是的,一年多没有相见,这个人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小少年郎了,不知何时他已经成长为一个男子了,而她也即将及笄。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与他之间竟会这样?而她这一世并没有打算还有情爱,前一世收的伤害已经够了,她也不敢再去触碰这样的东西。
“洛初,你可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司懿眼中隐隐泛着冷光,是在洛初面前从来都不曾有过的冰冷模样。
但是面前的男子好似不曾感觉到分毫的冷意与疏离,双臂一伸,修长的手指挑起少女的下颌,竟再次将唇贴了上去,司懿没有动,但是浑身的气息却是越来越冷。
“只是做我想做之事。”洛初稍稍离开,手指轻轻抚上少女那柔嫩的双唇,对上少女的双眼,缓缓说道。
这样的回答并不是什么合适的回答,也并不是什么负责的回答,但是司懿却明白了,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像是她不想让他死,而他想这样做,两个看起来很随意的说法,但是却都是出自彼此的真心,并且都是认真的人。
他们两个是同一种人,身份不同,地位不同,甚至站立的位置立场都是不同,但是他们却都是一样的人。
只是这样的认知忽然让司懿有些慌张,想要缩回去,但是背上的手却是不容许她的后退。
“洛初。”对上男子深沉的双眼,司懿发现除了只能这样冷漠的叫他的名字,竟是没有任何办法面对他。
男子半晌都没有动,但忽然头上传来温柔的力度,耳旁是男子略带笑意而又无奈的声音。
“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为何总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人生第一次表白,我这是被拒绝了吗?”听着男子的声音,司懿抬头对上了男子眼,有宠溺又无奈,还有一丝丝的失望,司懿想说些什么但是竟是感到喉咙发紧。
“阿昭,我会陪着你,至少在我还活着的时候。”这算是他所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承诺了,用生命在承诺。
没有勉强,没有怒气,没有埋怨,没有任何的不满,他给她的只有无限的包容还有温暖的笑意以及深入她心底的话语。
司懿惊觉他们竟然已经认识了三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却有着许多的日日夜夜,都是洛初陪伴在身旁。只是现在对于她更多的则是复杂,无限的复杂。
“你不需要有负担,只要记着身边有我就可以了。”男子的话仿若魔咒一般一直在耳旁不断的萦绕。
第二日再去了病区的时候司懿的耳边好似都在不断地回荡着他的声音,晨起时她与他之间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还是那般相处着,可是她却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变了,而且她的心竟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竟被他一点一点的松动了。
这令她倍感惊惶。
只是同时司懿却也深深地明白,她现在什么都给不了他,她还有大仇要报,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她还没有让上一世害过她的人得到惩罚,更没有对苏潜默等人来得及做补偿。
她还亏欠着许多人,她不能让那些人白白死去,只是她要走的这条路是充满了血腥的,充满危险的荆棘之路。
“阿明先生,我们的病还能好吗?”一道虚弱又苍老的声音在身旁响起,终于打断了她脑中一直回响的声音,还有她的思绪。
“大爷,您放心,您一定会得救的,您看现在疫病不是已经被控制住了吗,药方马上就会琢磨出来了,而且朝廷的人也快到了。”司懿白色纱布附面,空气中都是满满的草药味道,让人问了隐隐作呕。
司懿不能离得他们太近,他们的周围全都是一盆盆点燃着的药草。
司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望了一眼躺在简易床铺上的人们,病情将他们折磨的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力气,他们已经接受了自己得了疫病的事实。
现在更多的则是沉默,死气沉沉,这种气氛更令人觉着恐怖,明知道自己已经快要死了,但是这种等待死亡的滋味却是不好受的,司懿忽然想到了洛初,是不是他也是每天都在等待死亡来临的那一刻呢?
想到这个司懿竟不愿再继续往下想。
“你是个好的啊,这些日子也多谢了你的陪伴,阿明先生之前的事情还请先生不要放在心上,其实大家都是因为太害怕了,所以才会出言不逊,不过这些日子你为大家做的,大家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老人语气缓慢的说着,脸上满是慈祥。
“我都明白的。”司懿点点头。
“只是可惜了我这次恐怕只再也见不到我那小孙子了吧。”老人的眼中满意遗憾,又是落寞。
“大爷的家人呢?”司懿搭话。
“他们呐,都出去了,去年老婆子刚刚走,过年的时候儿子和儿媳带着小孙子回来的,年后又走的,他们在外面开了一间衣料铺子,平时生意还不错。”老人的话语里满是欣慰,还有对于儿孙的爱意。
“若是有机会阿明能不能替我看一眼我儿子还有小孙儿一眼呢?替我告诉他们,我很好。”这是不想让他们一辈子愧疚才是吧,司懿心中微酸。
“大爷这话还是您自己说吧,阿明不能帮你。”司懿缓声说道,老人看着司懿一笑,却不再言语,只是看向了天空,随即缓缓闭上了双眼,许久都不曾再睁开,连呼吸都渐渐微弱,直至消失,司懿忽然感觉喘不过气来。
赶紧转身走了出去,这时候一旁的郎中摇摇头。
“又失败了,这个药方还是不成,阿明公子,这样下去恐怕……”那郎中一脸的难色,他一开始也是被司懿硬捉过来的,只是医者父母心,来到这里的医者还是多数都主动流了下来,每天商讨着病情,而且极其危险,刚刚来时就有一位郎中因为预防保护不周,没几天就死了。
“没有恐怕,现在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来救人,这场疫病必须要阻止了才是,我不是给了你方子吗,挨个的试,不行就综合一下,总会有可以的。”司懿揉了揉眉头,头疼不已。
“是。”看到司懿疲累的样子,那郎中也是不再多说什么,其实这里有好多郎中都是佩服她的,小小年纪,就敢如此冒着生命危险来这里给患者医病,怎能不让人赞叹一句?
这边司懿放不下,时时都在等着消息,而洛初那边司懿也是不放心,每晚都会回去看看,甚至有的时候,看完之后又回到了这里,几天下来,整个人又是暴瘦了一圈,手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洛初想要随她一同来,却被司懿直接拒绝了,最后拗不过她,只好让巡风每日给她做好大量的补身子的吃食,只是这司懿忙起来的时候根本就想不起来吃东西。
每天与书籍与药草为伴,一心一意的琢磨方子,甚至有时候就拿自己试药,就连那些郎中都担心她这样做会不会将自己给药到,这样的司懿实在是可怕,简直是疯魔了。
终于有人将司懿这样的状况告到了洛初那里,洛初皱眉,还是拖着有些虚弱的身子,亲自到了那病区去,而司懿在看到洛初出现在这里时,可谓是惊吓不已!赶紧的将洛初赶出了好老远!待自己收拾一番又换了衣服才肯去与洛初接触。
“你怎地来了这里!”司懿看向洛初眼中有些埋怨,又看向巡风,怪他不看好自己的主子。
巡风无辜耸肩,表示他也无奈。
小灵狐灵活的从司懿的怀中钻出来跳进了洛初的怀中,司懿赶紧的将药草点燃,又是冲泡药茶的。
洛初看着司懿这忙活的样子,深感无奈。
“我要是再不来看看,是不是就要等到你被人抬回去才能知道你在这里都做了些什么不要命的事情?”看着洛初面无表情,司懿知道了定是自己做的事情让他知道了。
“是哪个长舌的人竟敢跑到你那里去告状了?胆子肥了!”司懿瞪眼,掐腰,那架势仿佛若是让她知道了是谁,她定会令那人好看!
洛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司懿竟奇异的感到了心虚,干咳一声,正色道。
“我若不这样做,那些百姓们又该怎么办?至少在朝廷的人来之前我怎能置他们于不顾?”这话倒是真话,可是洛初还是那般表情,这样却让得司懿更加心虚,可是她做的是对的,为何要心虚?说的也是真话,为何要心虚?
她也不知道!司懿有些懊恼,也直直的回望着洛初,只是她却不知道,她的眼里除了懊恼之外更多了丝丝的委屈还有这专属于她对他的指控以及外人所看不到的深深的倦色。
洛初一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些日子他也在想是不是那一晚他太急了一些,吓到了她。
但是他并不后悔,因为他觉着既然认定了,那又为何要犹豫?况且像她这样的,绝对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只能打她个措手不及,才是对付她的上上之策。
“可是你就要置你自己于不顾吗?你不让我死,然后你自己倒先死了?你还讲不讲理了。”洛初将司懿拉了过来,看了一眼巡风,巡风立即就捉了小灵狐就站到了帐子外面去看门儿了。
司懿坐到了洛初的旁边,感受到男子手中的温度,鼻翼间闻到了专属于他身上的清冽的药香,同是药香,但是他身上的味道却是让她深深的喜欢着的。
“你身上这是什么香?”司懿问道,洛初好笑的看着她。
“别转移话题,你若是再继续这样,那么我也这样好了,看我们谁先去见了佛祖。”洛初拿出了食盒里的吃食,司懿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的动作,沉默着。
“或许我是去见了阎王呢?佛祖那里太过神圣,我这样的人也许是去不了的。”
“妇唱夫随,那我就跟着你一起去喽。”洛初回答的简单,久久没有得到少女的回答,洛初转头看向她,却发现她也在直直的看着自己,但又好似神游之中。
“洛初,你为何要做到这一步呢?值得吗?”纠结了好些天了,终于问出来了吗?
洛初知道,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两人虽然还是照着平常那样相处着,但是有些东西变了它就是变了,挑明了,它就是挑明了,之前还能装作不知,但是既然说了出来,那怎还能回到过去?
况且他也并不想回到过去,而她虽然表面不在意,但是眼神的无意躲闪还是能看得出来她的在意与别扭。
“没有为什么,也没有值不值得,只因为是你,我才会如此,而且我觉得值得就好了,你怎么想也是没有用的。”洛初将筷子递到了司懿的手中,司懿看着手中的筷子,良久突然的笑了,她这是属于庸人自扰吗?
“我当初怎么就没有发现你这么霸道?”
“因为你要比我霸道啊,女霸王。”洛初极少与人调笑,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打心眼儿里的发暖。
传到桥头自然直,庸人自扰可从来都不是她,一切顺其自然吧,脑中浮现了那个老人,想念着自己儿孙的老人,等待着死亡降临的老人,司懿觉得,若是这一世多了些什么,那就是洛初的出现吧,还有她对洛初死亡的在意,是不是不知何时也渐渐的成为了她心中的执念呢?
看着眉眼舒展的人儿,洛初中也是松了一口气,未来谁又会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珍惜当下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第四日的傍晚,朝廷的人终于来了,那随行一行的御医来到这里首先看了病情,但是却惊奇的发现这疫病竟是被控制的很好,而且这几天有人在渐渐的转好,又招来一直在这里的郎中,要来了药方。
仔细一看竟是极其兴奋起来,那主治御医,赶紧问道这是药方是谁提供的,郎中就说出了司懿。
“阿明先生?”那主治御医疑惑不已。
“对,他人很好,年纪不大,可是心肠却是极好的,自从这疫病爆发开始,阿明先生就立刻见这些病患隔离了开来,并且立即着手开始寻找办法,若不是他,也不可能会试出这张药方。”另一位郎中满脸的佩服,满脸的敬意,主治御医更是惊讶不已,本以为来到这里已经晚了,毕竟这里离着云都城极其的遥远,再往北走走都快到了边疆了。
可是却不曾想到这里竟是这一番的场景,对于他们口中的“阿明先生”心中越来越好奇了。
随着郎中的带领,主治御医一行人来到了司懿现在所居住的农家的小院子。
“阿明先生?阿明先生?”有人前去敲门,可是这时候众人身后却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嗯?找我何事?”白衣少年,高挑纤瘦,但却白皙俊俏,迎着夕阳缓缓而来,“他”背着一个竹筐,手中拿着一条绳索,看样子是去采药了。
那郎中刚要说话,却听见身旁御医失声叫出。
“明昭公子?!”明昭公子?那郎中愣住,忽然觉着这名字有些耳熟,下一刻猛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司懿的眼中全是震惊!
明昭公子?公子卿?明昭?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前段时间一直被疯狂查找的那位明昭公子!
司懿皱眉,看着眼前的老头儿,有几分的眼熟,想来也是在宫中遇到过的。
“明昭公子,没想到您竟是在这里!嘶!难不成您就是?”那御医突然联想到了什么,震惊的看向司懿,又看了一眼那呆愣住的郎中,猜想被证实。
司懿看着御医老头的震惊,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夕阳,缓缓开门走进了院子,她知道,他们的到来预示着,这种平静的日子即将结束,她也终于要回归到了原来的生活中去。
院子里空无一人,房屋之中也早已没有了洛初的身影,是走了吗?
司懿长叹一声,竟忽然生了一种淡淡的惆怅,这段日子虽然短暂,却是令人难忘,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她又恢复了那个机敏聪慧的公子卿,明昭!
公子卿明昭即将回朝的消息火速的传递开来,明昭救治了一地甚至许多地方百姓的事情更是轰动了整个夏恒!
一张药方火速传递,救了许多百姓于水火之中,更是让得夏恒少了许多的损失,但是同样的,明昭这个名字也是第一次正式的名扬夏恒!
不管是哪里,人们的口中总是少不了明昭这个名字,而明昭在青龙镇建立堤坝,拯救百姓之事此事也被大肆的宣扬了出来,一时之间明昭更是成了如神话中的任务,百姓们心目中救世主!
而同时更奇怪的传言出现了,其实司柯根本就不是所谓的白衣公子,而真正的白衣公子则是明昭!
种种事迹,种种传言,但是无一例外的都是与司懿有关,司懿回京一事大局已定!
民间因她而动荡,这朝堂之上更是波涛汹涌,气氛沉重,当然除了皇帝一方的人,那司老将军更是红光满面,看得重回朝堂的曹阁老等人咬牙切齿。
她竟然还活着!他们到底还是慢了一步?这个犹如狐狸一样狡猾的女子,真是让人打心眼儿里觉得可恨!
将军府中也陷入了一片沉寂当中,刘氏一身华衣坐在主位置上,当家主母的气派风头因为司柯的归来又回来了。
“啪!”桌子发出一道响亮的声音,刘氏一脸的狰狞。
“又回来了!又回来了!她是妖怪九尾狐不成!怎地就是死不了!”竟然能够躲过各大世家的搜查,这个司懿真是了不得!
刘氏的心都在颤抖,司玉这些日子沉默了许多只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娘,你冷静一些,你才是当家主母,而她只是个晚辈而已!”司柯忽然说出来这么一句话来,刘氏沉默半晌,向着紫竹轩的方向望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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