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走停停,等她上山时,已经到了午膳的时候了。
她这一行,折腾地够呛,午饭都没吃,便直接到安排好的房里去歇着了。
她住的这头,一共住了四位姑娘,都是住的里外两间的房子,她连人也没去看是谁,便一头睡了过去了。
待她醒过来时,天已经麻麻黑了。
“姑娘醒了?”青佩和青柳自外间进来,点了灯。
“姑娘可是饿了?”青佩复又问道。
福毓摸了摸肚子,觉得确实有几分饥饿,才想起今日连午饭都没用,便问道:“我睡了多长时候了?”
“回姑娘,约摸快三个时辰了。”
这么久?她动了动睡的发僵的身子,叫青佩去端饭过来。
外头十分安静,她倒是觉得有几分反常,起身吃了些东西后才问道。
“外头怎么这般安静?”
“姑娘有所不知,那山顶上生了簧火,正在举行比武呢。”青柳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带了几分羡慕。
“比武?”
“是呀,是太子殿下提起的,许多姑娘都去了,二姑娘也过去了。”
郑福柔过去?有太子,她自然是要过去的了。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九宫山顶却传来阵阵击鼓声和拍手叫好声。
在场的几乎都是世家的公子姑娘,而在擂台上比武的皆是会武的世家公子。
蒋新月就站在下面,披着酱色的斗篷,那风凛冽般地刮过来,显得她愈发孤独。
“姑娘,这儿风大……不如……”
“不必了。”她摇了摇头,又往上看了看,“二哥呢?”
那丫鬟四周看了看,才道:“估摸着是和灵芝郡主在一道。”
闻言,她秀眉微皱,抬手紧了紧斗篷的系带,她被安排是要嫁给四皇子,而今,父亲为了四皇子,有意同周家结亲,本来今日二哥是要同她一道过来的,但是父亲率先就做了安排,安排二哥护送灵芝郡主,这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事儿?
“姑娘莫要想了,郑二姑娘来了。”那丫鬟提醒道,正看着一披着粉色斗篷面容娇俏的少女带着两个丫鬟过来。
蒋新月吸了一口气,拉了拉唇角,转过了身去。
“先前去寻你,听青佩说你歇下了,你可真是娇气。”她笑着去拉郑福毓的手。
“你就该叫醒我的。”福毓笑了笑,指了指上头,“打的可好看?”
“我可看不懂那些,你又不在,我觉得无聊多了。”蒋新月摇了摇头,又道:“子嫣姐姐定亲了,你可知道?”
方子嫣?她倒是有几分惊讶,复又问道:“这倒没听人说起过,定的是哪家?”
“五皇子。”她答道,又笑了笑,拉着福毓的手说,“日后她还要叫我一声嫂子。”
郑福毓看她一眼,神情掩不住落寞,只得加重了手里的力度,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也不必担心,四皇子到底是我亲亲地表哥。”蒋新月笑了笑,“倒是你,我以往还想让你给我做嫂子,不知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福毓侧过头来看蒋新月,不过几月没见,竟觉得她似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她的一半脸隐在簧火里,看不清面目表情。以前的蒋新月,不论何时都是一张笑颜,她望着天空,点点明月已经被云层所掩盖,自此之后,以往那个蒋新月,就不会在这世上存在了。
“福毓。”她突然转过头来看她,拉着她的手,“你要记住我以前的样子,我怕,到最后我自己都记不清楚自己的模样了。”
冷冽的风刮在她□□的肌肤上,她的指尖慢慢收拢,然后回握回去,看着蒋新月的眼睛,“我永远记得的,你的样子。”无论是在前世,还是今生,你记不住的模样,我都记得。
她站在蒋新月的身边陪着她吹风,山下灯火早已熄灭,而山上正是热闹之时,抚慰的话不知如何去说,最好的,便是等着蒋新月自己一人慢慢走出来。毕竟,她以后面对的是皇家,那个向来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两人一时无话,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吹了些风,若不是郑福柔身边的丫鬟来寻她,她只怕还会陪着蒋新月。
“奴婢见过三姑娘。”面带急色,但是还是行了个礼。
“怎么了?”她往身后看,倒是没有看见郑福柔。
“三姑娘,二姑娘晕过去了!”急道。
晕过去了?福毓面色一沉,对蒋新月说道:“新月,我先过去看一看。”
“我同你一道去。”蒋新月捏了捏她的手,在她心里,郑福毓的那个二姐可不是省油的灯。
一路走着,便一路说着由头。
“你说被谁救了?”福毓突然出声打断了的话。
“是太子殿下!”说起来,语气难掩激动。
太子殿下?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步子却是放慢了些,她还当是出了什么事儿。
“怎么了?”蒋新月拉了拉她的手,低声问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摇了摇头,然后对说道:“可请了大夫了?”
“哎呀”了一声,两手一拍,“奴婢给急的忘了,寒梅在姑娘身边伺候着,奴婢来寻您了。”
“那还不去请大夫?二姐姐一向是身子弱的。”她眉目一冷,立马垂了头,行了礼便转身去请安顿在不远处的住处里的大夫。
走了,福毓脚步放的更是慢了,她那个二姐,她还不清楚不成?既然是太子救了她,那自然就说的过去了。
“方才那丫头说是太子救了你那二姐?”蒋新月问道,又想起一事儿来了,便说道:“你可知太子要立侧妃了?太子妃小产过后,太医诊断的是身子要更加好生调养,近几年里是不可能生孩子的,所以皇后娘娘才说了给太子立侧妃的事儿,若是太子妃真的不能生了,那那侧妃生下子嗣就会被立为皇孙。”
“我知道这事儿,我那二姐,何尝不是这心思?”她笑了笑,一手提着裙子,然后看着前头的路。
“那......”
“这些我都省的,她的那些事,我都是知道的,她想飞上枝头做凤凰,这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不可能让整个郑家给她做垫脚石。”郑福柔想嫁给太子做侧妃,但是,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郑家陷进夺嫡之争中去。
大夫请过来时,郑福柔已经醒过来了。
“方才大夫说的,二姐应当也听见了吧。”郑福毓坐在床边上的凳子上,一边伺候的寒梅挑开了放下的素色床幔。
那大夫说的是,郑福柔本就身子虚,还穿的少,这般不爱惜身子,日后还可能影响子嗣,子嗣对于郑福柔来说,那可不是一般的重要,她嫁进东宫,就是为了先为太子生下皇子,若是影响了子嗣,那她这一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郑福柔自然听得出郑福毓话中有话,苍白的脸变了变。
“多谢三妹妹的提醒了。”她冷笑了一声,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她看了屋内几人一眼,蒋新月知道她有事要说,便起身出去了,屋里伺候的丫鬟也都相继出去了。
郑福毓倒是没有先开口说话,只是端坐着。
“三妹妹有什么话便直接说了,倒是不知姐姐哪儿又惹着三妹妹了。”她转过头看着郑福毓,眼里含着冷光。
“二姐姐以为我要说什么?”她冷笑一声,“二姐姐自从襄王府一归之后,倒是变了不少了,不知二姐姐的礼义廉耻都学到何处去了。”她迎上郑福柔的目光。
郑福柔眼神一变,看向了何处,“姐姐不知三妹妹所说的是何事。”
“二姐姐非要我将事儿挑明了说?你我同出郑家,都是郑家儿女,首先该顾虑的不是自己,而是郑家,我这话如此说二姐姐应当是清楚的吧?”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郑福柔,“二姐姐这学的十几年的礼义廉耻,学到何处去了?你当不传的那些书信我都不晓得?”
郑福柔面色突变,双手紧紧抓着被褥,双眼里似是有火光要喷薄而出,“郑福毓你!”
“我不过是跟二姐姐提个醒罢了,你我同郑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转过身,走了几步后,又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这回是同二姐姐提醒,若是有下回,二姐姐也应当清楚妹妹是个如何的人把?”
看着郑福毓的背影,郑福柔眼里渐渐染上寒光,两只手握成拳,嘴角慢慢掀起冷笑,“郑福毓,终有一日你会后悔的,我会让你跪拜在我的脚下。”
终有一日,她要将所有收的耻辱全数奉还的。不,是加倍奉还!
下山时,天色已经极晚了。
各个丫鬟小厮都打着灯笼一路护送着各自的主子下山。
“这回是谁拔了头筹?”一个女子的声音娇柔。
“呀,你不知那人是谁呀?”另一个少女语气里倒是有点惊讶,声音压低了几分,“那可是镇南侯世子。”
“镇南侯世子?”方才说话的少女重复一遍,声音略带着几分羞涩,“原来是镇南侯世子,果真是人风流,武艺潇洒,身姿峻拔。”说着,便一手捧住了心口。
“哎哟!你还不知道呢!”
“知道什么呀?”那少女连忙追问。
“那镇南侯世子可是同襄王府的月和郡主定了亲的。”那少女语气中带着几分鄙夷,“你可要想想,那月和郡主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你当镇南侯世子这回为何上的擂台?”
那姑娘听了这消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轻咬着贝齿,问道:“为何?”
“你是不是傻呀!”少女推搡了她一把,“能为何呀?为的自然是月和郡主了。你是不知道,那月和郡主和镇南侯世子又多登对......”
那少女叽里呱啦地说着,丝毫不管身边的少女面色发白的难堪模样。
郑福毓看了一眼,觉得有些面熟,倒是一时半会儿也没想起来这两人是谁,但是听到说到了镇南侯世子,还是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月和郡主去年年初和镇南侯世子定亲的,亲事也该在今年完礼,至于后头的事儿,她便不知晓了。那镇南侯世子她也不大清楚,到底为人如何,但是为了月和郡主拔头筹,应当是个好的吧?
她叹了口气,觉得有些累了,便扶着青佩两个丫鬟往边上靠了靠,蒋新月这会儿不在她这头,两人的院子不在一处,所以走的路也不同,她索性站到一边去,让其他人先过。
歇息了一会儿,人倒是少了,她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被云层遮住的月亮倒是露出了一角。
过了一会儿,她便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由得警惕了几分。
青佩和青柳也听到了声音,两人站起身将郑福毓围在中间,但是心里也怕的发颤。
“来者何人!”福毓冷着声音问了一句。
过了一会,她才听到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双手无意识的拽紧。
“郑二姑娘,是在下。”那声音温润动听,和他的人一般,是一个如玉的公子。
来人正是顾怀城,他并没有带小厮,而是自己打着一盏灯笼。他穿的一件青色的直缀,青丝高束,面若冠玉,这么一张脸啊,郑福毓只想亲手毁了他!
她垂了垂眼眸,让两个丫鬟都去前方守着,才渐渐地将眼里的冰冷掩下去。
“今日寻了许久,也不见姑娘,在下还以为姑娘没有过来。”
“今日上山有些累了,便歇了一会儿了。”她垂着头,面色渐渐红了起来,一副小女儿的姿态。
顾怀城看的是心里一痒,就想一把将这个少女抱进怀里好生亲热一番,但他还是存着几分理智的。
郑福毓本就生的好看,身姿又十分娇小,而男子好似就是喜欢这般的女子,她面色红润,看起来更是好看了。
“在下有样东西想送给姑娘的,但是...又怕姑娘觉得在下孟浪了。”顾怀城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几声。
呵,伪君子。她在心里冷哼,但是面上却是另一幅景象,“哪里会......”
她的声音柔软甜腻,就像一片羽毛一般落在顾怀城的心弦上,真是要命!
顾怀城送给她的是一只金凤嵌四珠金钗,上面还有细碎的宝石,既名贵有好看,果真是下了大价钱的。
“姑娘......”
“公子,此番不宜多说,家仆还在等着我,公子,回去之后,我便叫下人送信过来。”她收了钗子,便行了一礼,急匆匆地带着丫鬟走了。
在顾怀城的眼里,这便是害羞,但是心里也被郑福毓撩拨的痒痒的。
这到了眼前却又得不到的东西,才叫人一直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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