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和家长乱糟糟的讨论着要报考着哪个学校,气氛逐渐热烈起来。有些家长没来的学生,就咬着笔杆和旁边的同学商量,说到开心处,都会不自觉的笑出来。
对于分数上线的学生来说,报考学校和专业,也确实是一件开心的事。虽然不免要与同学进行比较,但是,就此离开山沟沟的远景,胜过同学间的比较,以至于半数以上的人都翘起了嘴角。
这确实是一个美妙的场景。
想想一条街两排平房的西堡镇,半山大坡纯土路的西堡中学,再想想高楼林立繁华漂亮的大城市,干净整洁文明雅致的大学,笑出来再自然不过了。
即使是杨锐,也有突然轻松下来的舒适感。
西堡中学的条件实在称不上好,即使他费了些功夫,帮忙改造了厕所,上水和排水系统,还弄了健身器材,但是,这种改造也不过是将不堪忍受的环境,变成“还好”的程度罢了。
相比之下,北上广这样的大城市,在80年代已经有相当不错的公共与私人设施了,比如宽敞平坦的马路,房间内的卫生间马桶和浴缸,干净清新室外乃至市内游泳池也相对普遍……
不管是何种设施,杨锐现在都充满了期待……
“杨锐,学校都有补贴是吗?听说师范学校给的比较多,是不是哪个学校都一样,还是北京的学校的补贴多?”许静和母亲趴着商量了一会,突然抬头问。
杨锐对此还真没有研究,想了一下,却问:“你想报师范大学?”
“是,我想报北京师范大学。”之前,刘康判断分数线会很高的时候,也劝许静报考师范学院,被人给拍了回去。不过,许静显然还是考虑了这个问题。
北师大是少数重点师范大学之一,由于地处北京的缘故,隐约间已是中国第一的师范大学,但分数线也就是比重点略高,加上名气不错,又有师范学院的补贴,便被许静母女纳入了首先考虑的范围。
“你是为了补贴,还是纯粹因为国家补贴?”杨锐直接问了出来,这是很关键的问题,遮遮掩掩的没有意思。
许静倒不意外,大方的道:“我觉得补贴挺重要的,一个月好像有不少,就是不知道究竟给多少……”
“师范大学一个月给十八块的补贴,另外,申请困难补助的话,还能再多三块钱。”说这个话的是赵丹年,他等着说这个话,等了好些年了。
好歹西堡中学终于有人能报考志愿,为大学而准备了,赵丹年心里不止是欣慰那么简单。
18块的师范大学补助比学徒工的工资要少一点。在普通的国企工厂里,刚刚参加工作的学徒工的工资是24元,要等一两年的时间,才能定级涨到32元以上。而在此期间,学徒工每个星期要工作六天以上,出大力流大汗,与坐在明亮教室中的大学生的生活是全然相反的。
而就花费而言,18块的大学生补助绝对是够用了,不止够用,还能买点书,买几件日常穿的单衣,节省的话,往往还能省下来一些。在大学食堂里吃饭,一顿饭只要一两毛钱,一天花5毛钱吃饭的学生已经是大肚汉了。
对很多农门子弟来说,报考一个师范大学,可以说是提前就业了。虽然不像是招工的同龄人那样,能够立刻反哺家庭,但是,考虑到三年或四年以后截然不同的前程,这笔帐仍然是很划算的。
除了师范大学以外,其他类型的大学也会有补助,数额虽然降了不少,但也堪堪足够饭钱,加上没有学费,大部分家庭供养大学生即使吃力,也不至于难以承受。
“大家进入大学以后,锐学组还是会给予资助的,具体数额说不上来,但节省一点,肯定够大家读完大学,不用为此刻意挑选师范大学。”杨锐考虑了一会,起身说了一句。
他现在钱多的发烧,即使自己全额资助所有锐学组成员,一年也用不了几千块,连他的一根毫毛也算不上,无论是否有回报,这笔钱用的都不心疼。
教室内外却是一阵窃窃私语。
许多家长都不太明白锐学组的性质,事实上,学生们自己也很难说明锐学组是什么东西。
其实,杨锐同样说不明白,在建立之初,杨锐是希望能够建立一个骷髅会乃至于共济会似的组织,但这种东西,首先得有几十上百年的传统,以及相对完善的内部规章,才能维持下来。
简而言之,一个组织最终发展成什么样,往往并非是创始人设计的,而是所有参与者共同发明的。
所以,杨锐也说不清锐学组最终会演化成什么样,对外,他们也只能以互助会的形式来介绍。
对此,家长们倒是能够理解,赞扬声不断。
在一片叫好的声浪中,许静颇为冷静的道:“我不想太麻烦别人,如果师范大学能有补贴多一点,我愿意读师范大学。”
“你的分数超过重点线60分,读师范太浪费了。”杨锐也说的直来直去,免得传递错误的信息。
从内心里,杨锐觉得许静报考师范大学还是比较浪费的,因为现在是分配制,师范大学的学生毕业以后,多数会安排进入教育系统,中专毕业的学生会被分配到小学、幼儿园和初中,大专毕业的通常会安排到高中,本科毕业的或者去较好的高中,或者去中专和大专任教,想要直接进入大学是不太容易的。当然,教育宣传部门,或者教育行政机关也会分配一部分毕业生,但数量相对其他学校的毕业生会少很多。
以世俗的观点来看,80年代的大学生进入教育系统实在不能说是一个好的选择。如果是追求收入,教师的薪水也就是勉强达到中位数,即使有灰色收入,也比不上同样放得下身段的其他行业人,如果是有意仕途,教育系统的上升空间又很狭窄,一名普通教师要历经年级或学科组长,教导主任,副校长和校长的流程,才有机会去到教育局,同一时间,分配到公务员系统的同学,或许已经做到了教育局长了。
相比之下,大学自然是比较不错的,由于本身的级别较高的缘故,大学教师的收入和上升空间都有明显的改善,社会地位也很高,加上工作压力小,大学教师的幸福指数应当是各行业中名列前茅的。
不过,想做大学教师的前提条件却不是读师范大学。一方面是大学的专业与师范大学的学生专业不同,另一方面,80年代还有30年后的大学传说:留校制度。
在毕业生分配季,各大学都有资格留下本校毕业的某些学生,以补充师资力量。从学校的角度来说,本校培养的学生择优录取,总比从同级的师范院校中录取要强,这样做,既是专业对口,也有利于补充急需的优秀人才,否则,年年都从师范学院中招聘老师,若干年后,学校还不得变成师范学院的分校。
这是一个特殊的年代,也是对大学生尤其宠溺的时代,即使是追求情怀和理想,其实也不影响世俗的追求,因为大学生的选择实在是太多太好了,兼顾情怀、生活、家庭和理想,对80年代的大学生们来说还是很有可能的。
至于有多宠溺,多美好,就要看分数来决定了。
如果许静只有370分或380分,刚好达到本科线,那她不想读师范大学,杨锐也会劝她去读的,但许静的分数只比李学工少了一点,足足有479分。
这样的分数,去顶级大学是不太可能,名牌大学却已经可以考虑了。
如果不是一定要奔着北京去的话,479分的考生,可挑选余地就太大了。
杨锐以此为基础,劝说许静。
令他没想到的是,许静表示的颇为坚持,即使她的母亲动摇了,许静本人仍然很想去读师范大学,且道:“我愿意毕业以后做老师,如果去北师大能留在平江的话,我就满足了……”
她是真的满足了,去年这个时候,许静还踌躇着复读呢,那个时候,她的目标也就是一个师范专科学院。
像是许多进入这个行当的年轻人一样,许静在理想和现实之间,还夹杂着对假期的热爱。
“老师有寒暑假,我觉得特别好。”当许静这么说的时候,获得了许多人的赞同。
见她确实是喜欢,杨锐只好耸耸肩,开始帮她挑选专业,任何一个北京的重点大学都不能掉以轻心,479分固然是百分百的超过了它的提档线,可是在录取名额极少的情况下,一着不慎,还是有被人挤走的可能。
杨锐将许静的估分,要报考的学校和专业写下来,交给赵丹年,后者还要再去做一次校外平衡。
在两个或多个学校平衡的过程中,像是杨锐和许静这种,明显超出报考学校分数的学生,就是筹码,是可以互相交换的信息,反而分数与提档线接近,有可能滑档的学生信息,会被大家隐藏起来。
当前者的信息与后者的信息碰撞的时候,后者就可以悄然避开,免得与高分考生的志愿撞车而落榜,用这种招生办不允许的方式,一个学校往往能够更安全的将学生送上垒。
杨锐慢慢踱步,将所有人的志愿看了个大概。
因为考前有过一次模拟报考志愿,这一次,大家的报考就有针对性多了。
而且,因为现在的成绩比当时的要高,一些学生因此能够报考更好的学校,两相对比,心情好的不是一般二般。
刘珊也是提高了成绩的一员,她在考前模拟报考中,分数仅仅在重点线左右,选择了北京的二本。
到了估分的时候,她已然是456的高分,超出重点线40分,而杨锐也很自然的在她面前的纸上,见到了“北京对外贸易学院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的名字。
刘珊有点紧张的道:“我在报纸上看到,北京对外贸易学院明年要改名叫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我报他们学校的经济系,是不是会容易上一点。”
杨锐愣了一下才想起,在考前的报考中,他有说过经济系是招收人数最多的大系。
杨锐在脑中快速搜索一圈,道:“学校是一流的,报考的话,他们是没有经济系的。”
“没有?”刘珊大惊。
“他们把经济细分了,因为是国内重点大学中,唯一的经济类重点大学,所以,整个学校大部分都是经济相关的专业,比如国际经济学,应用经济学,世界经济学,法学和经济交叉学科等等……”杨锐说着,嘴角抿出笑容,特意道:“国际经济与贸易,是对外经贸大学……嗯,现在叫北京对外贸易学院的国家重点学科,现在的学生,应该知道的不多。”
“国家重点学科,是什么意思?”
“就是该专业是国内顶尖的,也是学校的核心学科。北京对外贸易学院目前只有这么一个国家重点学科,所以,理论上,它会有学校最牛的教授团队,全校最多的经费,最好的待遇,最好的分配……”
“那不是很好?”刘珊的眼神亮闪闪的。
“当然。”杨锐的眼神也挺亮,这是发挥优势的时候啊,他笑呵呵的拿起笔来,道:“放在几年以后,对外经贸大学的国际经济与贸易专业,分数应该要增加四五十分了,现在还是北京对外贸易学院的话,那就真是赚到了。”
说着,他就将“国际经济与贸易”几个字,写在了刘珊面前的白纸上。
刘珊紧挨着他,有清爽的桃杏味,环绕在杨锐身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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