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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在自己的院子走来走去,二老爷喝得酩酊大醉,被她扔到姨娘的屋里去,自己才不侍候这醉鬼,只是现在还没有收到金晴那边传来的消息,她不免有些心烦意躁。
按理来说应该早就解决掉了,怎么也不派个人来传话呢?她心里腹诽着金晴行事不周全,让自己好等。
忽然,外面有匆匆地脚步声传来,然后就是一个不太脸熟的侍女被人领了进来,只见那侍女一进来就朝她屈膝道,“二夫人,奴婢是表小姐派来的,那边出了麻烦,表小姐让奴婢来求二夫人支应,请二夫人赶紧过去,迟了恐会生变……”
“什么?出了什么麻烦?你先说清楚。”秦氏不敢将急切表现出来,那人身上有着当年的信物还有一些陈年的证据,她是不敢冒险的,事情能拖这么久她都觉得不可思义了,直觉是老天爷给她弥补的机会。
那侍女道,“表小姐不肯直说,只说要见到二夫人才能说,对了,金夫人也在那儿,说是今儿这事必须要当面与二夫人商量才行,二夫人还请快快随奴婢前去,不然……”
秦氏听到这话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动,心里来回反复地去想,会不会是陷阱?但若是不去,万一那些证据都被曝光了,只怕自家那男人会真的做出休妻之事来,不,只怕休妻还是轻的。
这回她是真的六神无主了,左不是,右也不是,她想要以不变应万变,可现在自己有把柄在人家手里,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正在这时,她身边的亲信嬷嬷上前进言道,“夫人还是去吧,要不然生变还是其次的,就怕东西都落在了金家母女的手中,到那时只怕她们会反过来咬夫人一口,这岂不是又要受制于人?”
这点秦氏早就想到了,当即摆手道,“这点我倒是不担心,那边我也安排了人,”说到这里,她似才想起一般道,“对了,那边可有人回来报信?”
亲信嬷嬷摇了下头。
秦氏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派去协助金晴的人都是她信得过的人,卖身契还有家人都攥在自己的手中,她是不怕对方会背叛自己。
“二夫人……”
听到那侍女又再一脸急切的催促,秦氏的心更乱了,最后,她还是想要搏一把,亲信嬷嬷说得也在理,若是把柄落在金家母女身上,依鲍蓉那性子,必是要将自己吞吃入腹的,连亲姐姐都能害的人,她能信她有善心才是见鬼了。
命人将黑斗蓬拿出来,她披在身上,没有多想就往外走。
好在府里今日有喜事,下人得了赏钱和吃食,所以各处的守卫都松懈了下来,倒是便宜了她行事。
黑夜的永安侯府,处处似乎都张口的兽口等着人跳进去。
等秦氏随着那侍女赶到地方时,只见这院子颇为荒凉,没想到鲍芙将人藏在这儿,倒是让她有些意外,毕竟她最早的时候就是搜查这种地方,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现,她现在也好奇鲍芙到底是如何藏人的。
进了院子里那久不住人的屋子,只见那侍女的手在墙上某处摸索了一阵,然后就一面墙就松动了,一条地道出现在眼前。
原来还有密室,怪不得自己找不到。
不过这也怪不得自己,这宅子是大房继承的,这宅子的图纸也只有大房才有,有些秘密是不会让其他的旁支知道的,所以她不知道也在情理当中。
密室的地道十分的不好走,她不得不聚精会神走得小心翼翼,只是等到她走到那地下密室时,首先看到的是金家母女。
“你们母女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上前一脸没好气地道,“这种事都要麻烦到我前来,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上来就是一顿的责罚,金晴脸上满是不豫,想要上前与秦氏理论两句,若不是她出的主意,只怕她还如无头苍蝇地到处乱找,只不过自家亲娘拉住她,她这才没有出口反驳。
只见鲍蓉道,“什么叫我麻烦你前来?不是你请我来的吗?”
“我请你来的?”秦氏一脸的不可思议,“我什么时候让人请你来的?”随后眼珠子一转,想要找之前引路的侍女,方才发现人不见了,“糟了,我们这是中了人家的圈套了……”
金家母女的脸色也跟着一变,金晴更是抓紧母亲的衣袖,这会儿她的心里满是后怕,“会不会是姨母……”
“不会是她。”鲍蓉一口否定,鲍芙没有那个心眼设计自己,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被她耍得团团转。
秦氏没这么乐观,她看向鲍蓉,“你就那么肯定?”
鲍蓉笃定地道,“我的姐姐我了解,她不是心眼多的人,更何况这么多年你可有见过她怀疑我们?这次若不是有人拿着当年的信物出现,这事早就被我们盖得好好的,谁也掀不开。”
秦氏一想确实是这样,这事连她这当事人都快要遗忘了,鲍芙又从何去怀疑起来?不过,“我还是心不定,总觉得这事透着古怪,我一直想不明白,那人竟然见过了鲍芙,为什么不把东西都交给她?这样我们就算想赖也赖不掉……”
“这有什么难想明白的?她想要更多的钱呗。”金晴答道,“据我查来的消息,她与姨母没谈拢,想要两家都占便宜,这才想要一女二卖……”
秦氏仍旧摇了下头,这说法其实是有漏洞的,永安侯府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好吧,就算这人有些鼠道,但与侯府作对,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胆子?
“罢了,我还是赶紧走吧。”
此地不详,她想着还是先行离开吧。
金家母女没有异意,她们也有一股不详之感,就怕有人在故弄悬虚,这也是鲍蓉安排金晴进侯府的原因之一,总要查清楚才行。
突然,密室的门被人关上了,在场的人都心头一跳,金晴更是苍白了脸,手紧紧地抓着母亲的衣袖不放。
鲍蓉倒是胆大,抬头四望,高声喝道,“是何宵小在那儿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我可不是吓大的。”
秦氏的心差点都跳出胸膛,看到鲍蓉还能如此镇定,她不由得佩服不已,论心理素质,鲍蓉是她见过最强的。
“金夫人,别来无恙啊。”
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随后从暗处走出来一个身披斗蓬的人。
鲍蓉眯眼打量对方,这人的真身终于现身了,只是宽大的斗蓬之下,她看不清身形,与记忆中的人对不上号,突然,她心生一计,“你诈我?”
那人发出沙哑如乌鸦的笑声,随手就将斗蓬的帽子给推到身后,露出一张被火烧过的脸,金晴看得惊叫出声。
鲍蓉却是面色青白,听到女儿的尖叫声,她回头朝她狠狠地道:“你给我闭嘴!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
秦氏的反应也不比金晴强多少,只是当了这么多年二房的女主人,她到底还是练出了定力,只是这人被烧过的脸实在是可怖之极,她也不敢多看,早早就移开了视线。
“当年你放火烧我全家,金夫人,叶二夫人,你们都忘记了?”那人瞪着半开半闭的眼睛看着二人,“我好不容易才存活下来,就是为了找你们报仇。”
鲍蓉记得当年为了毁灭证据,她确实做过这样的事情,与这人的说辞倒是能对得上,只是,“这么多年你都不出现,现在为何又要冒出来?还派人过来故布疑阵,我总觉得……”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那人发出可怖的笑声,“我就是在等今日,你们的儿女都长大成人了,可一个个的都还未成亲,我就是要报应到你们的孩子身上,只要你们的丑闻曝光……”
听到对方说要报仇,那么现在这个局面就能理解了,只怕对方是来索命的,鲍蓉与秦氏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猜测,看到对方只有一人现身,她们很快就想出对策,如今走到这一步,先套对方的话,再动手杀了她,绝对不能让人存活着,这是一个威胁。
鲍蓉暗暗地递了把匕首给金晴,并且给她打个手势。
金晴颤抖地接过这匕首,对于接下来的事情本能地害怕,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也只能握紧手中的匕首,暗暗地变动自己的方位。
“你把证据给我们,我们承诺给你的钱再加一倍……”鲍蓉道。
那人冷笑回应,“当年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你们却是想着杀人灭口,真要给钱你们之前就会爽快地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别看都穿得人模人样的,其实都是外强中干的货色,手里没有几个钱……”
这些话都踩中鲍蓉和秦氏的痛脚,这是两人都不想让人知道的,在外面无论如何都要做出一副光鲜亮丽的面容来,就是要让人以为她们过得好。
那人不待这两人反应,又再道,“我手上有叶二夫人写给那所谓山贼的信件,当初要不是叶二夫人出面,金夫人你是无论如何也布不下一个死局给你亲姐姐的……”
这一番话让两人都回忆起当年的事情,鲍蓉立刻喝道,“你给我住口,这些事不过是你一面之词,所谓的证据只怕都被火烧了……”
那人似乎也被激怒了,她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来扬了扬,“证据就在这儿,你们上来拿啊,别以为我是在诬陷你们,这就是证据,证明你们狼狈勾结在一起要暗害刚出生的叶家小姐……”
秦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人手中扬的信件,这纸是她用惯的,一眼就能看穿,而且看那发黄的程度,确实是十多年前的东西,她再也镇定不起来,她当年若是再精明一点,不亲手写这信,就不会让人抓住这证据,只可恨当年自己还没学到这等手段。
她顾不上别的,立即亲自冲上前去要抢回那人手中的信件,“你还给我,我到时候一定给你钱……”
秦氏的动作很快,快到鲍蓉也来不及抓住她,她一直以为秦氏是精明的,现在才发现这人竟有冲动的一面,怪不得会养出叶芸那样的女儿来,原来母亲就是这样的。
这下子是真的不想干掉对方都不行了,秦氏这一动等于暴露出一切,她一面给女儿使眼色,一面却是上前助秦氏一臂之力。
三人撕抢起来,金晴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她顾不上其他人,按母亲指使的那般绕到对方的空门之处,这是母亲故意弄出来给她方便行事的。
第一次动手杀人,她握着匕首的手都被汗湿了,她咬紧一口银牙,把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刺向对方露出来的空门之处。
只是,突然一阵风声传来,自己手中的匕首被人踢掉了,掉到了地上发出一阵的“咣啷”之声,而她的身子一歪倒向一旁的地上。
秦氏的眼里看不到别处,只看到那人手里的纸张散落在地,而她急忙上前捡起来,就着那如豆般的烛火急切地翻看,只看了一会儿,她就高兴地嚷道,“鲍蓉,这不是我写给那贼匪的信,太好了,这人手里没有证据,你快看看……”
她没有等来鲍蓉的回应,心下大诧之余转头看去,突然感觉到这密室亮堂起来,似乎点了无数只蜡烛,而她与鲍蓉还有倒地的金晴成了主角,两眼茫然地看向出现的众人。
先是叶游,再是鲍芙,还有鲍芙的三个儿女,当然还有金家与鲍家的人,最后定格在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丈夫身上,叶海怎么在这里?他不是喝醉了正在姨娘屋里风流快活吗?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的大脑似乎有点不够用。
鲍蓉顾不上去看犯蠢的秦氏,而是两眼与她的亲姐姐鲍芙对视,这一刻,她没有什么好藏的,“姐姐……”
“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姐姐。”鲍芙早就猜到了当年的真相,愤怒过,心底更有几分期待是傅邺猜错了,自己的妹妹其实没有那么糟,她这几天没有一天能过得舒坦。
可是现在事实就摆在自己的面前,她这妹妹瞒她瞒得深啊。
她上前狠狠地甩了鲍蓉一巴掌,愤怒地道,“这是我第二次打你,鲍蓉,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我是你嫡亲的姐姐,囡囡是你嫡亲的姨甥女,你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的吗?”
“不然呢?”鲍蓉挑衅地看向鲍芙,连嘴角流下的一串血都没去擦,她的手指向父母,“他们从小都疼爱你,还让你嫁得这么好,我呢?我得到什么?一个窝嚢废吗?”
当窝嚢废这三个字出现时,金晴的父亲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其实妻子对自己的看不起他焉能感觉不到?但一想到自己寒门出身,能娶到妻子已是祖坟冒青烟了,而自己的性子内向为官并不太在行,高迁无望,一辈子就是待在翰林院当个编修,可如今这人却口口声声地骂自己是窝嚢废,这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他额头的青筋一条条地崩出。
鲍老太不背这个锅,她上前失望道,“这些年我偏向于你,你感觉不到吗?你亲姐说你故意要害凛儿时,我不是站在你这一边给你打圆场?我跟你爹都是土埋到脖子处的人了,还能看顾你几时?再说当年你姐是如何嫁进叶家的,你不清楚?那是我与你爹使的力吗?那是你姐夫看上了你姐上我们家求亲的,你若有本事让出身高的人看上你上门来求娶,我也当你是有本事,我立马就准备一副嫁妆送你出门。”
小女儿心眼多心思又不正,她做为母亲焉能不知道?可是孩子是自己的,她能有什么办法?不就是耍赖让大女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接受息事宁人,可如今这事大女儿是过不去了。
鲍老太想到临老了儿女失和,不由得从中感觉到一股悲凉之意。
鲍蓉沉默了,随后看到丈夫阴沉的脸,她的心头火又起了,用手指着丈夫道,“那这男人呢?这就是你们给我找的好姻缘?当初就算找不到姐夫那样的,可要找个好点的就那么难吗?”
说到金父,这回轮到鲍老太沉默了,这事是她理亏,当年怕大女儿会遭女婿厌弃,所以她才会同意这桩门户不当的婚事,想着有他们的帮衬,小女儿也定能过得好,可哪知这男人会一直没起色呢。
鲍老头一直是家中最沉默的角色,但身为父亲,他还是保有一定的威严,他看了眼小女婿那隐忍的表情,当即怒喝一句,“鲍蓉,你给我闭嘴,那是你的丈夫,就是你的天,你可明白?”
再说下去毁掉的就是她自己的家,她可明白?
鲍蓉却是爆发了,“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这么多年了你们可知道我过得有多痛苦?”她用手指向鲍芙,“惟有看到她过得不好,我就心理平衡了,你不过是失去了一个女儿,我失去的是我整个人生,我的人生都被你们一个个给毁了,你们都是我人生的刽子手……”
陶姚却觉得自己见鬼了,听听这鲍蓉说的,她仿佛听到异时空那儿有部电视剧里面的经典台词:你不过是失去了一条腿,而某某失去的却是她的爱情。
“真是强词夺理。”她忍不住道,本来这场合轮不到她一个小辈发声,可她实在是听不去了,“你这都是歪理,你的人生是你自己毁掉的,不是别人,别把责任都往别人身上推。”她直视着鲍蓉,“我是这件事的苦主吧?那我是不是要向你讨回我失去的十多年与亲生父母的亲情?你是不是得赔给我曾经失去的一切?还是你要我感谢你当年留我一条小命?不对,估计留我一命的并不是你,放生我这条漏网之鱼的是另有其人。”
鲍蓉的歇息底里再也发作不起来了,她两眼复杂地看向陶姚,别看这个姨甥女说得激动,其实她的脸色是相当的平静,仿佛这年当年事跟她无关似的,她轻轻摇头道,“我不知道,当年我确实是下令要杀了你,那个被野兽吃的现场我也是一直当真的……”
鲍芙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想到那个场面,她就气得浑身打冷颤,她上前狠狠连扇鲍蓉好几个巴掌,“你还是人吗?你还是人吗?囡囡当时才满月,她还是一个小婴儿……”
鲍蓉没有还手,此时她的脸都被鲍芙给打肿了,看到姐姐如此失控,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我怎么就下不了手了?你知道吗?如果你当时乖乖地按照我安排的那样死去,她就不会死了,最后也不会失踪被人带到乡下去养大了,她还会是在侯府长大,会是最体面的侯府千金,姐姐,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
鲍老太看到两个女儿互撕,而且小女儿还死不认错,恨不得现在就死去,这样就不用受心的折磨,“老头子,我们造了什么孽啊……”她朝鲍老头哭道。
鲍老头拍拍老妻的手,此时别说她难受,他也难受至极。
叶游看到鲍芙被激得失去了理智,他忙上前抱住妻子,不让她再继续这样情绪失控下去,之前是想让她发泄一番,现在看来有些过了。
陶姚也上前安抚的拍着亲娘的背部,“娘,好了,好了,你看我现在好好的,她并没有得逞是不是?”
鲍芙突然转手抱住女儿痛哭起来,她对不起女儿,从妹妹这番话中她听出了许多的弦外之音,若不是还要顾忌着俩个老人,她是想要不管不顾地说出鲍蓉那龌龊的心思。
结果,她不说,另一个人却是曝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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