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季江然看来,那型罚对于顾夫人来说已经够了,真的是够了。当年那些事说不定她就是最后悔的那一个呢,悔得肠子都青了,悔到每一天都要在忏悔之中渡过,这些都是说不准的事。
穆西快速的走到楼下,负气的坐到沙发上。
下人看出她心情不好,一大早就阴沉着脸可不正常。而且季江然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却没有下楼,是不是吵架了?
不等问出来,穆西已经抬起头。
“阿姨,你给我泡一杯茶吧。”
一大早胃里都是空的就喝茶,下人劝她:“太太,粥都熬好了,要不先吃早餐吧。”
穆西的身体里有一把火,烧得正旺,所以迫切的想要喝一杯茶水。
“先给我泡一杯吧,一会儿再吃早餐,等少爷一起。”
她歪到沙发里,生孩子真的太疼了,身体被撕裂,而孩子纯粹是母亲身体上的一块肉,然后那块肉掉下来……穆西想不明白,女人那么辛苦的把孩子生下来,多不容易,为什么会不喜欢呢?
顾夫人将她送走了,从此当没有生过她,这些她可以接受。那么顾浅凝呢?那是她一直带在手边的女儿,她们很熊小的时候就被拆散,可是那些事情她却清楚的听穆忠仁说起过,说他们怎么在顾锦州的逼迫下,辗转着逃到美国……当年的事她像听故事一样听来,穆忠仁总说要带着她找妈妈找妹妹,可是这样无情无义的妈妈找来有什么用?
‘顾浅凝’最惨的时候,她就曾软弱的看在一边一声不吭,她甚至不管不顾,那样是否会将一个女孩子逼到绝路上?那些事她通通不想,怎么能让她不恨她?
顾爱华的身上帖着自私自利的标签,这样的女人一样让她唾弃。
因此牵怒季江然。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了。
季江然不用上班,下来的时候一身浅色家居服,刚洗过澡,头发还在在滴水。贴着她坐过来:“早上起来就喝茶,嫌自己油太厚是不是?”拍了她的腿一下:“走,去吃饭。”
穆西盘腿坐在那里。
“不要你管。”
“不要我管,要谁管?”季江然眯起眼睛:“穆小西,来劲了是吧?又看我不顺眼了?”
穆西拿眼睛白他:“你本来就让人看不顺眼。”
“那你看谁顺眼?”季江然并不是真的恼,似乎非笑的抱起她:“别没完没了啊,都当妈的人了,还这么任性。去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跟我较劲。”
穆西环上他的脖子,觉得这个男人要把她给气死了。
他就是这么邪恶,明明觉得他的话没道理,讨人厌,却很得人心。莫名其妙被他牵引,做出让自己惊诧的傻事来。
穆西竟一个人去了医院,而且还是白天,散发,墨镜,鸭舌帽,就那样出现在医院里。不知道自己想些什么,乘上电梯的时候,脑中还是一片空白。没有其他任何的感情,恨也不清析不明显。只是踏出电梯的那一刹,看到空空的走廊,恍然明白季江然的用意。顾夫人的病房是他给安排的,为什么?
不禁苦笑连连,她可真是被这个男人给拿捏准了。
到现在顾夫人身边没了什么人,除了顾浅云谁还会跑来看她。
顾浅浅怕惹怒她,一心等她身体恢复了再靠近。
可是顾浅云一个人撑着,难免有累的时候。这个时间就去休息了,所以只顾夫人一个人在病房里。
背对门板的方向坐着,那么看出去,能看到窗外的蓝天和白云,还是发绿的树梢。风吹过,沙沙的响声,像是脆微的风铃。
顾夫人手里捧着照片掉眼泪,一滴一滴的,来不及擦拭,都掉到那张年久泛黄的照片上。
“忠仁……”
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捂着嘴巴呜咽,闷闷的哭声仿佛雷霆滚滚。
她还能记得这个人的名字真新鲜,不是早该忘记了吗?难道她也会不安吗?愧疚自己当年的背信弃义?
穆西站在门板后面听到这一句,悄无声息的退出来,悄悄的离开了。
开车回去,一进客厅看到季江然坐在沙发上抽烟。见她进来,把烟按到烟灰缸里。起身接过她手里的包,却没问她去哪里。
“热不热?让阿姨给你拿盒冰淇淋吃?今天我去超市买了许多你爱吃的回来。”
穆西过来跟他腻歪:“不想吃,胃里不太舒服。”
季江然心疼的将人揽到怀里来:“怎么了?让医生过来给你检查一下吧。”
穆西说:“算了,早上没吃饭就喝茶的缘故吧。”
季江然弹她的额头:“怎么就是不听话?”
穆西困奄奄的。
“我上楼休息一会儿。”又说:“把包子接回来住两天吧,有点儿想他了。”
没等走出两步,季江然从身后抱住她。
低低的说:“这些年她生活的不好,我看出她的忏悔了,看的到她在顾浅凝的坟前以泪洗面,哭到泣不成声……我想,即便她做的不够好,却不是不心疼。”
穆西拆开他的钳制上楼。
她不是没有思考,看顾夫人泪眼婆娑的样子,觉得她就是个可怜人……见到之前想象着那个女人什么样?那样一个毒妇,是否是张牙舞爪的?
其实她不是,只是软弱的可以。
可是她终究将她生下来,或许子宫用力收缩的那一刹那,也跟她一样,抱着必死的决心也要将孩子生下来。
听着她们的哭声,也曾感动得欣然落泪。
许多年前的事毕竟已经过去了,没有耿耿于怀,旧事再提的必要。
每个人的心里或许都有一个破旧如老屋的存在,那一片区域阴暗潮湿,生满了苔藓,连自己都不愿意去触及。却很少有人去想,要不要撕开来,即便是丑陋,即便是阴暗,也要让阳光洒进来。多明亮,多温暖。
她缩到床上好一会儿,朦胧欲睡的时候,季江然扶着她起来喝水,顺便将两片胃遗进她的嘴里。
“吞下去。”
穆西倚在他的怀里,真的是渴了,喝下大半杯水才睁开眼睛看他。这件衬衣真好看,纯黑色的,衬得人眉目分明。她抬起手来摩挲他的脸颊:“真是天生丽质,原来你穿黑色衬衣也这么好看。”
季江然亲在她的额头:“少给我灌**汤,睡吧,我去接儿子,晚饭的时候叫你。”
穆西拉住他:“晚上带着绍然去看看她吧。你会安排的对吧?”
“当然,你老公做事你还不放心?”季江然眉舒目展的笑了声:“就知道你最乖了。”
穆西白他:“你就知道算计我。”
可是,感谢他肯这样算计她。
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不用心,分明懒得算计。这是件很费心血的事,累的不得了,何况还是长年累月的。
她知道季江然这些年做了多少事,又为什么这样做,的确没有必要,可是他爱她。时过境迁,当所有人都不存在的时候,他愿意为她负担她的生身母亲。
其实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真的可以恨起自己的亲生骨肉,或者生身父母。有的时候甚至表现出愚昧的迁就,明知道他做的不对,不好,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但凡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一定很不忍心,除非他真的没有良心。
穆西从小到大最恨顾家人,最恨顾夫人了。可是,她做梦都想要看一看将自己生下来的人是什么样,那种迫切莫明其妙,真的只是因为恨吗?想起初来顾家的那一天,她以顾浅凝的身份站在顾家的厅门前,看着沙发上那个已不在年轻的女人。笑容还是很温柔的,伸出手来叫她:“浅凝,过来坐,妈跟你说点儿事。”
她走过去,那时候顾浅凝就已经是季江影的未婚妻。
顾夫人便交代她:“浅凝啊,关系你终身幸福的大事,一定要好好把握,可不能大大咧咧的不放在心上。嫁给江影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所以你一定不能错过他,知道吗?”
或许她不是市侩,她是看到了她的不幸和窘状,才想要她死死的攀住这一根高枝从此脱离苦海。或许她是真的想将她从顾家那个大坑推出去,从此都不要再回来了。谁不知道季家指手摭天,冠盖满惊的权贵,嫁过去了,便没人可以再欺负她。不相信有哪个人胆子大到连季江影的老婆都敢欺负。
穆西隔着二十几年的光阴看着面前的女人,其实从不知她长什么样子。感叹的时候也仅是,原来她是这个样子。
那样恨她,可是没有杀掉她,实在与她的本意相背离。其实她可以去给顾锦州陪葬的,穆西那时候动过这样的念头,觉得顺理成章,死也死得悄无声息。
可是,她任她苟活。只是跟她断绝了所有关系,打算这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却不想再要她的命了。
那时候想,她卑微如蝼蚁,活得已然这样艰难,她只是可怜她。便没再想过其他。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她攀着季江然的手臂轻轻的蹭他。这本来是个邪恶至极的坏男人,可是,现在想想他不是,他只是霸道,却又那样重情重义。
季江然放下杯子抱紧她,就知道她一定会想明白。她那样爱自己的儿子,又怎么可能读不懂一个母亲的怅然和懊悔。
“因为那一晚我看着你的背影,觉得你不快乐,形单影只,就想,你或许也是希望有家人疼你的对不对?而顾夫人是那个将你生下来的人,我只怕有一天你会后悔。”
那一晚她去和顾夫人划清界线,他是死皮赖脸跟过去的。
出来的时候,穆西走在前面,当晚的月光是什么颜色的?她闭上眼睛还能想起来。更记得自己的心情,那样难过,没由来的想要流泪,很想祭奠自己的父亲,可是,连父亲的尸体都已经找不到了。那一刻天地间浩浩荡荡,孤单得可以。
而他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竟然看进她的心坎里去。
那时候穆西真的是在想,万家簇拥的灯火里,打开那扇窗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有欢声,有笑语,一大家子的人坐在一起和乐融融?可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哪怕一天的时间也没有,她羡慕的不得了。做梦都要知道那种滋味是怎么样的。
总算季江然的手是暖的,在她就要冷透的时候,他牵上了她的手。星光如碎,照在他的脸上。那一晚穆西只是不承认,其实她对这个男人无比心动。拉着他的手上就不想放开,如果那天他对她真的提出非分要求她也一定会答应。她甚至有一点儿小失落,为什么他不约她?对她说:“做我的女朋友吧?”或者干脆缠着她,坚持要留下来跟她一起睡。
那个氛围实在太适合虏获她,穆西想起那部电影,就希望季江然变身电影里的傻小子,哪怕对她有一时片刻的痴情,也觉得值了。
这都是她的小心事,是细密如褶皱的女儿情。被她藏在心里很久了,到现在终于可以抱着他不撒手,一一的说给他听。
季江然最喜欢听这些,只要她什么时候说起对他的心动,和喜欢,他总是乐不可支的模样。那个眉开眼笑的模样啊,帅气又阳光。
“你真的那么早就喜欢上我了?不是怀了我的孩子才心动的?”
穆西感叹:“你就提这些煞风景的事吧,还敢提怀孕,当时我都被你给气死了,谁会想要给你生孩子?真恨不得抽死你。”
季江然把她按到床上去。
“生了孩子,领了证,认命吧,别垂死挣扎,矢口否认了。”
穆西真的睡着了,他就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直到她睡熟。
做了梦,梦总是冗长的,仿佛是午后那个困奄的恍然一梦,总是最难醒来。
难得梦里不再只是一条暗黑且看不到边际的路,长长的,长长的,真是让人绝望透顶。这一回有光,丝丝的洒下来,如同缝隙里渗透出来的,微薄却也温暖。
穆西这样冷硬的心肠难得被感动,眼眶温热,忍不住想要落泪。
原谅她吧。
爸爸为了她,千疮百孔,可是没有放开,依旧为她争取一线生机。而那个女人也曾为了生下她撕心裂肺,爸爸到死都想带她回来,对于这个人,他不曾有过一句抱怨。
如今她也做了妈妈,总该懂得天下父母心。如果不是无可奈何,谁会抛弃自己的孩子?!
顾浅云接到季江然的电话,说他晚上会去看顾夫人,倒是可以顶替她一会儿。让她有什么私人要去办,可以先离开。
顾浅云就识趣的说:“那麻烦你了二少,正好我有点儿事要出去。”
郑方约了她,看来这一回真是打算跟她谈明白。这些天她不回家,甚至懒得接他的电话,郑方不是怕了,是不耐烦,就要问清楚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婚姻不是简单的事,有一线生机,哪个不想救?
顾浅云不是没动过和好的念头,郑方就像一只偷腥的猫,这些年从来没有安生过。她都忍下来了,这一次为什么不能再度劝说自己忍辱负重,他真会回头也说不定。只要他不跟顾浅浅纠缠在一起……
可是,现实总是令人绝望。
顾浅云跟踪过他两次,本性难移,他们依旧下作的苟合在一起。见面的时候却又总是理直气壮,好像那个得理不饶人的人是她。顾浅云动起离婚的念头,觉得一切都变得没有必要。
既然郑方要谈,那就好好谈谈。总这样不是办法,她的心里也难受。再加上顾夫人的病,这几天焦头烂额,觉得自己就要撑不下去了。
两人约好了地点见面,很快赶过来。
这几天顾浅云心情不好,没有胃口,整个人消瘦了一圈,很明是的单薄了。坐在灯光下,冷漠淡薄的看着他,几乎从没有过这种眼神。
郑方暗暗的深吸一口气,仿佛是觉察到了不妙。
还是稳了神问她:“你想怎么样?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喝多了才会做出这种事,我跟她以后指定不联系了。你总不能天天这么跟我闹,妈的病不要管了是不是?你觉得这样对我们有什么好?”
这个时候要管了?以前什么时候管过?
“不联系了?”顾浅云冷笑:“郑方,到了这个时候就不要再厚着脸皮说这种话了,再这样理直气壮你不觉得是在打自己的脸吗?连我都觉得你们像个可笑的小丑,难道你们自己不觉得?”
郑方自己做的什么事,怎可能不知道。压下一口咖啡,掩饰微许无错的尴尬。
顾浅云又说:“我们离婚吧。”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很平静,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郑方实实在在的惊了下。
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侧了下首:“你刚才说什么?”
他是笃定她不敢离婚的,顾家早就落破了,她要指着他过好日子,现在的郑家是她唯一的指望和依靠。否则她哪里来的钱买名牌开轿车?离了婚她吃什么喝什么,工作她会吗?
也正是这样的想法左右着,所以这些年郑方才敢这样大胆的寻花问柳。当年他怎么不这样?那时候顾家和郑家旗鼓相当,门当户对才结下的亲家,郑方怎么敢这样明目张胆,不把顾家人放在眼里。
却是问到顾浅云这些年的怯懦和软弱上。
她之所以不敢站出来和郑方闹僵,指责他一而再的出轨,就是怕有朝一日两人连表面的平和都维持不下去。而她过习惯了阔太太的生活,不知道生活还怎么继续下去。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打破一种常态,前途是未知的,那真的需要勇气。
偏偏又是这样贱,如果不是被伤得狠了,感觉体无完肤,可以永远不会有这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顾浅云平静的重了句:“我们离婚吧。”她端起杯子喝咖啡,不是不难过。怎么可能不难过?在一起八年了,也有过温馨的时刻,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睡同一张床……甚至笃定会一起老去。
往往分开都是始料未及的。
她的眼眶要湿了,强忍着,连话都不敢说。
郑方也有一点儿震惊,实在超出他的想象。所以,半晌,挤出一句:“顾浅云,你疯了。”
顾浅云吸气,颌首,总不能太过狼狈。但眼眶还是红透了,盯紧郑方:“不是我疯了,是你疯了。当你视我于虚无,跟顾浅浅搞到一起的时候,我们就注定完了……你这样践踏我的尊严,怎么可能不将我们的关系赶到绝路上去?郑方,夫妻这么多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太清楚不过了。你做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些年你什么时候安份过。真的不想走到这一步,可是,你能做到现在这一步,实在是打破了那道无形的底线。我们回不去了。”
郑方眯起眼:“你想过跟我离婚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吗?”
顾浅云不是没有大脑,怎么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别逼我,好合好散,我不会拿走你们郑家任何东西。所以,你不用害怕。可是郑方你知道的,出轨那一方现在在法律上也是要负责任的。而我有你和顾浅浅‘好事’的照片,如果我想索要什么不是一点儿依据都没有,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变成你和顾浅浅那样龌龊的人。”她拿上包站起身:“恶心!”
郑方看着顾浅云一无返顾的离开,坐在那里就有一些麻木。
就这样离了?不要说顾浅云没想过,他也真的没想过。
以为就这样不好不坏的过一辈子,即便顾浅云不能给他生个孩子,也没正儿八经的想过跟她离了,再找一个女人。
顾浅云一转身就哭了,泪流满面。所以步伐越来越快,一定要快,不能让自己在劲敌面前崩溃掉。已经惨败了,总不能还要悲惨的被丢进乱坟岗。
快速走出之后,坐上出租车,终于放声痛哭起来。紧紧扯着自己的衣襟,嚎啕大哭。
出租车司机好奇的从镜中看着她,可是车子没有停下,一直开着。
窗外那些支离破碎的灯光,将整个绚烂的世界都割裂了,仿佛从来没有这样让人绝望过。
是完整的一个世界在眼前崩塌。
从此天塌地陷,只得重新修缮。
顾浅浅听郑方说顾浅云去和他谈判了。所以她趁着那个时候去了医院。
顾夫人本来躺在床上,看到她进来,冷下脸,一眼都懒得看她。
顾浅浅反倒委屈似的:“妈,我来看你,你怎么还这样?我就知道你一直就向着我大姐……你能不能对我公平一点儿,是我一个人做错事了吗?”
顾夫人没想到她还敢理直气壮的说这话。
胸口那里已经堵着一团气:“顾浅浅,你说的这叫人话吗?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你大姐的事情,你不知道吗?你这些年就一直堕落,让我们在人前抬不起头来也就算了,你长大了,没人说得了你,你自甘堕落,谁又能管得着。可是,郑方是你大姐夫,你跟他搅和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怕遭报应吗?”
顾夫人气喘吁吁,孩子到了今天这一步,做父母的没有几个不会寒心。
顾浅浅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错,最多的就是一点点的愧疚。可是一听顾夫人这样指责,却反倒声嘶力竭。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堕落?就你们清高……你清高,当年还不是跟别的男人生下顾浅凝那个贱货,不是遭到报应了。那个野男人死了,你的孩子也死了……现在又是顾浅云,活该她命不好,软弱又无能。真以为嫁进豪门就了不起了,处处瞧不起人?她凭什么嚣张啊?就算不是我,她一样驾驭不了郑方,这些年郑方什么时候停止过跟女人勾搭?你当顾浅云不知道吗?她那是没本事。谁让她连个孩子都生不出,今天的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她也是一时气恼,口不择言。
却真将顾夫人气到了,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顾浅浅一下愣住,恶毒的话语也停了下来。可是顾夫人也不见得就好,那一下子仿佛用尽了她全身力气,最后一口气息就要泯灭了。紧紧捂着胸口,呼吸困难,一头栽回到床上,表情痛触的盯紧顾浅浅,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顾浅浅慌了,慌得乱了方寸。大脑一片空白,想也没想转身落荒而逃。
顾夫人挣扎着躺回去,可是不能叫来医生。
直到房门打开,季江然走了进来。
那时候顾夫人已经能喘顺一些气,之前的绞痛得到一丝缓和,一切都只是暂时。
季江然看出她脸色不好,几步靠过来:“不舒服?”他转身要去叫医生。那只手被顾夫人一把攥紧。
她缓缓的扯出笑,很努力,没有叫他二少,而是说:“孩子,跟妈说一会儿话……”她忽然舍不得,就是依稀的一点儿时间,她不想浪费在无谓的挣扎上,跟那些冰冷的仪哭为伍。太宝贵了,所以要和重要的人说一点儿话。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季江然怔住了。
嘴角动了一下:“妈……”
顾夫人笑得很欣慰。
都说养儿能防老,可是她没有儿子。不过总算她有一个女婿,以至于她再不好,他都没有舍弃她。还是诡她到老,让她觉得自己这一生其实不算最悲哀。
“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浅凝走了,我却成了你的累赘。我不争气,老是生病,害得你老是跟着操心。可是,我真得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一定走不到今天,看到你,我就常常感觉浅凝没有走,你们都陪着我……谢谢你让我安享晚年……”
其实她的目光是很清亮的,仿佛生命力旺盛,整个人的状态都很好。
可是,季江然的心却颤起来,他想到回光返照几个大字。于是紧紧拉住她的手:“妈,你打起精神来。我去叫医生……我还要给你看两个人……”
顾夫人浑浊的眼泪顺着眼角簌簌的往下淌,将雪白的枕头都打湿了。而她微笑着望着季江然,神色里透着满足。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刹那看到他,她觉得很好。只是已不能说出完整的字句,唇角颤了颤:“找个……女人好……好过日子……”她想说,要幸福,好好的,不要再傻傻的守着一个死去的人,她像天下所有的妈妈那样希望他可以过得幸福,这个孩子太辛苦了……可是她拼尽了全身力气,却连一句完整的字句都说不出。
季江然紧紧拉着她:“妈,你看谁来了,你把眼睛睁开,别睡啊……”红了眼,转身大叫:“小西……绍然……”
没有一点儿防备,穆西和穆绍然就站到她的面前来。
其实生命就是如此,有太多太多措手不及的时候,残忍的不给人任何准备的时间。也才有了那么多的遗憾和无可奈何,才有人说要趁早,只怕时间转瞬即逝,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顾夫人眼睛睁得大大的,或许是呼吸困难,整颗心绞痛的厉害,脸色苍白,眼里却布满了红血丝,紧紧盯着穆西,嘴唇不停的颤动。
穆西盯着这个生命垂危,生息即将止息落幕的老人,仓促的自己也跟着呼吸困难起来,太困难了,噼里啪啦的掉眼泪。伸手攥着季江然的衣角,她怎么就不听他的话呢?
要听他的话的,他的话总有见证奇迹的时候,恍然一梦,才感觉有道理。是镇沉重的一击。
她真的有后悔的那么一天,这一天来的这样快,她现在就已经隐隐感觉到了。
季江然声音平静下来,对顾夫人几乎是微笑着说:“妈,她不是顾浅凝,她是小西,我的妻子,还有绍然,这是你的外孙……”
不知道顾夫人还能不能懂得,可是她的脸上慢慢出现了慈详,那种惊忪退去。是一个母亲温柔和蔼的笑嫣。嘴唇无声的动了几下,季江然看懂了,她说了一句:“穆西……”她还记得那个孩子,只怕许多年来都是心心念念的,一刻不曾忘记。
她伸手过来拉紧穆西和穆绍然的手,躺在床上弯起眼角,整个世界陷在一片沉寂无声里,一颗大大的眼泪顺着顾夫人的眼角滑落。她看了一眼季江然,看了一眼穆绍然,最后视线停留在穆西的脸上,慢慢的闭上眼睛。
一双干瘦的手垂下去。
季江然侧身抱紧穆西,她仿佛是傻了,亦是睁着大大的眼睛任眼泪无声的滑落。
“妈走的很安详,她看到你和绍然了,这一生没有遗憾了,走的很圆满,她没有痛苦。”
穆西慢慢的伸手环上他的腰,很凶猛的哭起来。哭的撕心裂肺,那样灭顶的哀伤,不着痕迹的将她吞没了。
她为什么这样任性,从不肯乖乖的听他的话?
他为她做足了一切,唯怕她有伤心欲决,无法挽回的一天,而她却挣扎到最后一刻,已然一切都走到了尽头。
穆绍然伸出小手给顾夫人擦眼泪,脆生生的说:“外婆,我会好好照顾小西,你放心吧。”
顾夫人走了,人生的最后时刻,她留下一滴眼泪,和一个微笑。
仿佛是圆满。
她要等的,她的女婿都帮她找来了。只还差一个男人,她这就去找他。
顾浅云接到季江然的电话,说顾夫人去世的时候,正坐在路边发呆。其实无处可去,这个样子一定不能回医院,就怕顾夫人看到了,会更加担心她。
得到消息之后,抱着电话泣不成声,倒是有了顺理成章哭出来的理由。
可是,心情沉重到极至。仿佛从来没有这样心灰意冷过。同一天的时间,她的家庭破碎了,妈妈也去世了,她竟在刹那间一无所有。
打车赶到医院去。
季江然陪在那里,顾夫人躺在床上很安详,即便她的孩子都没陪在身边,可是她走的仍旧心满意足。
顾浅云抱着她哇哇的哭起来,整个病房充斥满了哀伤,一个世界,真真正正的崩塌了。
顾浅浅做了混帐事,就算别人永远不知道,自己也不敢凑到跟前来。顾夫人的那张脸她都不敢看,这两天老是梦到顾夫人喘息困难的那一幕,眼睛睁得大大的,瞳中全是她的影,她看着自己扎在里面,一张脸扭曲变型。顾浅浅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那样丑陋,太丑陋了,将她自己都吓到了。所以她没有办法不转身逃掉。
顾夫人的下葬事宜都是季江然一手操持的。
顾浅云崩溃了,什么忙都帮不上。
一切只能指望季江然。
顾夫人说她的晚年都是指望着季江然过来的,她从来没想过。到死,仍旧只能指望他。
穆绍然呆在家里陪着穆西,不再去大宅了。
简白白天的时候也会过来安慰穆西。
穆西的那种痛心和顾浅云还不一样,顾浅云的心是被掏空了一下,一个人长年累月在她的生活里,有一天忽然不在了,那世界一定会骤然空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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