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到了城门外,马车缓缓停靠下来,外头响起褚晏泽口称“薛大都督”的声音,明漪撩开车帘往外看去,果然瞧见一身朱色官袍的褚晏泽在熹微的天光中朝着薛凛拱手。
薛凛也是下了马,一壁拱手,一壁朝他走近,“今回褚大人来北关,招待不周,还让你受了一回惊吓,实在是薛某之过,褚大人见谅啊!”
“薛大都督言重了。薛大都督贵人事忙,这回又确实是我手下的侍卫生了异心,倒是我御下不严,也有过!”褚晏泽仍是一副君子做派,彬彬有礼,进退有度,好似从不会给人不自在。
“这回回京,我夫人要同行,还望褚大人多多照应!”薛凛轻扯嘴角道。
褚晏泽的目光落在队伍中间那辆马车上,眸色微深,嘴角却是轻牵起,“是我要请薛夫人多多关照才是!”
薛凛淡淡抿唇,没有太多心思与他再客套,目光往马车处一瞥道,“褚大人先稍待,我还有几句话与夫人说。”
“薛大都督自便!”褚晏泽伸手做出“请”的手势。
薛凛一点头,转身而行,明漪见他走了过来,手一松,帘子垂落。
可不过片刻,那帘子又被人掀开,薛凛钻进了车室。
明漪别过头,盯着自己脚尖,格外专注一般,就是不看他,嘴角微抿,面色清冷,还颇有些唬人的味道。
薛凛挨着她刚一坐下,她便往边上一挪,推拒得不要太明显。
薛凛默了默,片刻后,又朝着她挨近了一些。
明漪再一挪,他再跟着又挪,直到明漪一边身子已经抵到车壁边,再无处可挪,她抬起眼,眼中灼灼燃着两小簇怒火,咬牙瞪向他,怎的这般不要脸了?
薛大都督面无表情,心中却很是理所应当,要脸?要脸能有媳妇儿?
“还生气呢?”薛凛沉声问道。
明漪轻哼一声,这不废话吗?
薛凛叹了一声,伸手过去,不由分说抓住了明漪的手,明漪下意识地挣扎扭动,却被他紧紧拉住,“别动,不是手疼吗?我替你揉揉!”
要你献殷勤?也不想想我这手是怎么疼的?猫哭耗子假慈悲!明漪在心底腹诽道。
腹诽归腹诽,明漪到底没有再挣扎,他已是开始揉捏起来,力道不轻不重,刚好缓解了她手腕的酸疼,感觉还不错,就当他是赎罪好了。明漪心安理得享受起薛大都督的服务来,不过,她却是高冷地微垂着眼,看也不看他。
“若不是怕你今日起不了身赶路,又何必劳累你的手?”薛凛却是冷不丁道了这么一句,惊得明漪骤然瞪向他,眼里本已熄了的怒火又是腾烧起来,薛凛却还能冲着她微微笑,“夫人这回可见识到了,这男人憋狠了,是不行的。”
她倒是见识到他不要脸的程度了,这样的话也能说得出口。明漪安静的手又挣动起来,想从他掌中抽出,他却握得稳稳,“别动,仔细手更疼了!离别在即,你当真舍得用来与我闹别扭?”
这一句话,让明漪的手重新安静下来,在他一下又一下仔细地揉捏中,明漪手腕的酸疼缓解了些,好似心里那一丝丝隐隐的委屈也熨帖了两分。
又默了片刻,她轻声问道,“那你有什么话要说?”
“也没什么,就三件事。一,我让许怀安陪着你一道回望京,我在京中的人手他全都知晓,你尽可调遣使用,只是有什么事切勿冲动,与他商量着,万事以你自己安危为要。”
“二,你去了望京,安西情况未明,若我未传话给你,你便安心待在望京,不要急着回来。”
“怎么?这会儿倒是不怕我一去不回了?”明漪笑道,薛凛微微蹙眉,她又笑问道,“还有一件事呢?”
薛凛不知为何神色有些不自在,顿了顿道,“你可有什么话与我说?有的话,你先说。”
“我自然也有要交代的,也是三点。”明漪伸出另一只手给他比了个三。
“一,不要拈花惹草!若被我知道你又惹了什么烂桃花,我见一朵斩一朵,回头再收拾你。”明漪一边说着,一边伸出食指戳着他的胸口。
“二,不要喝那么多酒,知道你爱这口,小酌可以,不可贪多。”
“三,最要紧的,不要受伤了,回头我可是要检查的。”
这回她的手却被薛凛一把抓住,他目光灼灼看着她,眼底带笑道,“你要怎么检查?”
明漪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昨夜,耳根骤然发烧,手更被烫到了一般,从他掌心中抽出,“我与你说正经的,你少不正经!”
薛凛看她脸都红了,到底没再继续逗她,“看来,手疼好多了?”
明漪轻睐他一眼,没有搭理。
薛凛目光凝着她,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片刻,伸出手去,轻轻压在她的头顶。明漪怔怔往他看来时,撞进的是他一双深邃如静夜深海的眼睛,他望着她,片刻,他薄唇轻启道,“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什么?”她双瞳一缩,半晌喃喃道。
“这句话便是我要说的第三件事。”薛凛朝她牵唇一笑,片刻,他收回压在她头顶的手,弯腰钻出了车室,“好好照顾自己!”车帘垂下,车室内的光线一瞬暗下,他的声音从帘外传了进来。
明漪挑帘看出去,他已经转过身走开了两步,对正屈膝朝着他福礼的微雨道,“车凳底下的匣子里备有药酒,一会儿帮着夫人揉揉手腕!”
“是!”微雨虽不知夫人何时受了伤,却还是乖乖应是。
薛凛道完这一句,回头看了过来,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一人在马车外,一人在马车内,遥遥相望。
片刻,薛凛率先收回视线,转身大步而去,到了他的大黑马前,纵身一跃上了马背,与近旁的许宥道一声,“走吧!”
许宥点了点头,握拳高举,道一声“出发”,车队便是缓缓动了起来。
明漪挑着车帘,看着马车从薛凛身边经过,两人目光对在一处,她张了张嘴,却是半个字也未能吐出,只是就这样看着他,见他被抛在身后,一点点远离,最终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而他身后,是北关城往两边蜿蜒的城墙。
明漪恍惚记起自己刚到北关的那一日,看着那高耸的城楼严壁,心中不无震撼,却是满满的陌生。可如今,大半年过去了,她心中竟对这座城生出了一种难言的依恋,还未真正远离,心中竟已生出了思念,无论是对这座城,还是对这座城里的人。
恍惚间,她无声念起方才薛凛说的那句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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