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吃年夜饭的时间还早,宋家长辈更不可能很早就回来,沈淮从背包里拿出两罐茶叶,跟宋鸿军说道:“我到崔老爷子家去看一下,明后天也不一定有时间过去拜年……”
宋鸿军点点头,说道:“快去快回,我们等你回来就开吃了……”
国内官场即使是政敌,也很少撕破脸,宋家跟崔家的情况要更特殊一些。
宋老爷子跟崔老爷子,都是经历战争岁月过来的元老级人物,还并肩作战过。
像他们老一辈人,即使很多人最终担任的职务并不高,在国内的声望,也非和平时期提拔起来的高级党政官员能比。
他们老一辈人即使政见不投,存有恩怨,但日常交往还是随意,毕竟有革命友谊在,罕有互相视为死仇的,也不禁子弟私下交往,故而宋鸿奇、谢芷跟纪成熙、小五他们结伙同行,沈淮提着两罐茶叶过去拜年,也都寻常得很。
崔向东早年受黄海舰队事件影响,军职、将衔给一把捋了,一直都没有恢复待遇,他平时住在黄海舰队设于徐城的干休所里,很少回京,沈淮也不确认他春节会回燕京,但过去走一趟,主要也是把心意表达到。
崔家地位最高的是海军装备部副部长崔永平,西寺西巷9号院也是崔永平的住宅——沈淮敲开门,精卫员打量了他两眼,问道:“你找哪位?”
“崔老爷子在不在家?”沈淮问道。
门里有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探头看过来,打了沈淮两眼,问道:“你是宋家老几家的孩子?”
中年妇女衣着朴素,但人干净漂亮,穿着一身紫呢子大衣,脖子里扎着红色围巾,风韵犹存,像是就要出门去。
西寺巷里,就算是zhongyāng领导的保姆,也不是能随便得罪的,听着这女人询问,沈淮便自我介绍起来:“阿姨你好,我爸是老四宋炳生……”
“哦,你就是沈淮啊,”沈淮话还没有说完,中年妇女便猜出他的身份,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他好几眼,才朝屋里招呼,“崔老爷子,宋炳生家的小子来给你拜年了……”
听中年妇女这招呼,原来也不是崔家的家属,就看着崔老爷子从堂屋里走出来,哈哈一笑:“天都擦黑了,你还到处串门啊?”
“都不知道老爷子在不在京,想着有两罐茶叶赶紧提出来,省得忘记了,”沈淮说道,“老爷子在嵛山打过游击,不知道还记得嵛山老茶的味道不?”
又有个中年妇女从里屋走出来,打了沈淮两眼,问道:“你就是沈淮啊?”
沈淮就算奇怪呢,他八月回京无人知闻,这趟回京倒成了中年妇女之友,逮谁都知道他,他看从暖烘烘屋里走出来的这个中年妇女,穿着短袖锻袄,走出来时正盘着头发,心想她许是崔永平的妻子,或者是崔向东的小女儿,点头说道:“嗯,阿姨好。”
“嘴巴可真甜,”这女人哈哈一笑,手里还盘着头发,朝站在门口的那个女人笑道,“刘雪梅,别急着走啊,留下来多看两眼……”
“不跟嚼你个舌头。”门口的中年妇女回瞪了一眼,又跟崔老爷子道了个再见,又打量了沈淮两眼就推门走了出来。
沈淮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是叫人看了心里起毛,将茶叶递给崔老爷子。
崔向东把茶叶接过来,打开罐子,闻了闻茶叶香味,说道:“真是正宗的嵛山老叶,好久没有闻到这味了,龙井啥的,都喝腻味了。真是难得你有心,这两罐嵛山老茶,我就收下了。我平时就住徐城的海军干休所,你要是有空,经过徐城的时候,也可以过来看看我……”
“爸,你也真是的,人家年轻人,要忙事业,又要忙着谈恋爱;换着我,才没工夫搭理你们这些老家伙呢,”那女人又在旁边插嘴道,“不过呢,你帮着说了好几句好话,吃他两罐茶叶也应该。”
听她说话的口气,就知道是崔向东的小女儿崔文英。
沈淮笑了笑,答应一定会经常到徐城干休所拜访老爷子,看着屋里又有人往外探头看,就先告辞离开。
经过巷子口,西寺巷书店除夕夜闭门没有营业,沈淮想着等两天书店开门营业了,再过来给谭石伟拜年,就直接回了宋宅。
这边年夜饭也上桌了,就等沈淮回来。
沈淮坐到宋鸿军的身边,看着他给自己倒酒,拦着不让他倒太满,问道:“我去给崔老爷子拜年,有个叫刘雪梅的也在崔家拜看,看得我心里起毛,是谁啊?”
“你见到雪梅姨啦?”宋彤耳朵尖,听着沈淮问宋鸿军的话,说道,“雪梅姨是成怡她妈妈啊?你不知道?你表现怎么样,有没有失礼吧?我妈可是鼓足了劲帮你在雪梅姨面前吹嘘,我都没见她有这么用心的夸自家女儿呢……”
沈淮心想开国将帅还有好几百号人呢,他哪里理得清楚京城圈错综复杂的关系。
宋鸿军还以为沈淮早就对相亲的事上心了呢,没想到他遇到相亲对象她妈也没有认出来,跟他说道:“成怡是成文光的女儿,你真事前没有打听过?”
沈淮愣了愣,他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看到对面的宋鸿义眼神不善,沈淮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听见谢芷在旁边说道:“成怡的眼光可挑着呢,小姑以前还曾搓合过鸿义跟她,倒也没成……”
沈淮想不到宋鸿义在成怡跟前栽过,面对谢芷暗含挑拨的话,也只微微一笑,说道:“得,我也不指望啥,就等着给挑剩下来。”
作为燕京市委副书记,zhongyāng候补委员的成文光,在老爷子八十大寿时,也是跟戴相怀、贺成国、宋乔生、田家庚坐同一桌的人物,沈淮当时还给他敬过酒,倒没有想过小姑介绍的相亲对象,会是成文光的女儿。
沈淮初时听到成怡这个名字时,也不是没有想过成文光,但又觉得可能性不大,就没有细想,这时候还是觉得有些意外。
宋鸿义显然是不想多谈这个话题,沈淮也无意过多的去想这件事,他知道他在宋家的名声有多狼籍,多多少少传出去一点,给别人的印象就会比宋鸿义还要差,所以他对这桩婚事也不抱多大的期待。
不过,小姑剃头挑子一头热,沈淮也不能寒小姑的心,就想双方见上一面、没有下文就再好不过……
沈淮跟宋鸿军他们围桌吃年夜饭,喝酒聊天,也是十分的热闹,时间不知不觉间流逝——餐厅里的座钟刚敲过九点钟,就听着院子里一阵热闹,宋彤跳也似的站起来说道:“我妈他们从大内回来了,倒不知道我妈有没有给我偷偷拿两只包子过来?”
沈淮放下筷子,随着宋鸿军一起走出去,看着老爷子、大姑、大姑父、二伯、二伯母、小姑、小姑父他们,还有精卫员、秘书等人,都下车进了院子——他们在屋里吃酒聊天,没想到外面的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老爷子进了院子,倒不急着进屋,而是在院子里赏起雪来,看到沈淮他们从屋里走过来,见他们脸红耳赤,想来是已经喝了不少酒,笑道:“你们在家里也很热闹啊?”
“那赶情,国宴有啥吃头的,真不如在家里喝酒痛快,”宋鸿军是小辈里老大,从小也皮,在老爷子面前最随意,说道,“看你们脸色都没改,想必酒还没有喝透,要不我们照着老规矩,接着喝?二叔跟小姨夫,今天可不许拿长辈子的架子不喝酒……”
“你有本事就把我灌趴下来。”宋乔生哈哈一笑,伸手敲了一下宋鸿军的头。
屋里有供暖,宋鸿军就穿一件衬衫出来,在院子里给寒气吹得直发抖,赶忙着招呼长辈们进屋围桌而坐。
餐厅里的餐桌也大,十来个人围着虽然有些挤,但也更热闹。
孙亚琳作为孙家的晚辈,凑来过春节,先站起来给长辈问候,大家也不以为意。孙家、谢家跟宋家的渊源很深,现在又有更密切的合作,孙亚琳不能回巴黎跟家人团聚,到燕京跟宋家一起过春节,那也很正常。
宋文慧就坐沈淮身边,问他:“怎么不提早两天回来?看着天气预报有雪,我都担心航班会不正常……”
“赶着今天有飞机回来,提早回来只能挤火车,都未必能挤得上。”沈淮也不说自己有多忙,在座没有谁是闲,也不能单显得他忙。
“他们这些年轻人,都知道偷懒享福,能赶回来过年,就不错了,”大姑宋英笑着说,对沈淮早回来还是晚回来不以为意,“就说鸿军吧,我都没有指望他能回来,他就回来了,”说到这里,宋英看向大儿子宋鸿军,“对了,沈淮这次回来要跟成文光的女儿谈恋爱了,你啥时候能结个婚啊,把我的心事给了了啊?”
“鸿军,你一定要撑住啊,只有你在前面撑住了,我们才不怕给爹妈逼婚啊!”宋彤在边上起哄道。
“小丫头!”宋英拿起筷子要敲宋彤的头,知道这事跟大儿子唠叨再多也没有用,注意力转移到沈淮的头上来,“你跟成文光的女儿见过面没?”
“还没有。”沈淮说道。
他大姑宋英在妇联工作,虽然是副部级的官员,但没有什么权力,也快到六十岁了,也没有什么发展前途,不过在宋家是老大姐,其他人都还是很尊重她,宋家里也就她最cāo心小辈的婚事。
“雪梅阿姨见过沈淮了,好像对沈淮还很满意……”宋彤就嫌不够热闹,最先把沈淮在崔家跟刘雪梅碰到的事给捅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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