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楼隙间穿过的寒风,在燕京市委家属大院里打着旋儿,带着枯黄的落叶在昏暗的路灯光下而舞。
燕京虽然繁为首都,但入冬后的气候干燥寒冷,沈淮很不适应,回京才大半天的工夫,嗓子眼就干涩沙哑。
沈淮跳下车来,从成怡手里接过钥匙,将她家院子的铁门打开,咳着干涩的嗓子说道:“徐城冬天虽然湿冷,但气候还是要比燕京好多了……”
“你是希望我去徐城工作喽?”成怡打开她家院子外墙的廊灯,雪白的灯光照着她白皙的脸蛋上,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沈淮,嘴角藏着笑意问道,“吃饭之前,谁提要分手来着的?”
“这个是我提的不假,”沈淮摸着鼻子,不好意思的说道,“你不是没同意吗?”
“我同不同意,跟我要不要去徐城工作有什么关系?”成怡歪着脑袋,让灯光照在她明媚的脸蛋上,看着沈淮的脸,说道,“要不是我怕我妈跟我翻脸,你当我乐意跟你不清不楚的啊?”
“不用你提醒,我还是有自知自明的,”沈淮肩膀挨在铁门上,腆脸笑着说:“不过我后来又想,就算我提出分手,照今天这架势,你留在燕京怕也是不会有什么安顿日子好过。宋鸿军这些年躲香港不敢回燕京,不是没有道理的。要是一定要在徐城跟燕京之间选择,作为朋友,我自然建议你选徐城。”
“这倒也是的,”成怡蹙起秀眉,想到以后真要留在燕京生活的种种痛苦,忍不住噘着她粉润娇艳的红唇,但是她也没有那么好糊弄,眼珠子转了两圈,说道,“不过你都快一年也没有怎么联系我,这时候倒热心劝我去徐城工作,想来你的心思也没有多么单纯啊——因为刘建国?”
沈淮知道成怡没有那么好糊弄,但他有什么心思自然是绝口不向成怡承认,摸着鼻子说道:“你当我什么人啊?为了你到徐城逍遥快活,我可是背负了很大压力的。你想想看,你以后在徐城找其他男人卿卿我我、双宿双飞,我还要顶着你正牌男友的名义帮你打掩护——要不是看到大家交情还算不错,你当我乐意啊?”
“你在外面拈花惹草,我也没有说你啊,”成怡说道,“陈丹、朱仪就不说了,对了,今天晚上你那个叫胡玫的同学怎么没有出现啊?”
沈淮眼神闪烁开,想找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这时候成怡她家二楼的灯亮了起来,成怡轻掩唇回头看了一眼,说道:“不跟你在这里瞎扯,不然我爸妈还不知道我跟你在门口干啥事呢。”
“我的建议,你考虑一下?”沈淮问道。
“你要是老实说因为刘建国,说不定我会真考虑去徐城工作。反正要找个逃离燕京的地方,去哪里不是去?”成怡说话也是滴水不漏,逼着沈淮承认他就是居心不良。
沈淮腆着脸皮说道:“其实我开始也就那么一说,没有其他什么想法,倒叫左拐右拐的,好像我真是居心不良似的。我这次回来是为徐东铁路电气化改造跟复线工程的事,刘建国今晚提借壳上市的事,未必就真是凑巧了,但跟我希望你去徐城工作,真没有关系啊……”
“问你一个问题,”成怡张口刚要说什么,就听到身后微响,好像是二楼的窗户给打开来,她没有回头看,问沈淮,“我爸妈有没有探头出来?”
沈淮挥手跟二楼探出头来的刘雪梅打招呼,问成怡:“就这个问题啊,也太简单了啊……”
“要是将来你也有了女儿,你会让她跟个声名狼藉的浑球结婚。”
“你这是污蔑,我哪里声名狼藉了?”沈淮腆脸笑道,顾左右而言其他,不回答成怡的问题。
“我又不会跑到我爸跟前告你的状去,你心虚什么?”成怡说道。
“只能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仈激u,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沈淮说道,“便是你,要不是牵绊太多,完全也可以在国外活得zi诱自在,你又为何选择回国?”
“你当我没想过啊,”成怡双手抱胸,拉住垂在胸前的围巾,似乎要围巾裹得更紧些,似乎听沈淮说过这句话,感受到入冬后的寒意,终究是叹息似的说出一句话,“终究是太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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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成怡在寒冷空气里愈显清亮的迷人眸子,沈淮抿着嘴,偶尔又笑起来说道:“你现在回去睡个好觉吧,不要胡思乱想了……”
“你会在燕京留几天?”成怡问道。
“两三天吧,”沈淮说道,“我党校那边的进修还没有结束呢,等该见的人见过之后,我就走;可能还能请你吃一两顿饭,你要是不烦我的话。”
成怡将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给沈淮围脖子上,说道:“你穿这么少,这个借你两天,等你走再还我。”
看着成怡走进院子里去,沈淮坐回车里,摸着成怡借给带有余香的围巾,这时候成家二楼又有一扇窗户亮起灯,成怡窈窕的身影映在窗帘上,沈淮挥了挥手,就开车离开。
******************离开市委家属大院,沈淮就没有再回香蜜湖,开车到香炉巷找了一家深夜还在经营的驴肉火烧店,店门口还有经营烤羊肉串的,他点了四十串羊肉串等等宋鸿军他们过来。
“怎么挑了这么个地方?”宋鸿军就坐褚强、陈兵的车赶过来,赶着四十串羊肉串刚烤好,他嘴里嫌弃小店脏,坐下来拿了串热气腾腾的羊肉串就凑嘴咬,咬出滋滋的羊油,香得直咬舌头,待到羊杂汤端上来,闻着香气,直叫说,“这地方不错,找吃的还是你鼻子比我灵……”
“陈兵给介绍的店。”沈淮指着陈兵说道。
“是吗?老陈以前可没有带我来这店吃过。”宋鸿军将信将疑的说道。
“陈兵还不是怕你嫌这嫌那的废话多,”沈淮说道,又问宋鸿军,“我走后,你跟刘建国他们又聊了什么?”
顾子强、胡雏军跟程月他们先回去了,虽然他们替宋鸿军打理电气公司的营运,但很少参与梅钢系的事务,而这事又涉及宋系,也没有必要将他们都扯进来。
“你在,鸿义没有怎么说话;你走后,他对梅钢借壳上市这事倒也是很热切的。”宋鸿军说道。
“……”沈淮嗤笑一声,轻轻的吐出一口气,说道,“我还以为他多有志气,能忍住不凑上来分一杯羹呢。”
“鸿义在海丰跟长青合资的证券公司里当个经理,一年三五十万也不能算亏待他,但这点钱哪里够他挥霍的?你知道我们今晚开了两瓶酒多少钱?对借壳上市这事,他在你面前抹不开面子,但心思热切也很正常……”宋鸿军笑道。
见沈淮埋头喝驴杂汤不吭声,宋鸿军问道:“你怎么想的?”
沈淮过了片晌,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这趟回来是为徐东铁路电气化改造及复线工程,也是希望籍此推动淮能集团在未来两三年间就能有一个大的发展,而在这时候梅钢借壳上市的事情给人提起来,有可能是凑巧的,也有可能不是凑巧的。”
沈淮看向宋鸿军,他跟戴成国的外甥刘建国没有太深的接触,有些判断不好下;倒不知道在宋鸿军的眼里,刘建国是怎样的一个人。
“不要看他平时大而化之,挥霍无度的样子,但脑子够聪明……”宋鸿军指了指自己的脑壳,说刘建国是聪明的人。
沈淮笑了笑,说道:“能够想到从借壳上市里狠捞一笔的人,没点脑子可是不行,这个钱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伸手捞的……”
“要不是凑巧的话,倒是有些棘手。”陈兵说道。
今天晚上有宋鸿奇、宋鸿义以及刘建国、贺居泽等宋系小辈里的人物在,陈兵他们除了附和奉承之外,倒也没有怎么说话。
这时候在小店里,就他们四个人在,陈兵也没有太多的忌讳,他能明白沈淮在担忧什么。
说到底宋系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人谋权、有人牟利,有人心正,有人重私。
沈淮想要从边缘往宋系更中心的位置走去,说到底还要看他能否给他人带来足够的利益,不然别人凭什么支持他?更不要说他还有一个视他如仇寇的亲爹了。
沈淮回来之前,就已经将徐东铁路电气化改造及复线工程的一些材料先一步送到燕京,送到宋乔生、戴成国、贺相怀、成文光等人的案头,这样等他们回来也能进行更好更快的沟通。
要是有人希望将徐东铁路电气化改造及复线工程跟梅钢借壳上市两件事捆绑到一起,沈淮所面临的选择就很有限了。
今天这事,可能只是刘建国个人的主意;要是如此,沈淮可以不去理会他。
沈淮当初跟谭启平斗,也没有丝毫的示弱,也不会在意在宋系内部多刘建国这么一个档次的对手;但要是戴成国、贺相怀或者其他什么人也有这个意思,只是借刘建国的口说出来,怎么拒绝?
当然,也完全可能是刘建国只是虎假虎威,巧妙的选了这个时机,跟沈淮提借壳上市的事,但沈淮却不能就此事跑去找戴贺等人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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