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熙闻言,已是变了脸色。
要在押在刑部或是大理寺审案,还有“八议”之说。不管现下御史言官如何弹劾,进青海的军功却是跑不了的。
若是私下拘拿,就不好说。
年老太爷却是面色平静,看了年富兄弟一眼,道:“急什么……不碍事,不过是皇上想要过个清净的万寿节……”
就算皇上想要“卸磨杀驴”,也不好赶在这个时候。毕竟,年羹尧再被厌弃,也曾为大清功臣。
年富与年兴对视一眼,生出几分希望,道:“祖父,想来皇上也是厌了那些御史的刮噪。是不是当趁这个时机,好生疏通疏通?总不能任由那些家伙,给父亲定罪,也当请姑母出面?”
年老太爷看了满脸炙热年富一眼,沉默了半天.道:“这些日子,你也不必没头苍蝇地乱闯,回那边府里,将你父亲的产业都清理清理,写个详单出来……”
年富犹豫了一下,道:“孙儿遵命,只是有些后置的产业,地契都在太太身边带着,要等太太回京,才能入册。
年老太爷点点头,道:“破财免灾,不用藏私。毕竟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年熙与年兴不觉得什么,都到了这今时侯,真若是献了家产,能让年羹尧减轻罪责,那反而是好事。
年富却是知道,那是泼天的产业,只说田产,江南、直隶这几年就添了几十万亩。除了这些,还有许多嫌钱的买卖。
盘踞在江南数十载的李家被抄,受益最大的就是年家,生财有道的九贝子失势后,京城的不少产业也被年家接受。两处并到一块,加上这几年外头的孝敬,比年家之前几代人赞下的家底都丰厚。
泼天富贵,就要付之东流,年富心中叹息一声,看了旁边的年熙一眼,越发的觉得是自己这辈子的仇人。
年家长房、二房已经分家,就是看在年老太爷还在世的份上,二房获罪也不会殃及长房的财产。
长房的妾虽添了个儿予,可年熙承继过去,依旧是名正言顺的嗣子。即便年熙以后顾念小堂弟,辞了长房的封爵,也能平分一半家产。
若是过继的是自己,就好了……曹家,西府,前院偏厅。
魏文志看了眼满桌酒菜,又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天佑与恒生,笑道:“好好的,怎么寻我吃酒来?”
天佑欠了欠身,招呼魏文志坐下;恒生的面上,则是有些不好看。
魏文志看了恒生一眼,有些纳罕。
毕竟在曹府诸子中,他与恒生最投契,只是因恒生在宫里做伴读,所以相处的日子不多。难得见面,怎么还撂脸子?
“霖哥儿这是怎么了,在宫里受欺负了不成?”魏文志如今在王府当差,也见过一些权贵阿哥的倨傲,所以才有此一问。
恒生看了他一眼,却是不说话。
还是天佑轻咳了一声,道:“还能为什么,不过是听说你往家里领了个美人儿,又怕是外头以讹传讹,请你过来吃酒,听听怎么回事儿,省得误会。”
魏文志闻言,却是失笑,道:“什么美人不美人的,不过是见到朋友有难,拉扯一把。他这个妹子却是个烈性的.只说不能白拿我的银子,要为奴为婢。可若是真让她入了奴籍,岂不是趁火打劫?实劝不动她,加上她哥哥有事儿出京,便留她暂住,权当给妹妹作伴。”
他说的朋友,是同一个胡同的街坊。
那余姓罗,儿子叫罗瑞,也是武举,家境本还殷实,后因父亲染了赔瘾,将家资给败了,日子过的艰难起来,连儿女已经定好的亲事都黄了。前几日,那赌鬼父亲更是将即将及笄的女儿玉珠拾卖了。
罗瑞自是不肯让那些人将妹子领走,求到魏文志这边。
两人市几分交情,魏文志哪里能看着朋友的妹子与人为奴.便仗义一把,花了一百两银子赎回玉珠身契。
罗家外头还有赌债未清,罗瑞怕父亲不死心.就将妹子托给魏文志照看。
这家的妹子却是言道,不愿被父亲再卖一遭,宁愿入魏家为奴,省得沦落到那肮脏地方,死了也不清白。
乱糟糟一团,加上外有还有人找罗瑞追赌债。魏文志便暂时收留玉珠.罗瑞则是出城躲过去了。
天佑见魏文志神色坦荡,寻思了一会儿,道:“你家姨娘怎么说?”
魏文志闻言一怔,讪笑道:“姨娘原是不肯的,可毕竟是个小姑娘。我总不能安排她住客栈……”
换做旁人家,亲生母亲也好,养母也好,为了不让儿子被媳妇辖制,都会在早早地给儿子安排屋子人。
桂娘却没有这般做,她是说少爷们父母缘薄,小时候吃了不少苦,只盼着夫妻缘厚些,往后过的顺心如意才好。
为了这个,文杰与文志身边只留小丫鬟,稍大些就放出来.就是为了免得她们生事。
文杰与文志晓得庶母好意,倒是对这个安排无异议。
恒生道:“连你姨娘的意都违了,可见义气,想来志二哥同这那姓罗的是换帖兄弟?”
文志讪讪道:“那倒不至于,只是公年曾一同参加会试。到底求到我身上,总还能眼睁睁的看着妹子落入火坑。
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对他们兄妹来说,却是关系生死的大事”
他只是对违背姨娘的意思,有些心虚:对于帮助罗家兄妹,倒是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天佑与恒生见状,都不由皱眉。
做好事没什么,可是不能善后,折腾家中,就是没脑子了。
罗家既是京城人家,总有亲友在。即便无处可去.租个地方住,也总比去外姓人家好,哪里就得需要安顿在魏家?
多半是这家女儿已被退婚,家里也被赌个精光,亲戚又不愿援手,罗余兄妹借着求魏文志帮忙的机会,将心思打到魏家,才顺水推舟地进了魏家。
“若是那姓罗的三、五个月不回来怎么办?”天佑问道。
“不过是多个人吃饭,也费不了几两银子.权当日行一善。”魏文志不以为然道。
“若是他彻底不回来?”天佑追问:“或是回来,也不在这条街露面?毕竟他家宅子都算了赌债,飘零在外,能不能养活自已都是两说,更不要说多个妹子。”
“不会吧?”魏文志听着,有些踌躇。
毕竟,不无这个可能。
他一时有些头大,若是罗瑞回来,一切都好说,他不过是帮朋友一把,若是罗瑞不回来,罗玉珠就成了烫手山芋。
若是当婢子,则是失了朋友义气:若是皆干亲,则要预备一份嫁妆,想着给寻份差不多的亲事,还要提防罗家族亲反咬一口。若是罗玉珠执意不肯走,那身份就不清不楚。
想到这里,他额上出了细细的汗,突然明白为何姨娘会反对他将罗玉珠安置在魏家,也有些明白恒生为何横眉竖目。
他抬起头,问天佑道:“沾哥儿,我是猪脑子,考虑不周全,若是沾哥,沾哥怎么办?”
天佑道:“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这本是罗家事,不同你相干,你却大包大揽起来,怕是往后要多个便宜大舅兄了……”
魏文志忙摇头道:“不会不会,罗瑞身上也有功名,怎么会将妹子与人为妾……”
天佑与恒生,都没有接话。
魏文志有举人功名,又在王府当差,罗家已经败落,巴结上这样的人家有何不可?若是罗瑞没有此意,怎么会将妹子托付拾交情一般的魏文志。
魏文志自己也想到这点,有些没意思起来。
他只是看在罗家兄妹情分,想到自己兄妹几个相依为命,才发了回善心,没想到还落到人家的算计里。
恒生是直性子,开口道:“我家小姑姑德才兼备,是女子中的佼佼者。打小养在父母跟前,从没受过半分委屈。虽说现下两家在议亲.可你自己也要多思量思量。”
魏文志神色一凝,望向恒生道:“沾哥儿此话,什么意思?”
恒生回望他道:“没什么意思,就算怕你烂好心,往后让小姑姑为难。”
他说的直白,文志倒是不好意思计较,“嘿嘿”两声道:“怎么会.怎么会?”
毕竟两家亲事还没最终敲定,天佑与恒生也不好多说什么……过了没几日,天佑回清苑,同行的还有桂娘、文蔷:文志也在,是名义上接了王府送寿礼的差事,又多了一个月的假期。
同行之是,他对天佑低声说了对罗玉珠的安排。
那晚从曹家回去后,他便到桂娘处赔礼,并且将罗玉珠都交由桂娘安置。
桂娘没有让罗玉珠继续跟文蔷在一处,而是将她安置在隔壁的空宅子里,由一个婆子陪着做针线,权当多个针线上人。
若是罗瑞回来,就让其按罗玉珠回去,若是罗玉珠不肯走,就直接卖了,左右身契在手中。桂娘说了,就是不能留在宅中。这样不良不贱的身份,最是容易生事……清苑,总督府,官邸。
李氏寿辰临近,曹颂与曹頫都使人送来寿礼。
曹颂的寿礼,有好几车,都是江宁的土仪,包括江宁的稻米、小菜。虽说不值多少银钱,却是难得心意。
曹颂在信中,也专门提了一句,这些寿礼有不少是兆佳氏专门预备的。还附带了几幅画,也是使人专门画的,是织造府外的街景,还有夫子庙并附近的风景,说是给李氏看的,还提及想要接李氏回南边住些日子。
曹頫初到山西,寿礼预备的有些简便,来信中多是提及自己到任后的一些情况。
曹颙将礼单撂在一边,唤了个小厮,吩咐送到上房去。
他自己,则持曹颂的那封信又看了一遍。
上面除了家事,还提了几句江南官场,两江总督的日子好像有些不好过。官场传言,年羹尧在杭州时,曾往两江总督府送了重礼。
这些都没什么,即便没有这茬,两江总督也要换人了-体验更多阅读惊喜请关注cn-
曹颙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扬州程家家主程梦昆病故,虽有嫡子在,却是年幼,家族事务由旁支程梦显把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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