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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高炽,穿着朝服上朝的文武们大多汗流浃背,坐在龙椅上,穿着龙袍的孟景灏也不例外,遂轻抬了下手。喜欢网就上。
站在丹陛一侧的张顺德一甩拂尘,往前一步,操着尖细的嗓子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彼时,镇国将军爵位,领右金吾卫将军实权的吕大雄出列,拱手道:“臣有本奏。”
孟景灏见吕大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得意,遂问道:“镇国将军请讲。”
“昨日臣的族人来京中寻臣,禀报了一件祥瑞之事。”吕大雄笑着道:“有神龟从臣的祖陵爬出,磨盘那般大,龟甲上还有天然形成的几行小字,陛下且听臣念来。”
吕大雄渐渐挺直了腰背,一捋胡须,傲视群臣,“殇帝暴|政,圣祖承天;推齐立胤,诛尽武血。双口为吕,乌林三元;护国保民,文武双星。”
群臣哗然。
垂在脸前的玉珠微微晃动,孟景灏眯起了眼,不动声色。
邬彬听罢,心里就是一咯噔,闭嘴静听。
文渊阁大学士就笑道:“镇国将军是个什么意思?”
吕大雄麾下的中郎将就出列捧屁,“双口为吕,这还不明显吗,分明就是说,这护国保民的文武双星里的武星就是指镇国将军啊。镇国将军之父护国大将军乃是开国功臣之一,圣祖曾亲口称赞过护国大将军乃是武星降世。如今神龟现世在镇国将军的祖陵之中,又有卜文为证,身为武星之子,当世的护国武星不就是指镇国将军吗?”
文渊阁大学士就笑了,“圣祖金口玉言,若果真这般称赞过护国大将军,怕早已传开了,可老夫却是今天才知道有这么一说。”
文渊阁大学士就朝孟景灏拱手道:“陛下,也许此事秦国公知道也未可知,毕竟开国功臣们如今只剩秦国公还建在了。”
吕大雄面有不愉,横了文渊阁大学士一眼,就拱手道:“那是私下里圣祖和臣父玩笑的话,当不得真,但神龟却是真的,陛下不信,不日臣就将神龟献上。”
武星有人承认了,诸臣就把目光移向了缄口不言的邬彬。
乌林三元,“乌林”不就是邬彬的名字去掉右边的那一半剩下的部分吗,而“三元”更好解释了,邬彬是近年来唯一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若说邬彬是文曲星,倒也说的过去。
孟景灏就道:“邬大人,你对‘乌林三元’这句怎么看?”
“臣以为此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荒谬。”邬彬出列,冷着脸拱手,“臣的祖地也出了神龟,龟甲上也有这些字,臣以为是有人图谋不轨,想陷害臣。臣从来都只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护国保民的乃是陛下,臣并没有那么大的福德。依臣想来,是臣这张嘴得罪了某些人,故此被陷害了。臣请彻查此事。”
“众卿家可有什么要说的?”
便有人站出来道:“唐时,袁天罡曾为则天女帝看相,说‘若是女,当为天下主’,后来此女果真称帝,臣以为,此为天兆。”
孟景灏腹诽:胡扯!
面上却一派板肃之态。
文渊阁大学士看着吕大雄就笑了,“臣以为,还是等神龟运送至京,咱们都看过之后再做定论吧。只是,怕文武双星这等奇诡之事早已传扬开了吧。”
邬彬立即羞愧的道:“神龟白日从臣的祖地爬出,族人们并没来得及遮掩,故此确实传扬开了。”
此事分明是吕大雄想借神龟甲文为自己铺路,却将他扯下了水,真气煞人也。
邬彬青着脸,狠狠瞪向吕大雄。
吕大雄也恼了,“邬大人何故瞪着本将,神龟又不是本将找人弄到你祖地上去的,再说,那么大的龟,至少有三四百年,神兽也,若真是本将所有,本将还会白白便宜了你去?笑话。”
孟景灏却想的深了些,吕大雄为老六的岳父,莫非此事是老六授意?
可老六的目的是什么呢?
在民间为吕大雄宣扬护国武星的名声,让朕不能轻易动吕大雄,动吕大雄就是动摇国之根本,借此巩固自己的势力,老六是怕朕腾出手来收拾他?
可不管老六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此事已不能挽回,真是如同吃了只苍蝇那般膈应。
便道:“众卿家都是朕的股肱之臣,你们都是朕的文曲星武曲星,此事怕是有人借老龟戏弄镇国将军和御史大夫,朕命你二人严查此事。”
众臣觑向吕大雄,个个心照不宣的笑了,笑的吕大雄面色通红,恼恨非常。但吕大雄为官多年也听懂孟景灏的意思了,那就是压下此事,什么“文武双星,护国保民”就是有心人的算计,是个笑话,而这个笑话就是他自己!
“是!”吕大雄憋屈的连脖子都涨红了,应声后却瓮声瓮气道:“待臣将神龟献上,陛下再看,臣若有一句假话,愿受五雷轰顶之罚。”
邬彬便道:“事关重大,臣不敢自专,也已命族人将神龟秘密运来,并不敢张扬。”
一句话把吕大雄更陷入尴尬的境地,吕大雄赶紧补上一句话,“臣下朝后就立即命人快马加鞭回族里,让他们也秘密运送,绝不张扬。”
可惜,到底是晚了。吕大雄本就想将计就计借此将自己推向武将第一的位置,他还很贪心,想青史留名,成为像秦琼、尉迟敬德那般能作门神镇宅的民间传奇,遂毫不迟疑的命吕氏族人一路都将神龟展现在人前,又把“殇帝暴|政,圣祖承天;推齐立胤,诛尽武血。双口为吕,乌林三元;护国保民,文武双星”这几行文字宣扬了出去,就此,神龟现世,文武双星的事情已逐渐蔓延开来。
散朝后,孟景灏心里膈应的狠,给吕大雄狠狠记上了一笔。
天气燥热,汗水都将他的后背浸湿了,孟景灏烦闷的将朱笔一扔,背手走出了乾清宫。
张顺德擎着把纸伞匆匆跟上,“陛下小心晒着。”
“朕想自己走走,你下去。”孟景灏冷声道。
张顺德不敢捋虎须,垂头弓腰,驻足恭送。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盛华宫,梅怜宝不在,宫内的太监宫女都懒懒散散的,一见了孟景灏踱步而来,都吓的跪地哆嗦。
守宫的是之前在太子府就伺候梅怜宝的秀音、秀林,见孟景灏来了,都赶紧行礼请安。
“起来吧,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不必管朕。”顿了一下又道:“她不在,你们也要把屋子给她收拾的一尘不染。”
“是。”秀音、秀林共应声。
孟景灏进了寝殿,三三两两的宫女太监就聚在一起嘀咕开了。
“不是说宝昭容失宠被贬去寺院清修了吗?”
“是啊,不是说宝昭容惹怒了陛下,被陛下彻底厌弃了吗?”
“都闭嘴,快去干活。”秀音板着脸训斥。
之前都以为梅怜宝失宠被贬,这些太监宫女就不大听使唤了,此番见孟景灏来了盛华宫,又都谄媚乖顺起来。
擦栏杆的擦栏杆,扫地的扫地。
寝殿内,孟景灏在梅怜宝平日梳妆的月牙凳上坐定,闲着翻弄她的首饰匣子,珠光映翠,红宝金钗,都是阿宝平素佩戴过的。
恍然,他却发现,他手里并没有一件阿宝给他的私密东西,便有些不忿起来,想到,平素情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小嘴甜如蜜,哄的他眉开眼笑,却只凭一张嘴了,连一个香囊他都没得到过。
“懒东西,只会动嘴。”只是,凭那张小嘴也把他哄的一颗心落在了她身上。
偶然翻开了一个羊脂玉南瓜形的胭脂盒,就见里头装着几个长指甲,指甲被修剪的圆润精巧,上头又涂了绯红、牡丹红、赤红等各色红的蔻丹,光线落在上面,映着玉质的光泽。
孟景灏禁不住笑起来,“真会玩。”
脑海中浮现,她床帏里的情荡野性,那十根削葱指,指头上的指甲,他若不追着给她剪掉,每次颠鸾倒凤时,她骨子里的那股狠劲儿一发,非得把他的后背抓烂才罢休。
“阿宝,你让朕拿你怎么办呢。”孟景灏叹息。心里很想立即接她回来,可是不行,她越发野性,以前他不承认爱她时,她还小心翼翼的服侍讨好,如今他承认了,倒是惯大了她的胆子,这回连他都敢打了,绝不能轻饶。还是让她在皇觉寺多反省几天,受受冷落的滋味,敛敛脾气再说吧。
皇觉寺,梅怜宝在禅室昏睡不醒。
隔壁,素萝守着昏睡的六皇子,靠着软枕,看着窗外。
皇觉寺后山传来箫声,箫声呜咽,惨淡迷离。
四皇子立在小湖边,临湖吹箫。
山风飒飒,吹起四皇子绑着发髻的丝带缓缓飘飞。
他气质温润,此刻又是满目忧郁,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模样,令躲在青石后的梅怜珠不禁心生怜惜,对于引诱他的事情不再抗拒。
听着悲戚的箫声,梅怜珠开始酝酿,哭出了声。
“谁在那里?”箫声蓦地停了,四皇子质问。
梅怜珠只露出一颗头来,泪眼朦胧,“是、是奴婢,奴婢是跟着宝昭容来的。”
泪从那双桃花眼里流出,从那张靡艳倾城的脸上缓缓滑落,那般的惹人怜惜。
仿佛是听和尚说,皇觉寺来了一位昭容。只是女眷和男客所居禅室,一在南一在北,相互并不碍事,他也没有在意。
如此美人,却只是宫女?
孟景灏简直暴殄天物。
四皇子禁不住又多怜惜几分,放轻了声音问道:“为何在此处哭泣?”
“打坏了宝昭容的翠凤,被撵了出来,奴婢无处可去,便来到此处。”梅怜珠又怯怯的问,“公子为何在此?”
四皇子便道:“我为故去的生母在皇觉寺点了长明灯,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此为生母添香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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