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有眼力见。”裴利往旁边让了一步,“是这位大人要问你话。”
掌柜一愣,一个姑娘,被称为大人?
“之前有个叫陈思的,在你这里做事,你可有印象?”
掌柜不言,摸着下巴思考。
“打架,闹事,下狱,这么大的事情你不记得?”裴利喝道。
掌柜一拍脑袋:“是是是,是有这么一个人。”
“他是自己来应聘的?”
“那倒不是。”掌柜道,“是有个人介绍的,说这个人身子骨硬,是个好料子。”
“事发的时候,你在现场吗?”林之语问。
“我不在,可是丁一在。”
掌柜招来丁一,就是刚刚门口的那个。
丁一看了林之语一眼,唯唯诺诺道:“是有个人忽然发难,说同桌的人出千,陈思负责维持纪律,不小心手重了,就被告了。”
说是维持纪律,实际上就是个打手。
林之语心里的疑惑更浓了。
打手也算是个高危职业,是管事的工资不够高?
陈思也是做了自己职责之内的事情,掌柜不仅不保他,还任由他下狱?
不正常!
“手底下的人被下狱,你不帮着说话,不怕以后都没人为你做事了?”
林之语转而看向掌柜。
掌柜的迟疑了一瞬:“这对面是官府,那人塞了钱,我哪里敢啊。”
林之语目光一凛。
“丁一,你和陈思熟吗?”
丁一猛地摇头:“不,不熟。”
对上裴利的目光,丁一脑袋一缩,又道:“只是同事而已。
不过我听说他有个老爹,挺厉害的,可能也是缺钱,才来做这个营生。”
缺钱?
林之语的目光闪了闪。
“他可有成家?”
“不太清楚,不过他有个香囊,不让碰,样式很常见,估计是花楼里哪个姑娘送的。”
裴利先一步问:“你们这里月钱很高?”
丁一点点头,不自觉又看了一眼面前两人的穿衣打扮:“维持纪律的人月钱最高,一个月五吊钱。像我这样的,只有三吊。”
“对对对,我们一向是很体恤大家的。”掌柜截住话头,“大家都不容易,我们还包吃住呢。”
裴利心里感慨,难怪有钱逛花楼呢。
想想自己到了月底,还要勒紧裤腰带。
嗯,是时候找谢大人提提涨俸禄的事情了。
林之语又问了其他,譬如陈思的喜好,习惯等等。
可惜并没有什么很有用的线索。
即将离开的时候,裴利多问了一句:“你们这里一天的营收多少?”
掌柜想了想:“大概也有千两之数吧。”
上马车之前,林之语又回头看了一眼。
里面不仅有达官贵人,还有许多家里有余钱的富豪乡绅。
筹码也分了三六九等,不同的人,不同的玩法,不同的价钱。
裴利问道:“大人,现在可要去大狱了?”
林之语思索片刻:“走。”
掌管大狱的是谢知的师傅,关九。
谢知一早就打好了招呼,林之语一来,关九便迎了上来。
他第一眼看见林之语,眉头皱了一下。
一个女娃子,进了大狱岂不是胆都要吓破?
自己的这个徒弟,做事还是不够细致!
“关大人。”林之语颔首,“陈令现在如何了?”
气息沉稳,哪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关九的心口震了一下,上一次让他有这个感觉的,还是他自己的师傅!
“陈令嘴严的很,一口咬死了是大皇子。”关九带她进了大狱,“几个弟兄下手有分寸,能说能写,不至于死了。”
能说能写,那就够了。
林之语迈步进了大狱。
不像秦国那般潮湿,空气里的腥臭之气却更浓烈了些。
关九觑了林之语一眼,后者神色依旧淡淡。
好家伙!
关九暗叹一声,打开牢门,陈令趴在地上,气息奄奄。
“哗啦——”
狱卒一盆凉水泼醒了他。
关九搬来一张椅子,让林之语坐下。
林之语也不说话,示意一旁的录事拿好纸笔记录。
“你是谁?”半天没有动静,陈令终于忍不住了。
他吃力地抬起头,见自己面前的是个小姑娘,不屑之意写在脸上。
“奇了,你不是要刺杀我么?竟然连我的样子都记不得?”
林之语好整以暇地看着地上的人。
陈令一震,低下头去:“我眼睛伤了,看不清。”
“是大皇子让你刺杀的我?”
“是!”
“理由?”
“殿下说杀就杀了,哪来的理由?”
陈令猛咳了几声,一脸笃定。
关九忍不住提醒:“林大人,之前用过大刑,他翻来覆去,都是这几句话,别的,一概不说。”
是个硬茬子!
林之语话锋一转:“听说你家里,还有个儿子?”
陈令一抬头,疑惑又震惊:“关你屁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林之语没理他,继续不疾不徐道:“妻子早逝,你好不容易在大皇子的府邸做了管事,以为日子会越来越好,结果天有不测风云。
你儿子斗殴入了大狱,一辈子都毁了。
你求大皇子出手相救,可是他却以此为条件,让你铤而走险,刺杀使臣。”
“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做什么?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
陈令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用力捶着自己的心口。
林之语冷笑一声:“那人既然能把你儿子捞出来,也能再害你儿子一回。”
“你什么意思?他不会的!”陈令听罢,肉眼可见的惊慌。
“我还没说是谁,你就这样笃定?”林之语脸色往下一沉。
“而且大皇子府被围,断不可能再对你儿子做什么,你这么害怕干什么?
还是说,背后另有其人?”
陈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摆了一道。
不等他说话,林之语步步紧逼:“你有没有想过,你儿子忠厚老实,为何会突然和别人大打出手?
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没人为他出头?
或者,你有没有想过,你儿子,本就不该入狱的?”
一连串的问题冲着陈令劈头盖脸地砸来。
陈令嘴巴微张,眼中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是啊,不就是打伤了人,为何要下狱?
不严重的事情,怎么就变得严重了?
林之语往椅子上一靠:“那极乐钱庄上头,还有人呢。”
陈令悚然一惊。
“我也不着急,你一点点说,就,从陈思为什么要去当打手开始讲起吧。”
林之语用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椅子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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