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点点头,道:“我是新安人,准备往池州去,恰好路过绩溪。笔砚阁 www.biyange.net”
楚滢滢打量他一眼,疑惑道:“我观您老人家的面色,不像是生了病的样子。”
老人道:“是遇上了一户人家,他们家里人病了,顺便帮忙看病。”
看病就算了,连抓药都得老人亲自来,估计药钱也是帮着垫付的,那户人家家里想必相当困难。
而老人看起来十分拮据,竟也能如此竭力相助,楚滢滢不由生出些许敬佩:“老人家心肠仁厚。”
老人呵呵一笑,道:“总不能见死不救,老朽姓傅,单名一个宽字,还未请教小哥姓名?”
楚滢滢略一思索,答道:“我姓楚,楚滢滢。”
两人说着话,那边的药铺伙计催道:“行了,药抓好了,付钱吧。”
傅老大夫听了,转过头去,对他道:“都打开,我得仔细查验。”
药铺伙计嘁了一声,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把三个纸包都打开了,不耐烦地道:“看吧看吧,毛病真多。”
傅老大夫也不理他,径自对照着一一看了起来,楚滢滢盯着那些药,小半会才奇异地问道:“恕我拙见,老先生,这方子是治什么病的?为何我看不出来?”
傅老大夫一边拿起药材仔细看,一边答道:“是治偏头痛的。”
楚滢滢眉头一动,拿起一小片切碎的药材,问道:“治偏头痛为何要用白芍药?”
闻言,傅老大夫耐心地道:“偏头痛可是因何引起的?”
楚滢滢答道:“偏头痛乃因风寒入于脑髓之中,头为诸阳之会,病人或是素有痰火,或是栉沐取凉,或是醉饱仰卧,贼风入脑时,致令其郁热闷痛,患者多是妇人。”
傅老大夫点点头,颇是赞赏,又问:“若照你看来,该如何治?”
楚滢滢道:“宜凉血泻火为主,佐以辛温散表从治,譬如二陈汤加苍术、南星便可。”
傅老大夫却道:“你说的对,又不对。”
楚滢滢怔了一下,立即恭敬拱手道:“请老先生赐教。”
傅老大夫道:“你只说对了一部分,偏头痛痛在半边,在左多血虚有火,或风热,在右多气虚痰郁,或风湿。”
顿了顿,又道:“你方才说的没错,用药时,确实以宜凉血泻火为主,佐以辛温散表从治,但是,外感发者,散风而邪自去,内伤发者,养血而风自除,我的这个方子,名叫四物汤,治的是偏头痛血虚不足之症。”
傅老大夫说话时,楚滢滢一直在细细思索,听完了便恍然大悟,道:“我竟不知道这些医理,实在惭愧!”
傅老大夫依旧乐呵呵的,抚着长须赞道:“你小小年纪,懂得了这么多,已是十分不易了。”
楚滢滢却摇摇头,认真地道:“从前我也是这般觉得,认为自己的医术水平已以应付大部分的疾病,但是方才与您老人家一谈,便发现自己尚远远不够,还需再勤勉学习才是。”
傅老大夫听了,眼中的赞赏愈发明显了,道:“好,好,你有这份心思便已经很好了。”
他想了想,忽然道:“我这里有个事儿,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楚滢滢道:“您请讲。”
傅老大夫一手拎着药包,一手拈着胡须道:“是这样,我这次出门,离开新安去往池州,是受好友所邀,前去为人治病的。听说那病人身患异疾,已请了许多有名的大夫去看了,依然未有好转,所以这次想让我也去看看,我便想着,那里聚集了许多杏林高手,若能与他们讨论交流一番,必然对医术大有裨益。”
听到这里,楚滢滢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惊讶道:“您的意思是……”
傅老大夫笑笑,道:“不错,虽是初次见面,但是我对小哥颇有好感,小哥若是有意,可以与我一同前往池州。”
闻言,楚滢滢捏着下巴思索了起来。
傅老大夫见状,笑道:“不急,你慢慢考虑,毕竟池州离这儿不近。你若想好了,三日后的清晨,我会再来绩溪抓一次药,你到时候来找我便是。”
他说着,便与楚滢滢颔首挥别,拎着药包远去了,独留楚滢滢陷入了犹豫中。
打心底来说,她是有些心动的,正如那傅老先生所说,医术博大精深,而光会背医书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更多的实践,否则只会局限于一隅。
医术也有瓶颈,今天与那位傅老大夫的一番交谈,楚滢滢便看到了自己的瓶颈。
所以,对于傅老大夫的邀请,楚滢滢确实想跟去,同时,她也想看一看,在绩溪、杭州和京师之外,别的地方,究竟是怎样的风景?
时间转眼便过去了两天,屋子已经翻新完毕了。
楚滢滢送走了匠人们,站在院子里仔细打量着这座她已阔别了数十年的老房子。
记忆中熟悉的痕迹已经完全不见,楚滢滢转过身来,阳光刺入她的眼睛,院子的斜对面就是山坳,离开楚家村的必经之路,许多年前,她的哥哥楚文朗抱着包袱,不顾爹娘的呼喊,头也不回地带着她的赎罪钱走过那个山坳,离开了楚家村。
时隔多年,楚滢滢早已不恨他了,只是如今想起,唯余茫然,人生如此漫长,又有谁不会离开呢?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罢了。
她忽然想起了远在京师的崔云灏,终有一日,崔云灏也是要离开的。
楚滢滢并不打算在楚家村久待,所以老房子的事情料理妥当之后,便找到了村长一家,向他们告辞,并请他们有空帮忙照看一下房子。
楚勇十分惊讶:“怎么突然要走?”
楚滢滢笑笑,道:“本也是没有打算久留的,这次回来,就是拜一拜我爹妈,替老人家上个坟。我们家的老房子,就劳烦勇伯帮忙看了,因为才请工匠翻新过,所以也不必如何照料。”
楚勇一口答应下来:“这是自然的,你放心便是。”
楚琏问道:“你还是回杭州么?”
楚滢滢想了想,答道:“是,不过我这次有事要去一趟池州。”
她说着,向他们道过谢,又替老村长诊了一次脉,觉得无甚大问题了,这才收拾一番,再次离开了楚家村。
楚滢滢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再回来这里,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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