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雍王病重的消息便传到了宫里,自然而然为永泰帝得知,派了太医过去为雍王诊治,哪知病情不仅没好转,反而还有越来越重的趋势,恰在这日,有几个朝臣上奏,如今储君已定,雍王留在京中多有不便,当应早日归藩云云。
永泰帝当场就把奏折给扔出去了,把那几个大臣骂了个狗血淋头,大意是,朕如今还没百年,怎么就不便了?朕看你们简直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雍王如今病重,这节骨眼上还让他归藩,若是路上出了点事情,你们谁拿脑袋来顶上?
这一通骂不要紧,朝臣们灰溜溜地撤了,永泰帝气还没出完,见太子站在一侧,又把太子给骂了一通,话里话外指责他不顾亲义,虽然没有直说,但其中的意思已经是很明显了。
太子跪在地上,被骂得一脸铁青,也不敢反驳,老老实实地受着,本来算得万无一失,可是万万没想到,雍王在这时候竟然病了,病了也就病了,还叫永泰帝得知了,他们反而半点风声都没收到,此时唯有打落了牙往肚里咽。
太子那憋屈劲简直别提了,回了府好一通发脾气,摔打砸扔,把一方上好的九龙戏珠洮砚给摔碎了。
若是一般的砚台也就罢了,可这一方洮砚却是今年年初时,永泰帝特意赐下的,太子这一摔,把自己都给吓了一跳,立刻杖毙了所有在场的宫人,试图将事情瞒住,岂料即便如此,摔碎砚台一事仍旧传到了永泰帝耳中。
永泰帝怒不可遏,直斥太子,太子满心不解,他完全不知道这事情是从何处传出去的,他分明把看见事情的宫人全部处死了,为何永泰帝会知道?
太子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只觉得自己府里肯定出了奸细,等回太子府之后,他非要把那个告密的奸细揪出来千刀万剐不可!
兵部值房,此时天色将晚,最靠近里间墙下的位置,桌案前站起一个人来,他慢慢地收拾好桌上的文书物什,有人招呼道:“崔大人,回去了?”
崔云灏含笑点头,那人又道:“崔大人等等,我与你一道走。”
那人是兵部的一名主事,名叫顾炅昂,职位比崔云灏低些,为人很是直爽,两人出了兵部,往禁门方向走,一边说着话,正在这时,后面传来了脚步声,有些重,一般来说,在宫中行走的官员,大多都是步履轻微,就连武官都不会走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这岂止是走路?分明是发泄怒气。
顾炅昂好奇地回头一看,立即拉了崔云灏一把,两人退至一旁,深深躬身,以示礼节。
那杏黄色的袍子在眼前停了下来,太子李靖涵的声音沉沉道:“崔云灏?”
崔云灏不卑不亢地应答:“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顾炅昂也连忙拱手作揖:“臣顾炅昂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没搭理他,只是上下打量了崔云灏一遍,语气冷冷地讥嘲道:“看起来你在兵部过得很不错。”
崔云灏沉稳地答道:“皆因皇上赏识,臣才得以有机会进入兵部,报效朝廷。”
太子嗤笑一声:“你不过是比旁人多读了几本书罢了,一个小小的兵部员外郎,谈什么报效朝廷?”
崔云灏双目微垂,声音恳切道:“臣位虽微贱,不敢忘国,愿竭肱骨之力,以报天恩。”
太子被他这一番话堵得无话可说,瞪着眼,又见旁边还有顾炅昂在,他方才被永泰帝好生训斥了一顿,这里还在宫中,也不敢再惹事情,冷哼一声:“那孤就拭目以待了。”
他说完,甩袖而去,倒是他身后的一行随从中,有人回头看了崔云灏一眼,崔云灏似有所觉,抬头望去,却见那一行人已逐渐消失在宫门处。
顾炅昂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对崔云灏道:“崔大人,您可与太子殿下有过节?”
崔云灏勾起唇角,露出一丝笑来,只是那笑有些冷,他矢口否认道:“怎么会?我之前不过是翰林院一介小小侍读罢了,连太子的面都没见过几回,如何会与他有过节?”
“那倒也是,”顾炅昂向来不爱想那些复杂的事情,崔云灏这么说,他便也信了,又想起方才的场面来,敬佩道:“崔大人到底是厉害,换作是下官被太子那么问,早就腿软了,大人还能对答自如,下官佩服。”
崔云灏笑了笑,不置可否,两人一道继续往宫门处走去。
……
谨身殿,一名宫人正垂头跪在前方,永泰帝坐在御案之后,他慢慢地念道:“位虽微贱,不敢忘国……这是崔云灏说的?”
那宫人谨慎答道:“正是,奴才亲耳听见了,他正是如此回答太子殿下的。”
永泰帝点点头,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道:“年纪虽然不大,倒是很有几分志向,不愧是朕钦点的状元郎。”
宫人立即附和道:“皆因皇上慧眼识人,才能有如崔大人这般的国之栋梁。”
此话明显是谀词,但永泰帝仍旧被说得高兴,想了想,道:“等有机会,将他的官职提一提,朕记得他去年修的那几部国史也很是不错,是个人才。”
宫人又附和了几句,永泰帝忽然问道:“太子与崔云灏有过什么过节?”
那宫人一下子就犹豫起来,道:“奴才之前听说过些传言,不过并不是什么大事,不敢扰皇上视听。”
永泰帝微微眯起眼,道:“关乎一国储君,就没有什么是小事,越是细微之处,越是能看清楚一个人的品性德行,你说给朕听听,是什么事情?”
那宫人立即应答:“是。”
永泰帝坐在御案后,听底下的宫人说起崔云灏大婚之日,太子前去贺礼,待听到太子送了三名貌美侍女时,眉头便皱了起来,那宫人将太子当日的话学了过来,连语气都十分相似,简直活灵活现,仿佛他当时亲自在场看见了一般。
永泰帝眉头皱得死紧,用力一拍桌案,怒道:“荒唐至极!”
宫人连忙伏身叩头,不敢再说话,永泰帝压抑着怒气,道:“你继续说!”
宫人这回不敢再学了,只把当日的情形仔仔细细地道来,永泰帝表情不愉,站起身来,负手道:“竟然如此失礼,岂有一国储君的体统……”
他的面上浮现出怒意,回想着近来太子的作为,眼底满是深深的失望,永泰帝闭了一下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冲那宫人摆手:“下去吧。”
宫人看得出永泰帝此时的心情不佳,生怕受到迁怒,听到这话,正求之不得,连忙叩头,小心翼翼地退出大殿,轻手轻脚地把殿门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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