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着他的手。
很熟悉的,每一道骨节和纹路都那么分明。如果放在十几年前,她绝对无法想象,他们两人竟然会有形同陌路的一天。
“裴子衡,”她的声音很浅淡,消散在风里,“别这样。”
“别怎么样?”在她面前,他的耐心向来很好,如今,更好了,只为了多拖延一些时间,多与她说说话。像这样站在她面前,挨得她这样近,触碰到她的身体,在他余生中的大多数时候,也许只能成为奢望。
夏绫一点点、坚定地把手抽出来。“我说过,他会不高兴。”他是谁,她没有明言,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你就那么……在意他?”爱这个字,他说不出口,无论如何也不愿用在她与厉雷的关系上。就连“在意”这两个字,出口之后,他也很快转移话题,“给我签个名,就这么难吗?”
他不想听见她关于“在意”这两个字的回答。
“签了名,你就会走?”她确认。
“如果你愿意留我,再好不过。”他的声音依然低醇。
夏绫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签字,垂眸,一点点在他掌心写下“叶星绫”三个字,很娟秀的字迹,与他的有点像——她的书法,当初是他手把手教导。
夏夜里很安静,能听见他绵长的呼吸。
那个“绫”字最后一拖得很长,快要蜿蜒到他的手腕。她的视线又落在哪块破损的百达翡丽上。她记得那块表,是她当年定制给他的生日礼物,在她重生后,落水时,他为了找回这块表,掰开了她求生的手。
蝴蝶已死。
她把签字交还给工作人员,抬眼望着裴子衡:“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找一个爱你的女人,共度一生。”
说完,转身离去,不回头。
裴子衡独自站在料峭的夜风里,目送她渐行渐远,终至于消失不见。
附近的场馆里,隐隐约约传来她的唱片,很唯美动听的歌声——“如果那一年,我们不曾相遇,结局,会不会不同……”
不曾相遇。
怎么能不曾相遇?
他在风里仰起头来,小绫,想要拆散你和厉雷的人那么多,你以为你们能坚持多久?你以为,这次厉雷出国只是碰巧?网已经撒下,你和他,都逃不掉。
厉老爷子要孙子。
而他,要他的蝴蝶。
夏绫回到酒店,洗尽一身的疲倦,爬**,打开记本电脑看新闻。驱虫药事件仍在继续发酵,警方公布了调查结果,认定是一起意外事故,厂商不慎将受污染的过期药品当作合格产品发货。
她想起厉雷说过,这根本不是一起意外,而是仇家对天艺的蓄意报复。
警方为什么不追查下去?
她很替厉雷不平,当即打电话给谭英:“谭英,驱虫药事件为什么追查到这里为止了?里面是不是还有黑幕?你能不能向警方施压,让他们给一个公正的结局?别让真凶逍遥法外?”
谭英苦笑。
oss大人英明睿智,喜欢上的这个女孩子却那么天真。她不知道,如今这个结局已经是天艺介入的结果了,对她、对天艺,都是最好的结局。如果继续深挖下去,就会牵扯出顾家与南宫清雅对她的报复,把她推到风口浪尖。
舆论是可怕的,公众是盲从的。
他们才不会管她是不是受害者,只会说,因为她的缘故,死了两个无辜的孩子。她的名声会一落千丈,甚至成为一生都无法洗清的污点。
她到底知不知道,boss大人一直在保护她?
谭英在心里吐槽,嘴上却安慰她:“这是boss想要的结果,他有他的考量,叶小姐,你放心好了,一切都在boss的掌握。”
夏绫这才将信将疑地挂了电话。
继续看新闻,天艺的公关发言人诚恳地向全社会表达歉意,声称是己方头一次做慈善,经验不足导致的事故,以后会吸取教训,更认真谨慎。还表示,会厚葬死去的孩子,给孤儿院优厚的抚恤金,好好治疗其他中毒的孩子,等孩子们长大以后,优先享有进入天艺工作的机会。
方方面面的处理,都很周到。
公众愤怒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但依然有不少人说,事后道歉有什么用?死去的人再也活不过来了。又有人说,叶星绫呢,是她亲手把药片发给孩子们,就这样当缩头乌龟吗?天艺的公关发言人都道歉了,她为什么不道歉?!
昨天的那篇报道又被翻出来。
是她媒体发布会开到一半、厉雷闯入、强硬地说她没责任的消息。
网络上吵翻了天,有的说,小绫就是没责任。也有的说,做慈善大使的荣耀她享受到了,如今出了事,就躲在男人身后?她真的不是靠身上位的吗?
一团乱。
夏绫看了几个论坛,骂她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许许多多的旧事又被翻出来,她当年被厉家赶出总部、与裴子衡结婚又离婚、死了孩子、在裴家最艰难的时候投奔厉雷……各种各样的话,骂的特别难听。
还有人说:[昨天刚刚死了两个孩子,今天叶星绫就能没事人一样的开巡回演唱会,你们看了吗?她笑得可灿烂了,容光焕发,一点也不难过。]
帖子下面又是一片骂声,说她蛇蝎心肠,歹毒,下贱。
她忍不住披了个马甲,匿名回复帖子:“不是这样的……”
无数人连她一起骂,说她是叶星绫的死忠脑残粉,傻、逼,智障。
她委屈得想哭,关了电脑。
电话铃响,她接起,是裴子衡。
男人的声音在电话里很温醇:“心情不好?”
“没有。”她条件反射的说。
“骗人,”他十分和善,“我听你都要哭了。”
“不关你的事。”她嘴硬,望着酒店落地窗外繁华的城市,星星点点的灯火那么辉煌,那么绚烂,真奇怪,这个世界明明看上去那么美好,怎么,她的世界却是一片骂声?那些公众们,就不能分一点点的善意给她吗?
她又吸吸鼻子。
裴子衡说:“开门。”
夏绫一愣:“什么?”
“我在你客房门口,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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