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柴满仓,回到自己办公室,从兜里掏出一份折叠成巴掌大小的纸——这是柴满仓落在会议室里的——奖励核算清单,关键数据:203.6万元。
这张纸原本夹在柴满仓的笔记本里,下面写了几个字:“人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笔力苍劲,力透纸背,是柴满仓的笔迹。
骆千帆想象着开会时的情景,联想到刚才柴满仓的表情,以及欲言又止的样子,只能说老柴尽力了!
骆千帆将那张纸折了一下,把柴满仓写的几个字裁下来,撕掉扔进垃圾桶里,只留下那张清单。
他像什么事都不知道,也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开开心心、乐乐呵呵地上楼去找蒙蕾吃饭。顺便把奖励的情况告诉她,让她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做好心理准备。
在楼梯口碰到张楚和丁小宁,两个人刚从食堂吃完饭回来。
张楚走一路抱怨一路,“条口不好,影响发挥,空有满腹经纶却没稿子可写,可能我更适合当编辑吧。”
骆千帆与他擦肩而过,在后脑勺上轻抽了一巴掌:“你不适合当编辑,你适合当垃圾!”
……
……
自打调到时政部跑教育条口,蒙蕾的事情一下子多了很多。
经常跑会,动不动被教育周刊邀请写专版,整天忙得不亦乐乎,好像有开不完的会,写不完的稿子。
今天又是,写完了三篇会议稿件,还有一篇为教育周刊撰写的人物专访等待完稿,忙得连饭也顾不上吃。
骆千帆先跟时政部主任杨斌打了招呼,聊了一会儿天,然后坐在蒙蕾的座位旁看她写稿子。
蒙蕾不时翻动采访本,偶尔拖动进度条,回听拷贝到电脑桌面上的采访录音。
这哪行,等写完稿件,烧烤摊都得下班。
“稿子必须要今天写出来吗?”骆千帆问道。
蒙蕾不好意思地点头:“周刊部的编辑说,今天晚上是最后的截稿时间。要不你自己去吃饭吧,吃完之后给我带一点回来。”
骆千帆说:“不光吃饭,我还有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这样吧,”骆千帆提议道,“稿子你别写了,我找个人替你写。”
蒙蕾诧异地问道:“谁会替我写?”
“还能有谁,张楚呗。”
“他不忙吗?”
“大闲人一个!”
骆千帆拨打张楚的电话:“喂,张楚,是不是又没稿子写?”
张楚叹口气:“是啊,困龙不得祥云,上不了天!”
“别装!没稿子就是没稿子,求求我,我给你介绍个素材。”
张楚电话里发出谄媚的笑声:“帆哥,你又要帮我啊?”
骆千帆没好气地说:“谁让我比养儿子还要操你的心呢?赶紧上五楼时政部来,我在蒙蕾这里。”
挂断电话,不大会儿,张楚屁颠屁颠跑上楼,像个小学生一样站在骆千帆和蒙蕾的面前:“帆哥,嘿嘿嘿……”
骆千帆把蒙蕾的采访本递给他,又把拷贝了录音的优盘递给他,指着蒙蕾电脑上开了头、拉了框架的稿子说:
“为了照顾你,老子硬生生从蒙蕾手里抢稿子给你写。这是一篇至少要发半个版的人物专访,蒙蕾已经写了开头,拉好了提纲,我马上发到你的采编系统里,你接着写吧。”
“啊,这怎么好意思?”张楚嘻嘻笑着。
骆千帆说:“你要真觉得不好意思,工作加把劲,别让老子替你操心了。”
“谢谢帆哥,帆哥对我最够意思了!”
“别戴高帽,不算帮你,其实我是想跟蒙蕾约会,没时间写稿子。而且稿子不是送给你的,完稿之后蒙蕾还是第一作者。”
“放心帆哥,互帮互助。”张楚笑呵呵地下楼,骆千帆把蒙蕾写了开头的稿件发到张楚的采编系统里,站起身来:“搞定!”
“这样好吗?”蒙蕾问道。
骆千帆说:“没事的,张楚发现新闻的能力虽然一般,但是文字功底不比你我差。大不了等我们吃完了饭,再回来修改就是了,就当他是整理录音的秘书。”
“行吧,吃饭。”蒙蕾陪着骆千帆出门,刚离开时政部众人的视线就亲昵地挽起了骆千帆的胳膊。
“对了,你刚才说有事要说,是什么事啊?”
“这里不方便说,出去再说!”
骆千帆带着蒙蕾到玉带小区的商业街吃饭,要上一碗热腾腾的老鸭粉丝汤,各加上一份鸭胗、一份鸭肠,多一点香菜。
从吃饭的口味和喜好来说,骆千帆和蒙蕾出奇地一致。
等待的时间,骆千帆问道:“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到2005年跨年,我要在报社挣到200万吗?”
蒙蕾惊喜地抬起头来:“你确实说过,怎么地,真挣到了?”
“怎么说呢?现阶段还只是张白条。”
“啥意思?”
骆千帆把那张203.6万元发行奖励核算清单取出来,递给蒙蕾看:
“瞧瞧,这是下午总编议事会上讨论的内容。”他指着上面的数字介绍道,“这个数字是汉东晚报在虹城市的发行量,这个是虹城晚报的发行量,下面这个是兑现奖励的核算办法。最下面这个数字,就是我应该拿到的奖励——203.6万元。”
“真的?”蒙蕾瞪大了眼睛,惊喜异常。
“那还能有假?都上过总编议事会了。”骆千帆云淡风气地说。
“我的天!”蒙蕾双眼放光,双手攥拳,激动不已,“骆骆,你真棒!不行,我们的老鸭粉丝汤里应该再多加一份鸭胗和鸭肠。”
骆千帆笑道:“瞧你这点出息,我觉得应该多吃一碗老鸭粉丝汤!”
蒙蕾大笑。
不过,骆千帆这时候长叹一口气。蒙蕾问道:“你咋了?都上会讨论了你还不高兴?”
骆千帆无奈地说:“的确上会讨论了,但是会上没通过。”
“为什么啊?”蒙蕾不解。
骆千帆说:“因为有小人作祟。我虽然没有参加会议,但是我猜得出来,除了柴满仓,恐怕没有人想要遵守合同!估计最终的数字会大打折扣。”
蒙蕾拍案而起:“那怎么行?”
她整天笑呵呵的,像个快乐公主一样,如此动怒十分少见。
周围的食客们人人侧目,蒙蕾这才发觉失态,慢慢坐下来,低声问道:“骆骆,他们真要赖账耍流氓吗?”
骆千帆说:“应该是的。”
“你打算怎么办?”
“我正想听听你的意见。”
蒙蕾说:“那还有什么好说,反正有合同,去起诉他们。”
骆千帆装作担心地说:“撕破脸的话,我可能会被开除,甚至可能连累你和赵凯也被开除。”
“哪怕什么,共同进退不是应该的吗?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蒙蕾想了想说道:“在被开除之前,我得收集好证据,方便起诉报社用工违法,节假日没有加班费、五险一金缴纳不及时,等等。
“如果报社的违法用工被揪出来,一定会拔出萝卜带出泥,一千万都不够赔的,袁保就等着哭去吧……”
骆千帆大笑,太有默契和共鸣了:“蒙蕾啊蒙蕾,你坏起来的样子很我有不要脸的神韵。既然如此,你就做好心理准备吧,我随时起诉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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