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邓一楠本来是要被学校保送的,可是今年学校拿到的名额只是本地的大学。
学校征求邓一楠的父母和他本人的意见。
邓一楠的父母认为这次报送的虽然不是最好的学校,但是也是一流的大学,从保险的角度来说,可以轻轻松松的录取,当然是件求之不得的事情。
可是邓一楠不肯。
他倒是不是非得去上清华,北大那样的学校,但是他一定要去学金融专业。
这着实让学校和他的父母奇怪了。
在他们观念里“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邓一楠成绩理科成绩那么好,跟他爸爸一样学天文物理,为了祖国探索浩淼的太空,说不定还能有机会说出“一楠一小步,人类一大步”的豪言壮语;要不,就是像他妈妈一样学医,做个脑外科医生,手拿柳叶刀,开颅剥脑,手到病除。
邓一楠不肯去,他说,我要去学经济,学金融。
看着他放着眼前宽广的保送大路不走,非要去挤高考的独木桥,邓一楠的父母一再地苦口婆心。
但是又毫无办法。
谁能辩得过这位十六岁就在《中国青年》上发表文章的辨论高手。
况且邓一楠找到了他的支持者,尽管这个支持者只能起到精神上的安慰作用。
这个支持者对邓一楠来说很重要,他觉得终于有人能够理解他的伟大理想了。
可是对于谌晓玉来说,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谌晓玉不是不相信邓一楠能成为第三个华人诺贝尔物理奖的获得者,也不是不相信邓一楠可以成为一个伟大的脑外科医生。
她只是有私心。
这个私心就是根据自己的“发家致富”的人生规划,肯定是需要有着懂得经济懂金融的专家。
那这个专家,谁又能得上从小一块长大的“一楠哥”呢。
她对邓一楠说,“一楠哥,我觉得你的选择是对的,你看,现在国家正在搞改革开放,以后肯定要抓市场经济,咱们国家虽然哪行人才都缺,可是最缺的是搞经济的,因为这些年就没培养过这方面的人才,像你这样的优秀的,更是凤毛麟角。”她甚至想拍了拍邓一楠的肩膀,语重心长,“邓一楠同志,你任重道远啊。”不过,她没敢说出口,只说“一楠哥,以后等你大展鸿途之志的时候,可别忘了咱们曾经邻居一场啊。”
这马屁拍得连自己都有点脸红了。
不过邓一楠还是很受用的,他那双深沉漂亮的黑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嘴角浮起一个有点诡异的笑容。
似乎有点吃惊又似乎十分欣慰。
谌晓玉正在为自己油嘴滑舌不好意思,谁知道邓一楠下一句话更让她面红耳赤。
“晓玉,我是不会忘记你的。你放心。”
这话邓一楠说得非常非常轻,语气难得温柔亲昵,谌晓玉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我放心?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邓一楠的高考成绩毫无悬念,他考上了京城那所著名的学府,并且是他想要的国际金融专业。
老师们多多少少有点可惜,多好的一个理工科苗子,未来振兴科技,实现四个现代化所需要的人才,居然跑去学国际金融,所谓工农兵学商,那个“商”字在这个时代,还是排在最后的一位的。
但是邓一楠却是很开心的,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去了自己喜欢东专业。
谌晓玉与璐璐去给他到喜,三个人就在邓家小楼的竹林里那块石头上畅谈革命理想。
夏天的微风穿过竹林,飒然作响,碧绿的竹叶上浮着阳光碎碎的影子,一径曲深,树叶摇曳,笑语喧喧。
“哎,一楠哥,我想不明白,你为啥要去学什么,什么金融,那是干什么的?”
璐璐坐在石凳上,仰着脸用崇拜的目光凝视着眼前白衣飘飘的邓一楠,仿佛是在看她的男神。
“唔。。。。。。。”邓一楠蹙眉,阳光在他漂亮的眉峰上跳跃,他的眼里闪烁着思辨的光芒,志得意满的年轻人,在思考着,仿佛在想如何用通俗易懂的话语向刘璐璐阐述这高深冷僻的专业名词。
“我妈说,金融就是以后去银行,存钱,取钱,一楠哥,你真的就想去银行数钱吗?”璐璐一脸的天真,还带着着深刻的惋惜,她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那么崇拜的邓一楠,在将来学成之后,要去阴暗潮湿,带着铁栅栏,如同监狱一般的柜台后面数钞票。
谌晓玉正捧着一瓶橘子汽水再喝,“噗————”地一声,连汽带水冲出了喉咙,呛得她捂着脖子咳嗽起来。
邓一楠那张俊脸蓦然僵住,谌晓玉仿佛看到他的脑袋上挂着三条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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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刘璐璐,邓一楠和谌晓玉沿着河边走着,“知道我为什么去学经济吗?”
谌晓玉摇了摇头,她心里说,“你是想说你高瞻远瞩,卓尔不群,看到了我才见到过的未来?”可是她不敢。
邓一楠气呼呼地说,“我就是心里憋着一口气。”
“憋着一口气?”谌晓玉吃了一惊。
这一中神佛一般地位的人物,居然是为了赌一口气才选了自己的专业?
看着谌晓玉瞪起的眼珠子,邓一楠说“你知道的,我爷爷去世之后,我三叔,二叔,四叔他们都在争这个房子。除了我爸爸,红梅姑姑没参与,他们一个个都是花样百出,那天你也看到了,我三叔,三婶挑头闹,接着我二叔,四叔也加入进来。”
“你三叔和三婶?”谌晓玉嘀咕着,那天不是三婶控诉三叔要跟她离婚吗?都要离婚了还跟着闹?
“是啊,反正是一唱一和,一会儿说要离婚,一会儿说要离婚得有财产,先把财产分配了才能同意离婚。我二叔更好,直接把老婆孩子搬到我奶奶家里,占地盘了。这是我奶奶还在啊,他们就这样,太没良心了。”
“那这些跟你去读金融有什么关系呢?”晓玉心里说,那你应该去读法律啊,也许还能管点用处,至少打官司不要钱。
“怎么没有关系呢?这一切给我活生生的教训,人从生到死的生活每一步都应是一种隔着柜台的现钱买卖关系,如果我们不是这样登天堂的话,那么天堂也就不是为政治经济学所支配的地方,那儿也就没有我们的事了。。。。。这是狄更斯说的话吧,狄更斯还说过吧,Itwasthebestoftimes,itwastheworstoftimes,itwastheageofwisdom,itwastheageoffoolishness,itwastheepochofbelief,itwastheepochofincredulity,itwastheseasonofLight,itwastheseasonofDarkness,itwasthespringofhope,itwasthewinterofdespair,wehadeverythingbeforeus,wehadnothingbeforeus,wewereallgoingdirecttoHeaven,wewereallgoingdirecttheotherway。不管这个时代怎么样,我都要走在这个时代的最前列。晓玉,我相信我们是同一类人,有着共同的理想,我在北京等你。”说着,他停下脚步,双手紧紧握住了晓玉的手,激情豪迈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咣当”一声,一辆自行车差点撞到了面前,车上的人单脚点地,笑道,“哎呦,谌晓玉,你好难找啊,我在这河边绕了一圈才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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