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镇长,这里有取暖器,过来坐过来坐……”
“多谢多谢,嘿哟,冻死老子了。今年都还好吧?”
徐振涛哆嗦着扎堆到有几只轮椅的一桌,其实都熟悉,在“大桥食品”上班的残疾人工作困难问题如何解决,也是由徐振涛成立的镇政府工作小组跟进,所以于情于理,这边残疾人对徐振涛都是非常满意。
因为社会上多少都有一点歧视问题,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劳动能力的差距,直观地反应在创造收益的能力上,当经济地位没差距,那么除了一些明显的恶意、敌意,歧视也就没了。
在“大桥食品”上班,今年一线工人平均基本工资已经到了八百块,按照合同来说,五年后基本工资大概有一千二差个一二十块,算上奖金,还是相当不错的。
养活一家老小不成问题。
刘林春也是专门写了一篇文章在“长江农业论坛”的内部刊物上,主题就是关于残疾人群体的关爱,应当尽可能地从恢复个人生产力上着手。
只是刘林春级别太低了一些,残疾人相关事业也谈不上什么话语权,除开正常官媒之外,通常媒体渠道是很少给内容的。
所以哪怕知道不应该把情绪带入工作,刘林春多少还是有些情绪,也导致他跟“沙城食品”“大桥食品”走得比较近。
这光景徐振涛跟人攀谈的时候,他还专门拿了一杯泡好的碧螺春过来递给徐振涛。
“哎哟,老刘太客气了。”
“就你一个人?”
“我娘子在后头,不远,跑过来的。”
说话间,王淑芹已经带着女儿到了大厅,一看到赵飞燕,就笑着打招呼。
赵飞燕也是握着她的手找了位子坐下。
“大姐现在看上去精神好好啊。”
“上岁数啦。”
两人随后就是说着悄悄话,全是鸡零狗碎的事情,但赵飞燕跟她聊得不亦乐乎。
“小牛来了老牛没来?”
“我爸爸马上到,拉烟火去的。”
小牛一听张浩南问他老子,便解释了一下。
“噢!牛兆丰同志作为大桥镇的副镇长,明知道市里规定不允许乱放烟花爆竹,居然知法犯法,肯定是大桥镇的领头人起了坏头,做了坏榜样,要去举报一下啊。”
张老板抱着女儿过来狗叫,徐振涛顿时撇嘴嫌弃,“你滚……哦哟,真是越长越好看,像娘。”
见张瑾跟个瓷娃娃似的,徐振涛笑得合不拢嘴,“你长这个怂样,丫头倒是好看。”
“少放屁,哪里像娘,明明像我。”
“凭良心说,像伱嫁妆起码要翻两倍……”
“……”
张浩南用脚勾了一只椅子过来坐下,桌子旁正在喝茶剥瓜子的残疾人员工也是笑着打招呼。
今年是个肥年,“大桥食品”因为产品线做得好,罐头又爆红,员工的年终奖相当可观,再加上年货里面还有一款硬通货“大桥肉松”,过年送礼一事上,还能省下最少三百块钱。
一来一去,也算是难得肥得流油的一年。
所以员工基本没有不高兴的,现在稍微惆怅,也是外地户籍的职工不太方便回家过年。
“开年全部运转起来,应该还会更好,今年算是真正看见钞票了。不容易啊,入娘的,做得活要死为啥,就是为的这点票子啊。”
对着取暖器烤火的徐振涛感慨了一声,“要是账上有个三四千万,我也把水泥路全部铺好,再把桥修一修,路好跑的范围大了,你再投点钞票,还能再创效益……”
“夜壶闭好,老子过来吃个团圆饭,你一张嘴就是再投点钞票,三五千要不要?”
“你是不是少说一个万?”
“你夜壶还是快点闭好吧。”
两桌人凑在一块儿喝茶嗑瓜子,因为有小孩子在,大家也都没抽烟,瘾头来了的,现在都在外面梅花树旁边缩着脖子跺脚。
不多时,副镇长牛兆丰骑着个电瓶三轮车过来,后面放着一摞烟花,什么“姹紫千红”“全国江山一片红”之类都有,当然还有常规的一万响和炮仗。
牛兆丰个子不高矮矮胖胖,腰间挂着一串钥匙,下了车就先擤鼻涕,然后小跑到了廊檐下,哆嗦了一会儿才呵着气说道:“入他娘的,差点被查烟花的捉住,还好老子反应快,朝草子堆里一靠……”
“老牛你说你也是的,你一个副镇长,怕个屁。”
“我还要领退休工资的,我不怕?张老板你发我退休工资,我就不怕。”
也是风尘仆仆过来随便找个椅子坐下,然后又跟残疾工人打招呼,他是徐振涛的铁杆支持者,大桥镇能固若金汤,有他一份功劳。
论起来牛兆丰也喜欢占点小便宜,但大捞特捞他是不敢的,跟着徐振涛也算是鸟枪换炮混了温饱,以前的门路只是能够让他在基层混下去,生瓜发财是没指望的。
现在儿子给徐振涛开车,他更是全力支持徐振涛的业务。
马上就要退休,牛兆丰也是想着尽可能在乡下响应一下徐振涛的号召,工作配合不是说退休了就拍拍屁股走人。
态度和立场,除非闹掰了,否则到死都要保持,因为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是全家老小的事情。
小牛现在开车,但也混了个秘书当当,在这个岗位上因为刷了不少业绩,明年就会去顶丁向荣的班,做大桥镇河东村的代理村长。
“空降”的小年轻想要镇得住场面,他这个当老子的不卖力不行。
“只要你肯来啊,我包吃包住包养老。”
“你少放屁,我镇上一共三万来号人,你就拉老牛一个?你钞票多就全包。”
“你又狗叫啥?”
“你管我?”
徐振涛横了他一眼,“不投资你管我怎么叫?”
横竖就是要钱,没有别的想法,徐主任贯彻着极为庸俗的理念。
过了一会儿,大桥镇几个老镇长也坐车到场,这团圆饭也就差不多开始。
惯例就是冷盘先上,什么腰果牛肉海蜇头,皮蛋黄瓜咸鸭蛋,上桌就是一扫光,拼的就是手速。
团圆饭跟吃席是没有区别的。
再者“大桥食品”也有规定,不得浪费粮食,打了菜吃不完要上秤的,二两开始就要罚款。
目前领到罚款的就陆先法一个人,老头儿每次都是各种好菜吃一点,全部下来就吃不下去,于是成了浪费粮食第一人。
好在没有第二人。
王爱红今天也是高兴,开了酒之后,就给徐振涛他们满上,他老婆于文静一般这种场合都是“杀手锏”。
看着安安静静,喝起来没个底,平时基本不喝酒,能喝只是因为于文静去年才发现自己这天赋……
所以下半年这边有应酬,并且女士多的话,于文静也要跟着走一遭。
“老王明天白天过来拿点年货。”
“啊?明天大年夜了啊。”
“给老人家的。”
因为王爱红把老娘魏秀敏从老家接了过来,今年又因为“大桥食品”成立,事情都很紧要,所以就没打算回老家过年,年夜饭就在沙城吃了。
“之前定做的鹅绒服还有几身,你老娘也弄一身,保暖效果相当可以。”
“那我中午过去。”
牛兆丰闻言就抖了抖身上的羽绒服说道,“是穿得适宜,比洋货效果好。我身上这件,也是前几天小牛去五家埭帮我带的。”
拉链一拉,牛兆丰还让几个老镇长摸一摸。
“感觉比洋货还要好一点啊。”
“高科技啊,松江哪个大学的实验室产品,张老板弄来当福利的,就是鹅绒不好买,过了年鹅塘要扩,也是想多做几身。”
对质量好坏牛兆丰也是有眼睛的,再加上说是有高科技,那就更觉得上档次。
几个老镇长当时就眼热起来,他们都是退休的,有的升上去退休,有的原地退休,但影响力有限,只是徐振涛会做人,今天地面上的牌面企业吃团圆饭,所以叫了过来。
讲白了,是徐振涛的面子,让他们能够坐在张浩南这一桌。
“这样,等吃好饭帮几个老领导量一量肩宽什么的,明天老王过去就多拿几件。”
“谢谢张老板谢谢张老板。”
几个老头儿顿时喜上眉梢,笑得合不拢嘴。
过年有新衣服,其实不管大人还是小孩,都是快活的。
隔壁都是女同志,王淑芹跟于文静也在说鹅绒服的事情,这就更是女人嘴里的一等谈资。
从料子到款式,恨不得从猴年马月说起。
等到硬菜一上,诸如龙虾、咸蹄髈、全鸭、甲鱼等等分食而尽之后,大闸蟹顺势上桌的同时,就是张浩南、王爱红、吕卫东、陆先法、楚胜、杨兰山起身派红包。
吕卫东气质上最有“官气”,平时也不像陆先法那样动不动撺掇老板搞这个人那个人,待人又儒雅和气,所以职工都挺喜欢他。
陆先法天天跟工人科普罢工的几种方法,串联的几种有效通讯方式,搞得工人其实挺怕的,一直猜测是不是陆教授专门来想办法把食品厂搞黄的……
楚胜年纪相对来说轻,又是研发部的实际主管,工人跟他打交道不多,只知道他跟陆先法关系很近。
而杨兰山因为是养猪场经理,跟加工厂一线工人几乎没有交集,所以没啥印象,不过杨兰山派红包也是给养猪场员工派。
张浩南跟王爱红是一起的,这一点单位上下都清楚。
“今年是个好年,红包就是一点心意,祝大家新年里红红火火,多的呢也不用多说,吃好喝好,身体健康!”
张浩南派完红包之后,举起酒杯,见有人要站起来,赶紧道,“不用站起来,团圆饭随意点,意思到了就可以。”
饭桌上刘林春则是发现了一点细节,刚才张浩南眼神是看到了几桌残疾人员工那里才说的话。
拿了红包气氛就更加热烈,晚进来的残疾人员工稍微算了算,今年居然也攒了五六千块钱,前几年在乡下几乎就是等死,没有任何指望。
喜上心头自然有人情绪有点控制不住,一边擦眼泪一边笑,所谓“喜极而泣”,大抵上就是如此。
刘林春见状就过去笑着安慰敬酒:“大家都要朝前看,争取一年比一年好,来,我敬大家一杯,祝大家新年里身体健康,生活如意,当然钞票是肯定要越赚越多。”
基层业务是磨炼意志的事情,刘林春感慨之余,也是发自肺腑的高兴,好多年没有工作这么顺利过了。
情绪到了掉点眼泪,没人会笑话,抹干净眼泪依然是喜笑开颜,生活么,如意不如意都要过。
杨兰山派完红包之后,神情有些复杂,张浩南笑着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留下来帮我,老杨,你回海陵种猪场我不敢说一定没有前途,但是在哪里做得称心,我想你也有答案的。我不是说学刘备三顾草庐,合作这么愉快,我请你留下来,不要说三次,就是三十次三百次,我也会请你留下来帮我。”
“张总……”
之前杨兰山其实已经决定留下来在大桥养猪场干下去,但现在崇州、祥泰那里都有说法,意思就是杨兰山在现代化养猪场做过管理,回去之后,也会给予更合适的岗位给他。
这是画大饼,杨兰山很清楚。
画大饼这种事情,可不是只有私企才有,公家国企之中,多的是画大饼的推拿高手,别说小年轻没经验容易打鸡血上头,就算杨兰山这种“老江湖”,也绕不开那点诱惑。
无他,唯利益尔。
以利诱人,无往不利。
“老杨你想想,你在这里做事,从高层到员工,配合效率都还说得过去吧?”
“嗯。”
“新技术的尝试,我也是一向是愿意的。再有今年的效益又非常好,几乎可以说国内单个万头养猪场的利润,比我们高的应该没几个。现在‘大桥养猪场’也成了地方名片,是拿得出手的品牌,从职业成就上来说,只要再等几年,就算地方农垦公司的老总,又能比你强到哪里去?”
话说到这里,张浩南就没有说太多。
动摇杨兰山心的人,张浩南其实有数,王八蛋给自己上眼药添堵呢,拿官帽子前途来诱惑杨兰山。
如果团圆饭上张浩南不说,过完年搞不好杨兰山就要说让他准备新的养猪场负责人。
在团圆饭上说的好处,就是这话不仅仅是说给杨兰山听的,更是说给在桌、在场所有人听的。
芝麻绿豆大点的冷板凳衙门帽子,值当个什么?
事业只要做大做强,杨兰山就是能在“长江农业论坛”开个专栏的人,牌面能差到哪里去?
张浩南劝说杨兰山的话,同样适合楚胜、吕卫东,不管他们本人岁数到哪儿,至少张浩南手下的企业,都是年轻企业,现在既然能打,以后只会更能打。
除非张浩南突然染上重病或者暴毙,否则这些管理层骨干而言,他们除了搞钱之外,完全可以开始考虑追求高层次的价值。
当然,张浩南本人内心的想法很简单,这么些能干的人不好好干活,难不成他自己来累死累活?
这不是白重生了吗?
凭本事躺着赚的钱,为什么要加班?
张老板的格局就这么大,再大可能就有点吃不消。
“张总,您放心,只要养猪场还需要我,我杨兰山一定会做下去,把‘大桥养猪场’做大做强!”
果然,感受到张浩南诚意,又脑子没坏掉的杨兰山,犹豫被撕裂之后,头脑变得无比清晰。
这一次,他是真正坚定了下来,要在这里把自己的职业生涯做得无比辉煌。
停薪留职?
停你妈的,辞了!
正式下海!
“老板,我敬你一杯。”
杨兰山难得跟小年轻一样热血上头,怼了一杯五粮液,直接干了。
张浩南哈哈一笑,当即举杯回应,也是痛快地一饮而尽。
刚到家,今天去南通陪人钓鱼去了,晚上回来饭还没吃就一直码字,总算赶了一章出来。
老衲现在出去觅食,过一会儿看看能不能再撸一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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