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凝寒自幼与父母生活于山野间,对于江湖武林中的事情是一概不知。要不是这次父母被人残害致死,她也并没有下山的打算,只想着在山中清闲地度过一生。
为什么,明明在母亲的日记里,记录的是“白修生性凶残,残害师门手足,并扬言要屠杀自己的师兄师姐”,而在安御承和其他武林人士的口中,白修却是一个性格青涩却又温和的好人?
20年前的那一战,在厉凝寒母亲的日记里,是一场杀神之战。白修以一己之力毁灭了生他养他的门派,并且立誓,一定会追杀自己的师兄师姐直至天涯。
然而现在的厉凝寒,却得到了另外一个答案。
因天赋极高、相貌极佳,白修一向深受师父的喜爱,并且有了立其为下一代掌门的意向。或许是因为太痴迷于武学的缘故,白修天性单纯,并不善于与人相处,除了自家的师兄师姐外,他与其余人大多没有什么接触。
然而,你愿意去相信他人,但是他人却不一定会真心待你。
嫉妒是每个人都会有的东西,有的人控制得好,让嫉妒成为动力,而有的人控制得不好,便让嫉妒成为了嫉恨。
白修这一生,风光了前16年。
他是天下第一派的下代掌门,他是中原武林的第一高手,他拥有让人情不自禁憧憬的容颜,他也享有着无数武林人士的尊敬。
就在他十六岁的那一年,一切便突然破裂,再也没有了复原的可能。
白修生剥人皮,做灯笼玩耍?
——那是在元宵节,他的师兄师姐送了他一盏灯笼,给他放飞。
白修屠人全家,斩尽百余人的性命?
——那是他得到了师兄师姐的密信,约他去某处相聚。
时至全派被灭门的那一日,白修也不明白,这些“巧合”到底是如何发生的。他是真的从没怀疑过自己的师兄师姐,也不会去怀疑他们。而这些“巧合”使得师父关了他禁闭,说是让他好好反思,其实也是在保护他,让他远离未知的嫁祸。
这场禁闭并没有关多久,在某个夜晚,白修便看见了他的小师叔满身是血地向他奔来。距离禁闭室的大门还有十丈之远时,一把尖利的宝剑刺穿了小师叔的腰腹,让小师叔手中的钥匙掉落在了大门前五丈的位置。
那把剑是隔空飞来的,白修并不知道这到底是谁。
但是那一刻,鲜血却充斥了他的眼球。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今天晚上,没有任何一个师伯师叔来偷偷看他;为什么今天晚上,门派中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响!
在白修冲破牢笼、到了大堂时,他本以为会看见穷凶极恶的魔教徒众,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看到的竟然是自己最信任的师兄师姐,一剑刺穿了师父的胸口,血洒满地!
既然是一个因嫉妒生恨的故事,那自然得有一个被嫉妒的人,和一个嫉妒的人。
而在这个故事里,嫉妒的人,却有两个。
十六年来,白修有多么优秀,那么这两人便有多么嫉妒。
凭什么白修一个时辰就能练好的拳法,他们花费了一个月,却才有起色;凭什么白修不过十岁便可剑胜群雄,而他们而在江湖上默默无闻!
嫉妒是一个可怕的魔鬼,当嫉妒超越了那根线的时候,它便会化为罪恶,为祸人间。
那天晚上,这二人在全派的食物中下了某种无色无味的奇毒,令所有人的武功只剩下三成、浑身力气全失,之后他们便以一己之力,屠灭了满门。
原本他们是想嫁祸白修,让天下所有人都怀疑他,却没想到小师叔竟然冲破围杀,去到了后院。
后来的一切,自然不用多说。白修原本可以一剑斩杀这两个欺师灭祖的畜生,然而他仅仅是犹豫了一会儿,便被自己的师姐抛掷了两枚火药弹,二人借此逃脱。
一枚打中脸庞,炸开一朵血花;一枚击中那二人原先准备好的油桶,引起滔天大火!
在厉凝寒的母亲的日记里,总是喜欢这样写道:他的衣摆是如同火焰燃烧一样的鲜红,火光猎猎作响,他那张昳丽美艳的脸庞在鲜血之下,只让人觉得可怖如修罗。
这枚火药弹让白修彻底地毁了容,同时也怒极攻心导致走火入魔,不过半年便将自己全身的功力传给了好不容易寻来的武学奇才,也就是当时的小孤儿安御承,希望他能代替自己,找到那对逃命的恶人。
“你知道他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这样的真相让厉凝寒完全无法接受,她只能呆怔地摇首。
安御承冷笑道:“我的师父,到最后也不明白,为什么他最敬爱的师兄师姐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他在临终前,因为将毕生功力全部传给了我,导致本就颓败的身体更是一下油尽灯枯,苍老如耄耋!”
“我从未见过那些武林人士口中风姿决然的师父,因为在我看见他的时候,他的左脸上全是可怖的伤痕,有时说话动作太大,都会扯到伤口,留下汩汩鲜血。”
“但是!即使是被你的父母伤害到如此地步,才十六岁的师父也始终不愿意去怀疑你的父母。他只认为,那两个败类必有难言之隐,才会做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
“他就是个傻子,我的师父他就是个傻子!他只做了我半年的师父,但是他就是傻。他不知道,嫉妒是可以腐蚀一个人的内心,挖空他的血肉,让一个人成为只为仇恨而生的行尸走肉,恨不得啃咬别人的骨头而存活的!”
“可是厉凝寒,我引你至此,只为代替我的师父问你的父母一句——”
“明明说好的一起去看西湖畔看月圆时候的满月,为什么,你们没有来?”
……
其实在明小玉接到这个剧本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白修实在太圣父了。
无论对方是谁,现在他们害你害得这么惨,甚至在你的眼前屠杀了你的师父,你为什么还会去幻想他们不是恶人,而是真有苦衷?
但是再仔细地看了两遍剧本后,明喻却沉默了片刻,接着才低叹道:“他不是圣父,他也只是在蒙蔽自己。”
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正是人生得意之时,却陡遭横祸。而且这个少年还是自小被宠溺着长大,从未见过世间险恶,这要换做是你,你能承受这样的灾难吗?
假想一下吧,从小到大对你一直很好的哥哥姐姐,其实一直在背后嫉恨你。当他们的嫉恨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他们开始污蔑你的名声、想要借刀杀人,可是这时候,你会怀疑是陪伴着你从小长大的兄姐作出这种事的吗?
这绝对不可能。
即使现在,你的兄姐在你的面前杀了你们三人的父亲,同时又重伤于你、放火想要将你烧死。可是你说,你能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你宁愿去相信,他们是被威胁的、他们是无可奈何的!
所以才会有那么一句:月圆之夜,为何你们没有来?
因为直到死,白修也没明白他的师兄师姐到底为什么会变成那般模样,他还在妄想着有一个幕后黑手在背后使坏,逼迫师兄师姐做出自己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这种人,可悲而又可怜。
而他的师兄师姐,则是可恨而又可悲。
十六岁的年龄,应该是风华正茂、得意至极,然而正如他的师兄师姐们所期望的那样,这位惊才艳艳的少年刚将自己的光辉展现于世,接着便寥寥收场,仅在半年后便含恨辞世。
于是接下来,他的徒弟派人搜寻了整整二十年,终于在山野间查到了那对恶人的踪迹。
至此,才有了安厉的故事。
安御承爱厉凝寒吗?
爱,非常爱。爱情是完全不受你控制的,即使知道这是你师父的仇人的女儿,你也忍不住地被她的倔强和坚定吸引,忍不住地爱上他。
那厉凝寒爱安御承吗?
爱,非常爱。爱到即使知道是这个男人杀了自己的父母、甚至残忍地逼迫自己去面对上一辈的恩怨,她也无怨无悔地爱着这个男人。
最后在极火宫,一对相爱至深的爱侣提起了宝剑,向对方刺去。
爱很爱,但是仇恨却不是仅凭借一个“爱”字,就可以化解的。
当夜,极火宫燃起了熊熊大火,不过须臾时刻,便将这座恢弘雄伟的宫殿燃烧成了一滩废墟。在那废墟当中,武林盟主殷易初带领手下,搜寻许久,最终找到两具烧焦的尸体。
正是因为爱到极致,才会无法同生,但求同死。
……如果就在这里结束,那明小玉深深地认为,自己一定会拽着许导的领口,质问他为什么拍这么一部报社片出来祸·害·大·众!
你说说看,上一代的恩怨那是上一代的,明明这一次安御承根本没有动手杀了厉凝寒的父母——是的,在得到那对夫妻的消息后,安御承还没来得及做决定,极火宫的左护法就擅自地杀了那两人……
你瞧瞧,上一代的恩怨已经抵消,就算那些被屠门灭口的冤魂还无法偿还,但这也不是安御承和厉凝寒的事情,为什么这两个人要遭受这样的痛苦与折磨,甚至还要在一场大火中,双双离世?
于是在剧本的最后,是一对平凡平庸的小夫妻蜗居在边境小镇上,卖着烧饼谋生的画面。
在那画面里,这英俊朗逸的汉子虽说五官生得极好,但是却瞎了一只眼,似乎是被人一剑刺瞎的;而他的媳妇则更是骇人,那少妇的左脸上全是可怖的伤口,好像一朵丑陋的花苞,无法绽放。
他给了她一剑,她也给了他一剑。
从此以后,上辈的恩怨全消,与他们之间再无任何仇恨。
武林纷争,江湖纷乱,这些都与这对卖烧饼的小夫妻再无关系。除了每年月圆之夜,两人都会耗费一整年的收入,千里迢迢地来到西湖畔,看上一轮圆月。其他方面,这二人就好像最普通的夫妻,不嫌弃对方的丑陋,不嫌弃对方的贫穷,只为这个人而活。
安厉,安厉。
到最后,真的只剩下了安厉。
这部电影是这样结束的,而在明喻的所有戏份中,他的最后一幕戏则是他当初试镜的那个场景。不过,却也有不同,这一次,再也不是女主角的幻想,这一次,是当年的真实场景。
明喻穿上了整部电影中,自己唯一的白衣装扮,将乌黑的青丝全部挽起,梳了一个高高的发髻。
与女主角日记里的红衣黑发再也不同,白修白修,所爱的永远是白色。
他就好像一张纯洁的白纸,拥有着十六岁的纯真和善良,也拥有着被惯坏的愚蠢和天真。
当看到明喻穿上那身戏服、坐在群山环绕之间时,许易宗慢慢放下了手中卷成圆的剧本,沉默地凝视了他许久。
少年眉目清雅,颜容昳丽,但是在那双浅色的瞳孔里,却泛着与他过艳的外表并不一致的纯真。当他看到自己最敬爱的师兄师姐到来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惊喜顿时染上了那双眸子,让他惊讶地从石头上站起。
仿佛要将漫天的星辰全部装入这一双璀璨漂亮的眸子里,少年弯弯的唇角微微翘起,他完全无法掩藏自己的喜悦之情,只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兄师姐,月圆时,我们真的可以一起去西湖畔看满月吗?”
当真是,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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