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从张书记的房间里出来,白良书的步伐有些踉跄,平日里颇具威严的一张脸,此刻也变得落寞了许多。他的双眼无神,反应迟钝,甚至连走对头的一个小秘书的招呼,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白良书的心里不甘心地大喊道。就在刚刚,张书记找他碰了一下头,在场的还有主管人事的李书记和组织部黄部长,这样的阵式,虽然说是简单的碰头,可也几乎等于提前宣布上级任命了。
虽然张书记说得很隐晦,但白良书还是听明白了,在下一步的调整中,自己将到政协去担任一个副主席。
这个任命,从程序上来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白良书的年龄也到了该要退下的年龄,安排一个副县级的闲职,这样的例子也有许多。
问题是,白良书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啊。他这个年龄,使使劲,再干上一届也完全没有问题,而且这一次,白良书瞄上的可是副书记那个第三把手的位置。该做的努力也都做了,白良书本以为问题不大,却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也不知道怎么回到家的,进了家门,白良书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抽出一根软中华点燃,将自己埋在了烟雾中。
看了看桌上的手机,似乎是挣扎了许久,最终,不甘心的心理占了上风。他拿起手机,翻找着电话簿,很快找到一个熟悉无比却又极少拨打的号码。
犹豫了片刻。白良书按下了拨通键。
“嘟~~嘟~~嘟~~”话筒那头传来响铃的声音,单调中却似乎蕴含着无尽的威严。让白良书的心脏也连着那一声声响铃不断紧缩着。
响了七、八声之后,电话那头接通了,却没有人说话。白良书只觉得一阵无形的威严从电话那头传来,让他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紧闭了起来。
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白良书用尽量谦恭的语气说道:“赵市长,您好,我是阜安的小白,白良书。”
良久,电话那头才有了回音。却显得有些低沉而浑浊。
“恩,有事吗?”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有如实质般,压得白良书有些喘不过气来。赵浩亭市长是江海有名的强势市长,一般下面县区的一把手见了他,也是大气不敢喘的。因为一个特殊的机会,白良书搭上了这条线,虽然走动的次数不多,但白良书一直把这条线当做自己最大的底牌。这次换届,白良书有再进一步的想法。很大程度上也是由于赵市长无意间透出的支持之意。
不过和赵市长之间毕竟没有过深的交往。白良书打这个电话的时候,心里也是一点底都没有的,他不知道赵市长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可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他如果再不搏一把,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些年,白良书在位置上捞了不少好处,也没少得罪人,想到即将要失去手中的权力,白良书就觉得整个人被抽走了筋,摄走了魂一般,想到即将到来的那种日子,他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因此,他必须要再搏一次!
“赵市长,刚刚张书记刚刚代表组织和我谈了一次话,在下一步的调整中,我有可能会到县政协去担任副主席。”白良书恭敬地说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中不带有任何负面和不满的情绪。
只是,他说完了这段话之后,对方只是“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这样的反应,简直让白良书如同被悬在了半空,难受得无法言喻,他如同一个等待判决的囚徒,等待着电话那头的回应。
“赵市长,您知道,我一直以来都是坚决执行您的命令的。”白良书咬咬牙,继续说道。
“小白,组织上的安排是有通盘考虑的,还是多从自身找找原因吧。”说完了这句话后,那头挂了机。
听到话筒中传来的“嘟~~嘟~~”的声音,白良书觉得整个世界都一下子暗了下来。心脏上如同压了一块千斤大石,让他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而很快,他就真的觉得喘不过气来了。
感觉心脏处传来的巨大痛楚,白良书右手捂胸,左手慌乱地伸向抽屉,那里有他的救命药。
只是,手还没有触及到抽屉的把手,白良书就身子一歪,如同一根面条般顺着椅子滑到了地上。
“妈,我爸呢?”白志飞进了家门,手上绕着一串印有bmw字样的车钥匙。最近他和朋友包了几个矿,很是赚了一些钱。刚刚提着新买的宝马钓了一个水水嫩嫩的学生妹,现在白志飞还在回味着那美妙的滋味。白大少可不是苦行僧,江雅那么极品的女人暂时追不到手,白志飞也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他的私生活可“丰富得很。”
“你爸一回家就进书房了,可能是打电话呢吧,你别打扰他啊。快换届了,你爸的正事重要。”厨房里,白志飞的老妈一边炒菜一边说道。
“我知道了妈。”白志飞一边嘴上回答着,手上却习惯地拧开了书房的门把门。他这么做也不是第一次了,虽然有的时候会惹得白良书不高兴,但大多数时候都没事。
只是这一次,白志飞打开门时,却着实被吓了一跳!
老爸白良书倒在地上,桌上的办公用品洒了一地!
“爸!“白志飞发出了一声类似狼嚎般的声音,随即急忙跑过去想要扶起老爸白良书的身子。
在厨房正忙活晚饭的马美华,听到儿子那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叫之后,也一把丢下了手里的饭勺,心急火燎地跑到了书房的门口。结果看到了这样的情形后,她也爆发出了一声更似儿子的尖叫声!
“老白!”足有近百分贝的尖叫在白家那六百多平方米的两层小楼里响起,好在房间的隔音够好,否则怕是引得四邻不安了。
没过几分钟,县医院的急救车呼啸着赶到了白家楼下,一队白大褂急急忙忙走进白宅,没过一会儿就抬着人事不知的副县长白良书上了救护车。
此刻正是晚上溜弯的高峰期,白良书家的小楼离政府办公楼很近,出门就是一个小型的公园,政府的工作人员和附近的一些居民们十分喜欢在这个时间段出来走走。
所以,这一幕也被不少人看在了眼里。
“哟,白县长家这是怎么了?怎么救护车都来了?”
“抬出来的那个人是谁啊?不会是白县长吧。”
“也有可能,听说之前白县长的心脏就不太好。”
“走吧走吧,这种事不是我们能议论的,等着听明天的新闻吧。”
“哎,小薛,你不是县医院的吗?一会儿你跟你的同事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
看到这一幕的人,在吃惊之余俱都开始了胡乱的猜测,更有消息灵通的四下打听。人本来就是一种好奇心很重的动物,更不用说这些政府里的工作人员了,片刻间,“白县长家出事了,有人住院了”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县城。
而很快,在第二天就有消息传出,昨夜县长白良书心脏病突发,因抢救无效,死在了县医院的手术台上!
这则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将阜安县的政坛甚至是坊间震得不轻。一时间,茶楼酒肆,街头巷尾,几乎所有人都在津津乐道这件事。阜安是个小城,出屁大点事都能让人议论上好半天,如今出了这么一条重大新闻,足够人们议论上很长时间了。一时间,坊间谣言四起,怎么说的都有,有说白县长得罪人了,被仇家逼得没办法了,还有说白县长这届落选了,精神上受不到重大打击,所以嗝屁了,也有说他是被情人带着孩子上门逼着结婚,大闹一场后,心脏受不了刺激才当场身亡。不管哪个版本,都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而那些“消息灵通人士”,更是逢酒桌必讲,说得如同他亲见一般。一时间,白县长身亡的消息,倒是成了阜安酒场上最受欢迎的段子。
对于自己死后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如果白县长泉下有知,不知道会做何感想。只不过他倒是走得干净,可剩下他的家人,却陷入了无边的痛苦之中。
变化最大的是白志飞,这家伙以前是阜安有名的“大少”,在街上都横着走,什么时候出去,手底下都有一帮“忠心耿耿”的小弟,看谁不顺眼,白少“一声令下”,十几号人上去就是一顿暴打,看哪个妞长得亮,白少勾勾手,对方就得“乖乖”地送上来就范。可以说除了没追到江雅是他的一块心病外,白志飞的日子过得是滋润无比。
可老爸一走,从前的生活立刻如同一片浮云般,散得那叫一个干净。之前那些朋友如同避瘟神一样避着自己,倒是那些曾经得罪过的“小角色”,此刻一个个如同讨债鬼一般,纷纷找上门来,搞得白少如同过街的老鼠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原来之前看似美好的一切,不过只是泡影,这一切,都建立在自己老爸的羽翼之下,如今失去了老爸这棵大树的保护,白志飞才明白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只不过,这个明白,来得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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