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辰坐在马车上,寻思着这次科考自己没参加竟是对了,因为她自陆奇口中得知试题,发现她竟能答上,这倒不是她书读得有多精,而是那日她曾用这题考过岑少泽,而看情形这次童试得中之人,必成众矢之的。
事间之事往往就是这般千回百转,福祸难料,人纵有千算万算,却总避免不了百密一疏,想到吴绢儿夏辰一阵无奈:本是不很想干的人,竟一直给我惹麻烦!之前你因惹上严世铭那帮人,而这次大概又因为你,夏府那边才会向我下毒手。
她已经想清楚,能令钱氏和孙氏暂时放下私怨的原因就是自己。她们固然不希望对方的儿子得中,却更不想看到自己有任何出头的机会。吴绢儿不知其中因果,自不会提防夏府人的盘问,一定说出不少事。
任何人突然得知一直被自己看成傻瓜软柿子的人竟是个隐藏很深的高手,惊骇程度绝对比直接碰到一个高手可怕得多,所以钱氏和孙氏几乎立刻决定除掉自己。
“没了,全没了!没了,全没了!……”忽然她听到有人不停地念着这两句话,这声音虽沙哑,却有几分熟悉之感,撩开窗帘循声向前看去,路旁坐着一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老妇,她一眼认出此人竟是王妈妈。
“停一下。”夏辰冲车夫吩咐道。
她刚跳下马车还未等过去,便见四名巡城禁卫军跑过来将王妈妈围在当中。
其中一个浓眉豹眼的禁卫道:“你们俩快把这疯婆子处理掉,这要被头领大人看见,我们非挨板子不可。”说着狠踢了王妈妈一脚:“娘*的!哪里不好去,竟跑到这来给我们找麻烦!”
王妈妈似乎真地疯了,不但没痛呼也没害怕,反而吃吃地笑了:“没了,全没了……”
两名禁卫军应声将王妈妈架起拖着便走,也不知要将她拉到哪里去。
夏辰略一迟疑,心想这王妈妈固然可恶。但自己在夏府那些日子,她总算对自己不错。只是现在她疯成这般,活着实比死还可怜。迟疑了一下,她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这帮人会将她如何安置。于是悄悄回到马车上,小声吩咐车夫:“跟上他们去瞧瞧。”
车夫支吾道:“公、公子,这热闹咱们可瞧不得。”
“为什么?”夏辰脱口反问。
车夫压着嗓子道:“京城虽富庶,到底还是穷人多,但街上一个流民乞丐也没有。公子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夏辰自然觉得奇怪,并且不是奇怪一天两天了,如今这年代逃荒逃难的那么多,而像安阳城这种地方,想来乞讨谋生的人应该更多才是。“莫非这里的乞丐全被轰走了?”
车夫叹道:“外地来的乞丐难民自是不许进城,而城中一旦发现……便会被抓到牢里,身体好的送去充军服劳役,身体不好的十之八九饿死了,而我听说有的还有气儿就被埋了。”
“在这等我!”听到此处夏辰跳下马车,飞身去追那两人和王妈妈。
走了没多远来到一片树林。其中一名禁卫军道:“真是倒霉,突冒出这么个疯婆子来,幸好没被统领大人撞见。”
另一名禁卫军道:“都是那帮玄国人闹的,竟让我们这些禁卫军做这种苦差事。”
“可不是,不过张大哥你发现没有,这婆子虽然又脏又傻,倒不像个做苦出身的,不仅是皮白肉细,还这么胖。”
被称作张大哥的禁卫军打量了王妈妈一眼:“还真是,莫不是这婆子本有人照看。只因为痴傻才走失的么?”
“有可能,不过这婆子就只会说这两句话,咱们也没法儿问她打哪来的,交差晚了可是要被罚的。”
姓张的禁卫军道:“我记着这附近有口废井来着……你瞧。就在前边!”说到这儿他压低声音:“咱们把她扔井里自生自灭算了,万一有好事的人路过,许会帮她寻着家人也说不定,不然把她送到衙门也是死路一条。”
“张大哥说得也是,不然到衙门也还有好一段路,再碰上哪位大人或是玄国人。咱们还要被她连累。”
夏辰听这二人明明想杀人交差,却还要替自己找些好听的借口,真不知该说他们点什么好了。
眼见着他们带王妈妈已到了废井边,夏辰拿出刀却没动手,她现在麻烦实在够多了,若是再惹上这帮禁卫军,这安阳城实难再待下去。
就在那两人准备推王妈妈下井时,王妈妈好像突然清醒了几分,抓着井沿不肯放手,口中不停地呼喊:“我不敢了,我不敢了,饶命……姨太太饶了我吧。”
那两名禁卫军相视一眼,一人抱起王妈妈一条腿,将她掀入井中,然后两人冲井进啐了一口:“我们走吧。”
待两人离开,夏辰忙跑到井边探身瞧去,井很深,王妈妈倒在井底的泥水中,额上的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夏辰略一思忖,从戒指中取出两件衣服撕成粗布条结成绳,找了棵树绑好后跳了下去。
探了下王妈妈的鼻息,发现她只是晕了过去,夏辰这才松了口气,一边将绳子绑在她腰上一边道:“算你命不该绝,碰上了我!不过你若不想着坑我,也不会落到这种下场了唉。”
就如那两名禁卫军所言,这王妈妈还真是够重的。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弄上来,把她扶到树旁坐下,简单替她处理了一下伤口,回头去找那车夫。
车夫过来帮她把还在晕迷的王妈妈扶上车,忍不住好奇地问:“小公子,你救个疯婆子干什么啊?”
夏辰道:“我认识她,她虽疯却是有家人的,想她只是走失了,所以我打算送她回去。”那两名禁卫编出来自慰良心的话倒是正好拿来用。
车夫微笑道:“原来如此,小公子真是心善之人呐,这婆子碰上小公子真是造化。”
带着王妈妈去哪也不方便,再说她还受了伤需要医治,夏辰只好吩咐车夫送她回府。
车夫一看是岳府,忙躬身问:“小公子住这儿?”
“啊,我的家宅失了火正在修缮,岳少将军是我朋友,所以暂时借住在此。”
“原来小公子是岳少将军的朋友,小人能替小公子做车夫真是荣幸。”
夏辰心道交朋友还是交这样的朋友好啊,说出来都是极有面子的事。
把王妈妈扶进院,车夫毛遂自荐去请大夫。月娘关上门转回身问:“辰儿,她不就是……她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夏辰微微一笑:“说到底还不是钱害的。”王妈妈自是经历了许多事,但最终却是因失去了所有的钱财而得了失心疯。
月娘问:“难道不是老夫人死了被大夫人赶出来的?”
夏辰道:“许也是如此。”听了这话她突然觉得王妈妈这种人活到这年纪,钱财于她来说的确很重要,她无儿无女,无家无业,并且随时会被主人家赶走,所以那些积蓄无疑是她的命。一个孤寡之人到了暮年,真是有说不尽的悲凉,不过怎地那李老实竟也撇下她不管不问了么?
这时月娘道:“大夫应该就来了,我去听门。”
“嗯。”夏辰点了下头。
夏辰扶王妈妈刚进屋,便听到了叩门声,心道这车夫倒挺麻利的。听着脚步声近了,她猛地觉着有些不对,脚步声只有两人,其中一个细细碎碎的自是月娘,另一个却显然是个练家子,他的脚步声很轻,但每一步声音几乎都是一模一样,说明此人步履极其稳健。
转念间脚步声已到门口,夏辰猛地转过身,便见月娘面带窘色跟在一名肤色微黑、丰神俊朗的蓝衣少年身边,还不停地向她使眼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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