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是个江湖经验丰富的人,他不想在二童子面前卖弄,所以每谈到武艺,便设法糊弄过去,不敢乱说。有一天早上起来很早,忽听院落中有轻微的纵跃之声。打开着窗户一看,只见风、水二童,一人拿了一枝竹剑,在院中耍起来。起初倒很平常,动作也非常慢,好像和普通套路没什么区别。
但后来金戈一不小心,发出一点声音。二童知道金戈在房内偷看,于是两人自顾自地卖弄起本领来,竹枝越来越快,纵跳如飞,金戈也算是剑中能手,但也分不出他的身法来。正在金戈看得出神之际,忽然风儿故意卖了一个破绽,来了个直冲云霄,水儿身法也变换迅速,左手一掐剑诀,右手来了个飞龙出海,大叫一声“看招!”如飞一般刺向风儿。金戈暗道,风儿肯定难以招架,心中正在替他着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风儿也不用剑来接,脚微一跺地,顺势来在空中,来了一个白鹤飞翔的招数。哗的一声,斜飞下来,一剑照着水儿的背后刺去。水儿听见脑后生风,知道不好,急忙把身往前一伏,就势一转,躺卧在地,脸朝天,来了一个醉翁之意的招数。刚刚将风儿一剑避过,忽见一样东西,朝脸上飞来。水儿喊一声:“来得好!”,一个鲤鱼打挺,横起斜飞出去,空中使一个蜻蜓点水的招数,两三下已够着庭前树枝,翻身坐在树上喘息。说道:“你也不害臊,打不过,还带使暗器?”水儿笑答:“谁使暗器啦?刚才我到了空中,恰好有一群麻雀飞过,于是我随手刺了一个下来,之后又无意脱出。我可不是成心的。”
金戈从屋中出来一看,果然是一个死麻雀,被水儿竹剑刺在颈子的当中,不由暗暗惊奇。心想:“这二人小小年纪,已有这般本领,幸好我自己没有丢人现眼。”这时风儿从树上下来,开始缠着金戈,叫他也舞一回剑。金戈内心对他二人已是佩服地五体投地,哪敢轻易动手。后来实在拗不过去,才将自己的绝技冰弹珠取出,小小卖弄了一番。
二童子因为睡道人不许他们学暗器,看到了金戈的绝技,便求金戈,瞒着师父偷偷教他们。金戈没法只好答应,每日开始尽心教授。他同时也跟二童学了许多剑法秘诀,不等拜师,自己先练习起来。就这样过了十几天,金戈猛然想起旖旎大师的土地金木英,曾说不久就来同州与己相会,自己从客栈中搬走时,又未留下信息,恐怕她找不着。睡道人说自己不久便遇名师,如果老是在此庵中,只为躲避,何时才能遇着良机?于是他便同二童说明,打算每日出外寻师访友,如果三日不回,便是自己有了意外,请他二人报与睡道人知道。二童一一答应。
他吃罢午饭,别了二童,一人信步出了草晕庵,就在城外几个有名的道观寺院,物色高人。有时也跑到望月楼上来歇歇脚,顺便吃点酒菜。如此数日连连,依然一无所获。有一天,他走到城内自己从前住的客栈,询问自从他搬走后,可有人前来寻访。店小二答道:“两日前,有一个年约五十岁的老头儿,同一个老和尚,前来打听客官。我们见你那日走得匆忙,以为你回家乡,所以只是说你搬走多日,不知去向。我看那个客人脸上带着很失望的颜色。临走留下话,说是如果客官回来,就说宝英旧友现在已随宁心和尚在雨蒙山出家,叫你有日前去探望。问他姓名,他也不肯说,想必应该是你的朋友吧?”
金戈打探来人的外表打扮,他知道这是去年结识的好友万俟雄,但是猜不透为什么要出家,而且他的女儿万俟燕为何不在身旁。他叫自己不要去宝英,那肯定是敌手法知已寻到那里。心中急忙打算,决定过几天往宝英去看个究竟。
他随便敷衍店家了几句,便告辞出来。走到街上,忽然看见前面围着一丛人,在那里吵闹。他走到近处一看,只见一家店铺的街沿上,坐着一个瘦小的老头儿,穿得很是破烂,紧闭双目,不发一言。旁边的人,也有瞧不起的,也有说闲话的。金戈便向旁边人打听怎么回事,别人告诉他才这老头从清早便跑这家酒馆要酒要菜,吃了一个不亦乐乎,但刚才趁店家一个不主意,竟然想开溜。可是店家早就疑心他是骗吃骗喝,猛然发觉他逃走,当然不肯轻易放过,他刚走到门口,便追了出来。
正要拉他回去,可是没想到,把那老头儿身上穿的一件衣服撕下半边来。老头儿勃然大怒,不但不承认逃走,反而叫店家赔钱;并且还说他只是出来看看热闹,怕店家不放心,所以还特地把他的包袱留下。店家进去一看,果然那儿有一个破旧包袱,起初以为不过包些破烂东西。谁想打开一看,除了几两散碎银子外,竟然还有一串红豆大小的珍珠,足足一百颗。于是这老头就格外有理了,他大声嚷嚷说:“店家不该瞧不起人。我如此贵重的包袱放在你店中,你怎么能疑心我是骗子?我这件衣服,比珍珠还贵,如今被撕破,赶紧赔钱否则我这里上吊。”众人劝也劝不好,谁近前,他就跟谁拼命,非让店家赔衣服不可。
金戈听了,觉着非常奇怪,挤近去一看,果然看见这老头穿得十分破烂,一脸的油污,拖着两只破鞋,还露着脚后跟,又瘦又黑,身旁果然有一个小包袱。店家站在旁边,不住得赔不是说好话,脸急得通红。而老头儿只是闭着眼睛,一言不发。金戈越看越觉得奇怪,看店家那一份可怜样,于心不忍,正打算开口劝劝。那老头忽然睁眼,看见金戈,说道:“你可来了。我就知道你要来。”
金戈道:“你老人家为何跟他们生这么大的气?”老头儿道:“他们欺负我是个穷老头儿。你要是我的好徒弟,赶快替我砸他的店。听见了吗?”金戈听老头说话颠三倒四,感到莫名其妙。可旁边人一听老头跟金戈说话那样近乎,又见来人仪表堂堂,心想:“难怪老头那如此横,原来有一个阔徒弟。”店家一听,更是着急,正想向金戈辩解。老头已站起来,把包袱往金戈身上一推,说道:“你来了很好,交给你吧。可是我们,不能落一个白吃的名,我要你砸店,但是你得先给饭钱。我走了。”说完,扬长而去。
老头说话,速度非常快,金戈当时被他蒙住了。等他走后,店家怕金戈真要砸店,还真是好话说尽。等到金戈醒悟过来,这时老头已走,先没有否认不是徒弟,砸店虽是一句笑话,但老头吃的酒饭钱,还是真是不能不给。
金戈便放下银子,分开众人,往老头走处,拔步就追。追了很久,也没追上。又随意在街上绕了几个圈,走到望月楼门口,觉得有点饥饿,打算进去点点酒菜。他现在是老熟客了,刚一上楼,小二便迎上来道:“客人,你来了,请这儿坐吧。”金戈一看,只见旁边桌上摆了一桌的酒菜,两副碗筷。其中有半桌菜,已经吃得干干净净;剩下的半桌菜,却是原封未动。以为小二引错了地方,便对小二道:“这个位子有人了,我另找一个吧。”
小二道:“这就是给你留的。”金戈忙问:“谁给我留的?”小二道:“说是你的师傅。”金戈想起刚才的事,便道:“谁是我的师傅?”小二道:“就是那个穷老头儿,要不我们也不敢这么办。刚才我听人说有一个老头,要讹那里一个酒馆,刚巧我们这里休息,我便去瞧热闹,正遇见你在那里替你的那位师傅结账。等到我看完回来,你那师傅已经在我们这里要了许多酒菜,他说早饭不曾吃好,要等你来同吃。他把菜吃了一半,吃喝得非常之快,又吃得多,留了一半给你来吃。他说:‘不能让心爱的徒儿吃剩菜。'另外他要的菜,又都是你平时爱吃的。所以我更加相信他是你老多年的老师。他吃完,你还没有来,他说他还有事,不能等你,先走一步,叫你到抚月寺去寻他,不见不散。”金戈听了,好气又好笑,又没法跟他解释。没办法只得叫小二将酒菜拿去热热,随便吃了一些,喝了两杯酒,心里忽然来了气。心想:“自己闯荡江湖多年,今天却凭空让人蒙了吃喝,还说是自己的师傅!”
就在此时,忽然楼梯噔噔乱响,把楼板震得乱颤,走上一个高大的壮汉,虎眼圆脸,看上去极其强壮。小二正待上前领座,那人一眼望见金戈,直奔过来,大声冲着金戈说道:“你就是金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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