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星和俞展翔回到“恒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晚,有点昏暗的灯光下,本来人就不多的大堂里多了一老一少两个人,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品着小酒,老的一块蓝布包着发髻,脸庞瘦削,眼光内敛而温和,但高高鼓起的太阳穴显示出他深厚的内功,身披一件黑色的大氅,边品酒边瞄着客栈的门口。小的二十岁左右,长得很是英俊,一双滴溜乱转双目满是灵气,拿起炒的脆香的赤豆高高的抛起,准确的用嘴接住,吃得很是香甜。
罗小星扫了一眼,心下一惊,这老人武功非同一般,这面相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她虽说心里盘算,但脚下并没犹豫,就想直接上楼而去,但这边俞展翔叫了起来。
“骆小山,你怎么在这里?”俞展翔惊喜的大叫一声。
本来已经打算上楼的罗小星停住了脚步,又回头打量起这一老一少两人,看样子这是祖孙俩,这小孩子叫骆小山,那这位老人一定也姓骆了,她已经知道他是谁了,他来这里干什么?
“俞展翔,你真在这里?”骆小山已经蹦起来,快步走了过来,抬手在俞展翔肩头就是轻轻一捶,俞展翔也高兴的回了他一捶。
这两人其实没有那么熟,上回还是在黑地里莫名其妙的打了一架,彼此还颇不服气,没成想数月不见,他们倒像老朋友一样。但骆小山的一句问候,倒是告诉罗小星,这祖孙俩还真是冲着他们来的,并且已经知道他们到了这里。
“老祖宗,这是骆小山。”俞展翔在这次出来之前在江湖上几乎不认识什么人,难得有一个凤凰山庄之外的人认识,他很是兴奋,就像前几日碰见王伶一样。
“嗯,”罗小星嗯了一声,看着已经走了过来的骆柏天冷冷的问道:“想必这位就是拳圣骆老爷子了?”
当年骆柏天、弘元法师、一尘道长三人联手制住罗小星的丈夫孟旭正,逼得他们骨肉分离,罗小星一人远避苗疆,就算他们手里没有人命血仇,但这个恨在罗小星心中几十年也难以平息,当年交过手,那时都还年轻,几十年过去了,虽人已老去,但当年的精气神还在,所以印象还有。
“正是老朽,”骆柏天道:“孟夫人一向可好?”
他称呼一声孟夫人,既是一种同辈之谊,也是一种尊重,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把她看成一位江湖魔头。
“哼!还死不了!”罗小星的口气似乎并不怎么友好:“骆老爷子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找我?”
“就算是吧。”骆柏天这么回答也算是告诉他还有别的事,但主要就是为了找她。
“该不会又赶我回苗疆吧?”罗小星冷言道。
还好此时这“恒记”客栈大堂并没有什么人,否则听到这两人对话,不知又要被惊成什么样子,一位中原拳圣,一位昔日的魔头,这两人在一起,对普通江湖人来说该不知有多少看点。
“哈哈,都过去多少年了,孟夫人这就小气了吧,”骆老爷子轻笑一声,似乎并不在意,转身对骆小山道:“还不见过孟夫人。”
“晚辈骆小山见过罗老前辈。”骆小山拱手弯腰行礼,嘴也很甜。
“晚辈俞展翔见过骆老前辈。”俞展翔也赶紧给骆柏天行礼。
“不必啦,不咒我死就行了。”罗小星冷冷的道,就连这么一个小辈也不给面子。
“我们这么站着说不妥吧,”骆老爷子笑道:“要不我们借一步说话?”
“随你!”虽然罗小星还怀有戒备之心,但在她心里,早就存着无数个疑问,特别是关于丈夫和儿子的,而骆柏天正是当年的当事人之一,既是他要找她谈谈,她更是求之不得。
“小二,楼上安排一个雅间,弄几个小菜,烫两壶好酒。”骆柏天反客为主,安排完了还不忘吩咐一句:“不要叫人来打扰。”
“好嘞!”小二刚才一直在细心地候着,平时客人的谈论中他早就听说过这两位大神,今天一下子都住到了他们店里,这可得伺候好了,谁都得罪不起,听见有吩咐,赶紧答应去办。
“翔儿,”罗小星道:“既是你们小哥俩许久未见,那你们就出逛逛,过一个时辰再回来。”
看来罗小星是想和骆柏天好好地谈谈了,把这两个小子都支了出去,有些事他还是不想让他们知道。
“太好了,走!”俞展翔高兴地道,这可对了他的胃口,尽管他很有些好奇心,但他知道他们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索性自己就和骆小山去玩个痛快。
骆小山看着骆柏天,骆柏天点点头,见爷爷没有反对,他就跟着俞展翔快步出了客栈,年轻人是很容易找到共同语言的。
骆柏天现在也很理解现在罗小星的心情,自己赶得这么紧,就是为了找罗小星聊聊,尽管她现在还有些敌意,但只要她肯坐下来,那就有转机的可能。
“孟夫人请!”等两个孩子一走,骆柏天一伸手道。
“哼!”罗小星冷哼一声,也没有客气,就直接上楼而去。
小二收拾好雅间,摆好酒菜,悄悄的退了出去,他知道这时候躲得越远越好。
“说吧,找我什么事?”罗小星依旧是一副冰冷的面孔。
“呵呵,”骆柏天呵呵一乐,自己喝了一杯酒道:“孟夫人这么一问,老朽倒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那你是在消遣老身吗?”罗小星眼色一冷。
“你罗小星也是可以给人消遣的吗?”骆柏天也收起了笑容,要谈正事,老是端着个笑容也有点假。
“知道就好!”罗小星道。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为什么还要再出苗疆?”骆柏天道。
“我出来找我夫君,找我儿子不行吗?”罗小星道愤然道。
“当年我们可是有约在先!”尽管骆柏天这么讲,但他话里却没有一点火气。
“见你个鬼有约在先,”罗小星道:“当年是因为我夫君和儿子在你们手里,到今天你觉得那个约定对我还有用吗?”
“那倒也是,呵呵,这么多年也没有把你的火气磨下去一点吗?”骆柏天本想调侃一下,拉近点距离,没成想却一下子把罗小星给挑了起来。
“每天都活在生离死别的煎熬中几十年,你觉得我这火气磨得掉吗?”罗小星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情绪也很激动。
“是很煎熬,”骆柏天道:“但那也是一场修练。”
“你不用教我,”罗小星怒道:“这还不是你当年多管闲事的结果?”
“我看未必就是闲事吧,”骆柏天道:“没有人想这样,但当年的那种情况你觉得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
骆柏天知道,他没有资格去劝慰罗小星,当年就是他把他们夫妻、母子分开的,以罗小星的性格你想劝也是劝不了的,有时候就要把事情的症结讲出来,人到七十,有些事也该想明白了。
罗小星也知道骆柏天讲的没错,当年他们夫妇为了救危在旦夕的儿子已经杀红了眼,几乎得罪了能遇到的所有的人,丈夫孟旭正为了给儿子试药也身中剧毒,要再这样下去丈夫和儿子的性命不保,自己迟早也会崩溃掉,拳圣骆柏天他们看似救了江南六连庄,实际上也是给了他们一家一条生路,只是这条生路走得实在是太过艰辛。
“大不了一家人一起死掉,也胜过这么窝囊的活着。”罗小星道。
“哼!”骆柏天冷哼一声:“尽管当年你们的孩子遭人残害,你们俩为此杀了那么多人,就算是死也不为过,但那个还未涉世的孩子你肯忍心让他也陪你们死?”
“不忍心又怎么样,到现在还不是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罗小星已经有点歇斯底里了,想到儿子,她已经是老泪纵横。
看此情形,骆柏天知道现在最好是什么都不要说,一个年迈的母亲,被迫离开那不到一岁的儿子时,他奄奄一息,不知还有没有机会活下去,这么多年过来,对这孩子的牵挂,这可能就是她能撑下来的唯一的希望。
看着罗小星的情绪慢慢的平复,骆柏天轻声道:“或许事情并不是想象的那么坏。”
这句话犹如一个炸雷,使罗小星浑身一颤,她瞪大眼睛,来不及拭掉眼角的泪花,急切地问道:“你是说他们还活着?”问到这句的时候她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这个我还不能肯定。”骆柏天自己喝了一小口酒,在沉吟着如何去说这事。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呀!”罗小星急道。
“当年你离开之后,”骆柏天缓缓地道:“我们本想把孟大侠带回去慢慢调治,怎奈他中毒日深,真元耗尽,身体的状况已经很差,他要把贵公子托付给一尘道长,要他一定把孩子性命保住,一尘道长也说,自从他抱着这孩子,这孩子不哭也不闹,与他甚是有缘,就答应了孟大侠,说他已经想好了一个法子救孩子,听了此言,孟大侠也安静轻松了许多。”
“后来怎么样?”罗小星问道。
“当时与你们结怨的很多人都还心气难平,为了孩子的安全和孟大侠不再受辱,一尘道长连夜就带着孟大侠和孩子离开了,他既没有回太乙宫,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去了哪里,这一去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也找不到他的任何行踪。”骆柏天道。
“他有没说用什么方法救我儿子?”罗小星问道。
“当时我们也问过,但一尘道长笑而不答,”骆柏天道:“想必他们道家有些密门也未可知。”
“他能救活我儿子吗?”罗小星更加急切。
“以一尘道长的修为,应当不会讲没把握的话。”骆柏天道。
“那他为什么要躲起来?”罗小星道。
“也许是为了那个孩子安静的生活,也许还有其他的想法,这个就不得而知了。”骆柏天道。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罗小星道:“就是再次把江湖翻个底朝天,我也要找到儿子,我已经没有几天活头了。”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骆柏天道:“我就是怕你重蹈当年的覆辙。”
“难道你又要管我的事?”罗小星双眼一瞪。
“不是管,是想帮你。”骆柏天道。
“哼!用不着!”罗小星道。
“连找你儿子也用不着吗?”骆柏天道,这可是罗小星的软肋。
“你想干什么?”罗小星一下子站了起来,她以为骆柏天又要拿儿子要挟她。
“你没必要那么激动吧,”骆柏天道:“我只是想帮你找到儿子,这么多年了,这也是我当年留下的一块心病。”
“你怎么找?”罗小星语气温婉了许多。
“我去出面总比你亲自去要方便很多,”骆柏天道:“我在江湖上还有几分薄面,再说,当年的那些老友那里多少都会探出一些线索来,总好比你一去就要打架强吧。”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在罗小星看来,这些人就只会合伙难为她,不信这些人会帮他。
“我当然有条件。”骆柏天道。
“说!”罗小星再也没有爆粗口,看来在找儿子这件事上,她已经准备答应骆柏天的一切条件。
“哪好,”骆柏天道:“我们以一年为期限,我去探听你儿子的下落,你不许随意杀人,也不许主动去找昔日的仇家报仇。”
“他们要是主动找到老身呢?”罗小星道。
“以你的修为和能耐不至于只有杀人才能解决问题吧!”骆柏天还是不冷不热的激了她一把。
“就这些?”罗小星有些意外。
“就这些!”骆柏天肯定道。
“要是一年内找不到怎么办?”罗小星道。
“你想做什么我绝不再插手。”骆柏天道。
“一言为定!”罗小星道。
“我还有个问题。”骆柏天道。
“讲!”罗小星道。
“如果你儿子找到了,你又该如何?”骆柏天道。
“如果我的孩子还活着,就算让我再回到苗疆了此残生,我也没有半句怨言!”罗小星幽幽地道。
这时,他们已经听到外面俞展翔和骆小山打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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