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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刻还是绵里藏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豪门恩怨,下一刻就变成了鸡吵鹅斗、土的掉渣儿的农家争吵,这、这画风明显不对啊。
除开松院的一众女眷外,在场众人全都被贾老太君的‘表演’弄得目瞪口呆。
清河县主和顾伽罗更不必说,她们都是受过严格教养的世家贵女,就算跟人吵架也都是骂人不吐脏字儿,何曾见过这种动不动就往地上出溜、拍着大腿哭爹喊娘的乡村老太婆的阵仗?
就是小秦氏这种村姑出身的草根,也都有二十多年不曾见过这种场景了。
唯一能保持正常思维的便是大长公主了,她见多识广,似贾老太君这样的乡间老泼妇更是见过不知凡几。
贾老太君的这种反应,大长公主早就预料到了,否则她也不会悄悄命人将贾老太君请来——这位目不识丁、蛮不讲理的老太太可是大长公主用来对付清高、骄傲的清河县主的法宝咧。
“……不能分家啊,祭田更不能动!”
贾老太君是真‘伤心’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却仍能口齿清晰的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
顾伽罗只看得心中暗暗佩服不已,果然是‘高手在人间’哪,瞧瞧贾老太君都八十岁的人了,却还能如此闹腾,明明齐家分家的事儿跟她没甚关系,她却弄得仿佛是自己的分内事一般。
啧啧,真真不简单哪。
面对这样一个高辈分、不讲理又不要脸面的老太太,似她们这样重名声、重体面的高门千金还真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顾伽罗暗暗观察着婆母,想看看县主会有如何应对。
清河县主眉眼不动,好像没有看到眼前的闹剧。
齐令先和齐令源却不能坐着,贾氏到底是他们的长辈,人家长辈坐在地上‘撒泼’,他们若是还能静坐围观,那就太没有规矩了。
两人围着贾老太君,不停的劝着。
这个说:“堂伯祖母,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那个便劝:“是呀,堂伯祖母,倘或孙儿们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您只管教训,千万别哭伤了身子啊。”
贾老太君却似没听到两人的劝说,继续哭着已经死了八百年的齐子孺和秦氏。
瞧她那坚持的样子,大有齐令先、齐令源不收回‘分家’的决议,她便不会罢休的意思。
清河县主扫了眼大长公主,见她嘴角噙着一抹笑,心中已经有了猜测:看来,这贾老婆子确实是大长公主弄来的。
清河县主用力扯了下帕子,她知道,贾老太君是个麻烦,分家的事她会来闹腾,他日将她们一家请出齐家的时候她还会闹腾。
……这人必须尽快解决。
清河县主微微侧过头,冲着身边的丫鬟名黄莺者使了个眼色。
黄莺是她身边的二等丫鬟,最是聪慧、稳妥不过,收到主人的暗示,她便悄悄退了出去。
“咱们齐家发家不容易,你们祖父置办下这份产业更是不容易……那祭田,是咱们齐氏宗族的根本啊,决不能轻易动摇……”
贾老太君到底上了年纪,哭嚎了这小半天,也有些累了,只是齐令先不表态,她不能中途放弃,只得继续嘶哑着嗓子喊着。
大长公主见状,赶忙亲自端了一杯茶递到贾老太君的嘴边。
贾老太君咕咚咕咚将茶水喝了大半,豪爽的用袖子抹去嘴边的水渍,“唉,不是老婆子我多事,你们的祖父母没了,族里只有我这个老东西还能跟你们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先哥儿啊,源哥儿啊,这家不能分啊。”
齐令源为难的说道:“伯祖母,我们也实在是没法子啊。齐家衰落了,我们想要复兴家业,需要资本哪。”
贾老太君却两眼一横,“齐家败了?败了更该一家人齐心协力。俗话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越是到了危难时候,你们兄弟越要团结才是。岂能分家?”
这句话可以称得上贾老太君说得最中肯、最有理的话了。
只可惜这话并不适用于齐家。
齐令源倒是想赞同的附和两句,但齐令先却没了耐性,不愿再跟个无关紧要的‘族人’纠缠。
表面上,贾老太君是齐令先两兄弟的‘祖母’,但严格按照血缘关系来算,她跟齐令先等人的关系已经非常远了,到了齐令先这一辈上正好出了五服。
齐令先他们唤贾氏一句‘堂伯祖母’是对年长族人的尊敬。贾氏却无法在宗法或是血缘上压制齐令先。
所以,就算齐令先将贾氏一家‘请’出齐家,外人也无法在礼法上指责他。
说得难听些,贾氏等人不过是上门来打秋风的穷亲戚,齐家肯养着他们,那是齐家看重宗族,但贾氏却没资格似眼前这般干预齐家的‘家务事’!
就在这时,外头忽的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声音很重,走路的应该是个男子。
果然,门口的小丫鬟高声喊道:“涛大老爷来了!”
门帘轻响,齐令涛快步走了进来,他满头大汗,脚步匆忙,显是有什么急事。
甚至都顾不上跟齐令先、齐令源打招呼,直接跑到了贾氏近前,弯腰附在她的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
贾老太君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惊诧,“什么?竟有此事?”
齐令涛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苍白的脸上满是焦急,“祖母,祖母,该怎么办啊?孙儿不想进大牢啊——”
贾老太君的身子剧烈的摇晃了几下,然后眼前一黑,竟当场昏厥过去。
大长公主呆住了,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清河县主却微微扬起了嘴角,紧绷的身体也缓缓放松下来。
顾伽罗一直密切的关注着,见此情况,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心说话,婆母果然厉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卡住了对方的死穴。
齐令涛一家仗着国公府的权势,过去没少做违法乱纪的事儿。
杀人放火他们不敢,但抢占民田、放高利贷、收揽诉讼等龌龊事却样样沾手。
他们的小辫子简直一抓一大把,只要派人稍稍去洛阳打探下,便能得到许多有用的信息。
有了这些信息,贾老太君再不要脸、再无理取闹,她也不敢闹腾了。
没了祭田固然是个极大的损失,可若是连命都保不住,那可就是灭顶的大事咯。
要钱还是要命?
顾伽罗相信贾老太君还是能做出明智的选择的。
果不其然,贾老太君被抬回松院后,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寻孙子问清原委。
待了解的事情的详情后,就命人请来了清河县主,屏退左右,两人密谈了一刻钟。
然后,清河县主噙着满意的笑容离开松院,而贾老太君也关闭门户,安安静静的养起了‘病’。
至于齐家分家的大事,贾老太君不再干涉。
没人搅局,东西两府分家的大事就此敲定,大长公主母子有心拖延,却也无计可施。
随后,在齐令先的催促下,齐令源只得派了心腹的管家,和西府的二管家一起赶赴洛阳处理祭田的事宜。
一个月后,两个管事从洛阳赶回来,齐家分家的事彻底了结。
接下来便是东府搬家了。
大长公主自然不想走人,正在她准备‘旧疾复发’的时候,松院的一家子却大张旗鼓的表示搬家。
齐令涛还跑出去四处放话,说什么齐家东西两府分家,他作为客人,不好再叨扰。
更不用说,齐家现在住的是人家清河县主的嫁妆,在大齐,堂弟在堂兄家借住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可断没有赖在嫂子嫁妆的道理。
所以,为了不令主家为难,为了不令兄弟难堪,齐令涛表示要搬出齐家。
得,人家来‘借住’的客人都如此‘通情达理’了,作为依然分了家的东府主子,更没脸继续住在堂嫂的陪嫁宅子里。
大长公主心里把齐令涛这个见利忘义的小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还是无奈的做起了搬家的准备。
一时间,东府的几处都忙了个鸡飞狗跳,主人烦闷、奴婢不安,从上到下都乱哄哄的。
顾伽罗却顾不上东府的纷扰,她还有更要紧的事需要关注——外放五六年,冯延寿终于回京了!
冯延寿以及家眷是三月底返回京城的。
顾伽罗一早就从表兄那儿得到了消息,提前选派了一些得力的人手去冯家帮忙收拾,到了正日子,又命人前往城门口迎接。
冯家大房举家返京,家里家外的事情一大堆,京城的姻亲故旧的拜帖更是收了好几打。
顾伽罗并没有凑这个热闹,过了十来天,待冯家那边彻底安顿下来,诸事都步入了正轨,她才命人送去了拜帖。
冯家大舅和大舅母也非常惦记外甥女,虽然从儿子和下人嘴里听说了不少顾伽罗的事儿,但耳听为虚啊,他们还是想亲眼看看她。
于是,第二天清晨,顾伽罗和齐谨之便换了簇新的衣裳,收拾停当了,带着丰厚的礼物,乘坐马车前往冯家做客。
冯家在京城的宅子是御赐的,位于平安大街,距离皇城很近,是京中有名的权贵聚集区。
马车晃悠了半个时辰,便抵达了冯府,望着朱漆大门和门楣上的‘状元及第’,顾伽罗忽然感到无比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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